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夕言就着迷情香带来的迷醉,看了烛影一眼。只见女子粉面红颊,颇为动人。一双含情目,一半看着自己,一半躲着自己,一如她微启的樱唇,仿佛有一肚子话要说,却终究三缄其口。他令自己不要再看她,“把灯熄了吧,睡着便好了”也不知是安慰烛影,还是自己。
可灯一灭,黑暗中,所有的想象力都更加蓬勃。那丝少女的香气似乎更浓了,将自己萦绕。
杜太医心烦意乱,用外衫将自己头裹了好几道,迫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闻不到。因着真切的爱意与虚妄的情香,烛影所经受的身心煎熬比杜夕言更甚。她在黑暗与昏沉中,仍清醒地数着杜太医的呼吸。听到关于他的这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让她欣喜。
这药,催情的功效过了之后的后劲儿才更可怕。身上不热了,忽而变得很冷,已让人有些哆哆嗦嗦。杜太医颤着牙齿问:“你冷不冷?”烛影忙答“冷”,又后悔了,忙改口“不冷”。在寂静的黑暗中,两人听着自己与彼此牙齿打颤的声音。烛影终于忍不住心疼,将自己床褥揭下三层,给杜太医递去。杜太医原本接了,又觉得不妥,该礼让女儿家,于是将三层被褥缠紧了,给烛影披上了。烛影拽着被角,满心温暖潮湿,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下。原来此生真能等到这一天,杜太医竟亲自为她披上暖被。一时心中动情,顺着被角握住了杜太医的手,“一起挤挤吧,捱到天亮便好了”。杜太医原本欲抽出手,可被子的温暖就在眼前,少女的温柔细语就在耳畔,他闭上眼睛,鼓起好大勇气,也入了被子里面。
说也奇怪,俩人靠在一起,好像没那么冷了。可先前的燥热又回来了。屋里的两壶水已被饮尽,两人心中的干渴仍难覆灭。
烛影听着外面滴答的更漏,心里难过极了。因为时间正在一滴一滴流逝,天终究会亮的。药效终究会过去的。杜太医还是要离开。她多么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世界就停在此处。哪怕自己的生命就终结在此时此地,这个人怀中。
她的泪滴到杜太医手腕上。杜太医宽慰道:“捱过快一半了,你哭什么?”
在最封闭的环境下,人反而更真实。烛影忽而敞开心扉:“等天亮了,又要一个人了。”
杜太医有些不自在,好在在黑暗中涨红了脸无人看见,“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人嘛。”
烛影鼓起勇气将他搂得紧紧的,“可现在不是两个人嘛!”
杜太医伸出手,本要去掰开她覆于自己身上的那双手。可是掰着掰着,掰不开,便去握住了那双手,十指交缠。都说十指连心。仿佛手指握上了,心便交融了。整个黑暗的房间,什么都是静止的,唯有一种情愫在急速流动。烛影轻轻抽出手指,一路摸索寻到杜太医的领口,解开了他第一粒纽子,也解开了他的心防。杜太医的嘴唇,也从烛影的发间,一路向下搜寻,寻到那颤抖的、动情的唇。
黑暗不算什么,爱情的火光可以照彻夜空。两个人忘情地交换温暖,仿佛忘记了黑暗,忘记了紧锁房门的困局,忘记了催情的迷香,忘记了自己先前的爱与不爱。只取现在。
次日清晨,叶瑟早早来到房门外,打开第一道锁,扯开一道门缝,看到屋内熟睡中的两人,仍十指交缠,似含笑意。连她都不明所以地红了脸颊,合上门缝,偷笑起来。她也想留给烛影的美好时光更长一些,可是天明之后,外面走动的人多了,容易暴露,所以她不得不打开层层门锁,走进了屋中。
杜太医这才忆起昨晚种种,心中半是甜蜜,半是忐忑。他连看都不敢看叶瑟,独自背过身,穿戴整齐。站在叶瑟面前,竟因羞涩而恼羞成怒。此刻,仿佛只有他发一通火,才能不尴尬。毕竟自己这些年行得正站得直,是大家口中美誉的君子。已三十岁,还从未近过女色的自己,就在叶瑟的算计下打破了原有的自己。尤其见叶瑟那似笑非笑的眉眼,他觉得是对自己的嘲讽。如此一来,他忽而将昨夜的柔情欢愉抛于脑后,蓦地觉得自己背叛了漫轻羽。虽然他也从未承诺过她什么,虽然她也未要求过自己什么。可他就是觉得自己玷污了同轻羽那段精神之恋。烛影也醒来了,穿戴好了,满脸羞红地立于杜太医身后。
杜太医怒视叶瑟,转头看向烛影的时候,目光柔和下来。可他仍十分气,于是没好气地指着叶瑟同烛影,低声道:“你们,不要脸”,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殿宇。
叶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在他身后补道:“小师弟,你要脸?你要脸这个时辰还舍不得起床呢?!”一席笑语,让杜夕言更羞,恨不得停下步子狠命跺几下脚。
叶瑟再一回头,却发现烛影已哭成了泪人,“娘娘,他说我们不要脸。”叶瑟笑问:“你管他怎么说。你昨晚睡得好吗?”看叶瑟满脸狡黠的笑,烛影终于破涕为笑:“我觉得,咱们确实挺不要脸的。”主仆二人这就笑弯了腰,怎么都停不下了。
用完早膳,叶瑟开口:“既然如此,你不许去试探吴全忠了。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帮你去找杜太医,可不能不负责任。”
“那怎么行”,烛影忙争辩,“娘娘可不能这样为难人家”,说着声音低微道:“本来也不是人家愿意来的。原本就是我们不对。况且,奴婢是自愿的,不用他负责。若真让他娶了奴婢,才是毁了他这一辈子呢。奴婢还是盼他结一段锦绣姻缘,日后官运亨通,实现心中抱负。”
想到这里,烛影更定了要入虎穴的决心,以绝后想,不让自己拖累了杜太医。所以,不等叶瑟同意,她竟自己跑到内务府做杂役,寻机会接近吴全忠。
机会很快被他寻见了,内务府姑姑命她端茶给吴全忠。她故意泼洒到他身上,掌事姑姑一个巴掌掴上来,她抚着脸颊,楚楚可怜地呆立原地,很快引起吴全忠的注意。
吴全忠满眼放着光,走近了她,声音油腻而轻浮,“哟,伤得不轻,真叫人心疼,爷那里有不少上好的药膏,你随我去挑些?”
烛影明明很想哭,却强挤出一丝笑意,随他去了。
喜欢一误倾城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一误倾城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