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蹊感觉心中仿佛百只烟火同时点燃,见叶瑟戏谑的神情,心中恨得了不得。她故意将目光飘走,缓解自己的情绪。忽而瞥见御花园尾那面湖,于是轻叹笑道:“如今这湖岸可空了,记得大阿哥当年最喜欢桃树了。如今,物非人也非,只让人唏嘘。”
叶瑟向湖岸快速看了一眼,心中已是百感交集。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可这自湖面吹来的风,吹到脸上的感觉还是一样的。她心中突然有些伤感,如果当年自己能成熟一些,或永璜能勇敢一些。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可是,此刻,她心中却是确凿的。她并不真的渴望一切重来。尽管跟了弘历,是全天下最没有安全感的事。可这些年颠簸半生,自己的外表和身体已被世事磨砺,心里也结了不知多少层茧。可在内心最深处,自己始终为他留了鲜嫩的一角,自己可以时时天真,不顾一切地爱他。
因为伤感,她亦回头看了一眼言蹊的侧脸。自己同她认识,也有十五年了。当年瑟瑟缩缩,清丽无双的小宫女,如今已满身荣光,站在后宫权力最中央了。看着她眼尾的细纹,和嘴角那抹不悲不喜的神情,她明白,这些年,她们改变的,不止是外表。可是,在内心深处,越是怀念,越不能宽恕,于是她嘴巴上也开始不饶人,“是啊,当年那树本就被砍得蹊跷。不过,你要砍树,还能找谁呢。除了李清晏,谁还会对你一腔真情呢。说来,你也真是,难道是犯贱吗?非要喜欢待自己不好的人,世上唯一待你好的人,却要亲手害死。”
“你闭嘴吧”,平日克制极深的言蹊,竟也动了怒,“别动不动拿恩宠和真心来说事,那些东西终究是看不到摸不透的,谁能说清楚。说到底,如今本宫是贵妃,你不过一个妃子。见面行礼,本宫不让你起身,你便得给我一直福着。”
“对,名分和权力,看得见摸得着”,叶瑟嘴角一挑,“那嫔妾便祝娘娘您一生富贵权势加身,除此一无所有。”
言蹊颤了颤嘴唇,“一生时日还长,走着瞧吧。别待失宠之时,孑身一人,无依无傍。”
叶瑟想起深牢大狱中太后迫自己喝下的那碗绝育汤,心中又牵扯起对永璐的思念,感觉内心一阵绞痛,感觉这宫中的一切,于自己,都像一道道割伤。可她不能哭,不能倒下,仍然目光坚定地回望向言蹊。
她这一望,却让言蹊心中没底了。她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方才她是被叶瑟激着了,丢了平日的持重,说出那样的话。其实,那样的话,断然不该由她口中而出,因为若刺痛了叶瑟心中对永璐的思念,恐怕最终陷入不利的只会是十五阿哥。
果然,她听叶瑟朱唇微启,“不会的,有十五阿哥陪我呢。”沉痛的嘴角强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一码归一码”,言蹊有些心虚,“你心中也知道永璐的死,不能怪我。为何非要不让彼此好过。而且,皇上也不会坐视你亏待他的儿子。”
“我折磨十五阿哥干嘛”,叶瑟一转身,准备走了,“只要不让他见心肠阴毒的亲娘,是保他安虞。倒是你要受些相思之苦而已。况且这也不是坏事,可以将你原本冰冷的心肠磨得更硬。”
言蹊还想争辩什么,却最终缄默不语。她并非辩不过她,可是,她终究存了一分柔软,没有像对付其他女人那样,将她一招毙命。而此时,叶瑟也已不待她再争辩什么,早已走远了。
言蹊刚回宫,遇到在厅堂坐得忐忑的潋滟。言蹊礼貌性地问她何事,她却支支吾吾。言蹊只好摒了所有下人,潋滟这才散尽那一脸惶恐之色,悠悠开了口,“人人都知嫔妾出了冷宫,可无人知晓,我如今的境遇,又同在冷宫何异呢。求娘娘庇佑,不求腾达,只求在后宫还能有一处栖身之所。”
潋滟言辞恳切,眼含热泪,若是常人,听了都会动容。可言蹊嘴角却始终是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疏离极了。
潋滟见她不为所动,又开口道:“娘娘千万莫觉得我不是忠心之人,不能从一而终待在皇后左右。是皇后娘娘一次又一次负了嫔妾。前几次的事,娘娘应当也知始末。怪不得我无情的。”
“即便不是皇后,纯贵妃、云妃,哪个不是宠盛福厚呢,何必来找我呢?”言蹊有些明知故问。
“嫔妾是奴婢出身,最会看人。这后宫之主,有一种是名分,另一种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娘娘您最能成大器,您可一定要相信嫔妾。”潋滟恭谨道。
“皇后可知道你来找本宫?”言蹊不动声色问。
潋滟听出她弦外之音,“请娘娘放心,嫔妾真心求良木而栖,绝不是假意归降,不是皇后娘娘的细作。”
“好”,言蹊微微颔首,“你既然给本宫面子,那本宫也不至推辞了。先回吧,有事会想着你的。”
潋滟大悦而归。
言蹊却自齿间呼出一丝不屑,完全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一来,潋滟此人,为了立足,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完全没有底线。是她不屑之人。二来,她曾对十五阿哥打过主意,即便没得手,这个仇,她也早晚要报。
纯贵妃笑问春衫:“听说,最近那潋滟去令贵妃那里很频呢。”
春衫回:“奴婢也未打听仔细,只是听说似乎是的。”
纯贵妃轻轻一笑,“我若是皇后,就自愧辞了。当这皇后,皇上也不放她在心里,宫里人也不放她在眼里。如今,连唯一的心腹,都觉看不到希望了,弃她而去。”
春衫问:“娘娘是否要趁胜追击,火上添油?”
“那乌拉那拉暮云,还配得上本宫出手吗?看着吧,她早晚自取灭亡,我就不添乱了”,纯贵妃一叹,“倒是那令贵妃,可真是个狠角色,比富察皇后还难对付”,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云妃,表面与本宫结盟,共同对付令贵妃。我看她二人分明是念旧,主仆情分未断。如今,云妃倒是频频向令贵妃发难,可你看看,那都是些什么招数,还不如小孩子过家家正经呢。她若再这样戏弄本宫,就不必再留她了,免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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