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佩呆呆的跪着，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会儿是文秀冰凉的手指在给他上药。
一会儿是笑起来弯弯的眉眼。
一会儿是墓里自己问她，是否愿意嫁自己为妻。
她是怎么说的？是的，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说了愿意。
自己将随身携带的乌云塔娜带过的宝石手链送给了她。
“卫姐姐，这是我娘亲以前带过的。你看这宝石，棱角并未完全磨去，跟中原首饰大不一样。”
“卫姐姐，我希望你开心，希望你跟我在一起了也不用变得圆滑练达。”
“你就跟现在一样就好。”
他想着想着，竟然笑了起来，因为当时文秀眼神里划过他很少看见的羞涩和甜蜜。
因为是乌云塔娜少时所带，文秀戴上还有些紧，她当时手都有些发抖。
吉王眼里蓄了些泪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皇帝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示意王公公扶他起来坐着，且让他先缓缓。
王公公见吉王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偏眼神里还残留着回忆时的笑意。
又想到前一刻他还略带羞涩和兴奋地跟皇帝商量怎么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
下一刻就听到她遇难的消息。
不由得也有些怜惜。
他扶吉王坐下后，叫宫女倒了杯参茶，他给吉王上茶后，低声说了一句。
“王爷节哀。”
可韩佩不为所动，他根本就没有听到王公公说的什么，只是机械的接过了杯子，靠杯子那一点温度来温暖自己。
远处张服德的声音忽高忽低的传来。
“梅家女眷在流放路上遭遇了好几波截杀，臣已经查到了背后主使就是古侍郎，皆是此人指使。”
“不过古侍郎背后是否还有人，一时半会儿倒也查不到，臣回去之后再细细查明。”
皇帝抬眼看了一下梅有廉，见他满脸愤怒和悲伤不似作伪，倒是有些奇怪。
张服德仍然在滔滔不绝说着。
“臣派了最精干的两个百户去护送，竟然全都折在了路上。尤其是戚百户带的锦衣卫，竟在运河之上被杀手凿穿大船，戚百户奋力营救女眷，最后仍是被河水卷走。”
“听说是雇了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组织，可想而知古侍朗和其党羽的猖狂。”
他说完看了一眼王公公，见王公公毫不为之所动。
不由得疑惑起来，怎么回事，不是说王公公跟戚百户有旧吗？
还指望王公公帮着多说几句呢。
皇帝打断了张服德：“那你打算怎么查？”
张服德打起精神来，狞笑着说道：“皇上，只要能将古侍郎交给臣下，诏狱里走一趟，臣相信他什么都说出来！”
锦衣卫能从中得到什么利益，全靠这一场大狱了！
皇帝摆了摆手，叫他先站在一边。
有些话，他是不想给梅友廉知道的。
又叫了梅友廉上前，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番。
梅友廉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了，但以前看上去风度翩翩，半分也不显老。说话又慢条斯理，十分温文尔雅。
如今在天牢里呆了这么久之后，头发也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比以前更为深刻。
看上去竟有点颤颤巍巍了。
“梅爱卿起来吧，爱卿家中遭此不幸，朕也深感遗憾。”
“爱卿可先回去歇息两三日，不用急着上朝。”
“赏赐旨意稍后就下，爱卿放宽心，朕必然会严查此事。”
梅友廉老泪纵横道：“臣不敢当皇上赏赐，臣只求皇上给臣一个公道，以慰臣那可怜的老妻......可怜我梅家儿媳孙媳，竟然死伤大半......”
他一边哭一边掐着手，何氏也死了，但他不能说出来。
因为据林氏所说何氏是因为他被了天牢，所以才自尽。
但是，他不相信！林氏，你不要等我查出来什么！
他伏在地上暗暗的发着狠。
皇帝看着他在座下哭得情真意切，倒也不好意思不耐烦。
于是又细细安慰他一番，才叫他回家休息。
皇帝在窗口若有所思的看着梅友廉踽踽独行的背影慢慢的远去。
又收回眼神看了看面若死灰的吉王。
但此时张服德还在，倒也没办法安慰这个弟弟。
吉王仍旧呆呆的坐着，他还是不敢相信刚刚张服德和梅友廉的话。
文秀那么聪明又机敏，怎么可能被杀手所害？
除非......他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
又想起回京之时，他已经令宗仪买下京城一处房产做为别院。
只等着文秀回京，就在城门口接着她，直接回到别院，不用再回梅家面对那些人。
那里种满了她喜欢的花花草草，还专门给她开辟了一块儿药圃。
她喜欢医书，自己就密令张影让手下去搜集医书。
她喜欢幼年时跟祖父生活在山脚下的生活，自己还令人专门去那里买下了当初她祖父匆匆卖出去的房子。
他甚至连文秀惊喜的样子都想到了，可这一切，都没机会跟文秀说了。
张服德也看到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吉王殿下，他刚刚跟吉王行礼，吉王也没理他。
皇帝也由着他坐在一旁，并不斥责他的失礼。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一抬眼见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赶忙低下了头。
只听皇帝慢悠悠的说道：“暂时不要惊动古侍郎，就把他当成一个饵吧。”
张服德马上一幅心领神会的样子。
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啊，皇上这回是借着梅侍郎的事对后党开刀了。
难怪不让梅友廉在一旁听着呢。
张服德收了收心思，又凝神听皇帝说道：“张服德，朕现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单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张服德心花怒放，立功的机会谁不要？尤其是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
“皇上，臣唯皇上之命是从！”
“好，既是这样......”
韩佩听了这几个字后，又觉得耳朵轰鸣起来。
不管皇帝跟镇抚使在商量什么，他也不想关心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见到人，他绝不相信文秀会出事。
别院里一切都安排好了，一定能等到主人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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