次日,京城戒严。
但流言是关不住的,皇帝离京,京城又突然戒严。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从这骤然紧张的气氛中嗅出点不一样的气味来。
然而并没有官府出面安抚和解释。
又过了几天,不安的情绪已经随着京城各大府邸中下人的窃窃私语,传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
连秋淼都从这几天诏狱不断送进来的新人中,猜到了京城大约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十分后悔自己在公堂上最后喊的那句话。
上次的三堂会审,最后虽然是因为杀害梅溪云的凶手,也就是李氏跟何氏都已经死了,案子自然不了了之。
秋淼对这个结果也十分吃惊,毕竟她一开始状告卫文秀毒杀亲夫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文秀卷入官司而已。
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无意中牵扯出了真凶。
这倒是间接洗脱了她诬告的嫌疑——毕竟她的怀疑至少在最后被证实了有一部分是对的。
梅溪云确实是被毒杀的,而梅秋淼她只不过是对凶手的猜测有错罢了。
可这又有什么错呢,毕竟查案不是百姓的事,而是大理寺的事。如果百姓都能自己查清楚案子了,还要刑部和大理寺做什么呢?
再精明的提刑官也不能判断她的动机。
当然,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主审官吴春庭知道这件案子只能到这里了。
本来她当场就可以脱身——如果不是她喊出了那句话的话。
但现在事已至此,她倒是有足够的时间在诏狱里后悔了。
诏狱里一直都是那么冷清,四处寂静,她担心的那种骚扰和欺辱并没有发生。
但也没有人来搭理她,就更不用提搭救她了。
不过,这几天,诏狱变的热闹了起来。
是有大事发生,但到底是哪一方赢了呢?
她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些隐隐的期待。
……
宫变后的第七天,本应该在泰山封禅的皇帝却突然召开了大朝会。
司礼监的王公公在朝会上宣读了长长的秋决名单和斩立决名单。
更不用提这中间还有抄家流放全家下狱的了。
又有一批家族要风流云散了。
京城戒严的真正原因,也首次大白于天下。
但事件的始作俑者,颍王和严次辅,却不在这一批处理名单上。
他们当然也在诏狱里,只是秋淼不知道而已,还幻想着也许颍王这一脉取得了胜利。
但张服德这边,案子倒也不是办的一帆风顺。
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严次辅这个人——实在是太没有破绽了。
他似乎命犯天煞孤星,别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已经儿孙满堂。
而严次辅的两个嫡子,都是还没来得及成亲就夭折了,自然也没有留下什么后代。
而他这个人,似乎又特别在意地执行了存天理灭人欲的那一套,家中并没有什么美妾姨娘,只有一个结发老妻。
想用对付何休的那套法子对付严次辅,怕是也行不通——反正事发之后他夫妻也断无还能继续活着的想法了,还有什么好威逼利诱的。
而他本人也年纪大了,锦衣卫诏狱里的那些刑具,估计一套程序走不下来,严次辅估计就要下去跟他儿子团聚。
颍王父子……也是一样。
谁还能真敢对颍王父子动刑?
一筹莫展。
要说这件事,还是叶昭有经验。
叶昭早就看不惯张服德这边的做事风格了,这可能和张服德本人的性格有关——大部分时候就知道使蛮力。
在刑讯一事上,叶昭倒是和黑水格斯那边来的那个叫赵二的小伙子甚是合得来。
不一定要搞的到处血淋淋的嘛,刑讯应是攻心为主虐身为辅。
不然就是搞到了证词,谁能保证那证词不是因为犯人承受不了痛苦随便编出来的呢。
拿了假的证词,到时候吃亏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刑讯的人吗?
对此叶昭早就有了设想,不过,这事还得找赵二去帮他说项。
毕竟还要皇上本人配合才好。
……
这天夜里,秋淼发现诏狱里有些异常的安静。
原本因为在短时间进来很多人而显得有些吵闹的诏狱,随着一批一批的人被带了出去,而显得有些诡异的安静。
秋淼一直注意听着附近的声音,诏狱里的异变终于让她开始有些惶恐。
如果,如果是颍王赢了的话,应该会越来越乱起来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渐渐归于死一样的平静。
一阵衣料的悉悉索索声从远远的回廊中传来,秋淼知道那里大约是个通道,之前听见的不少犯人都是从那里被押送下来的。
又有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隔得很远,听不清晰。
在幽暗的长廊里显得像一种窃窃私语。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是了!以往押送犯人来的时候,都是同时伴随着铁链和镣铐相撞发出的金属叮叮当当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训斥。
而今天——
……
“颖皇叔。”也许是为了刻意营造诡秘的气氛,诏狱里的照明条件总不是太好,火把的光在年轻皇帝的脸上明明灭灭,让他那张十分年轻的脸也显出了几分莫测。
他的身前不远处站着颍王父子——当然,中间是隔了一层铁栅栏的。
颍王向皇帝那边看了一眼,呵,他竟然把韩佩那小子也带来了,好一个兄弟情深。
连这种场合都不忘带着韩佩来装腔作势。
后面几个太监侍卫,隐藏在火把投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脸,个个一动不动像泥塑木雕一般。
不过颍王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全部的护卫。
既然能躲过自己在封禅路上的安排,韩陵必然还有不少看不见的暗卫。
可惜了,如果没有这层铁栅栏,自己要是现在扑上去,说不定也能跟韩陵同归于尽。
不要脸,来见自己这个老迈的皇叔,还要带这么多护卫。
真是韩家少有的软骨头,老天没眼才会让他们这一脉登了龙椅!
颍王嗤了一声:“成王败寇,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含有深深恶意的目光从皇帝和吉王的脸上逡巡:“只是皇叔还有句话要奉劝皇上。”
“听说韩佩侄儿就要大婚了?那皇上可要抓紧了,可别让他抢在了你的前头有了儿子。”
皇帝身后的侍卫似要有所动作,前者打了个手势制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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