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上还生死未卜呢,我们真要谈这个吗”,皇后疑虑道:“况且皇上从来未立储呢。”
“如今便是伪造圣旨,也得做了”,太后坚定道:“待皇上回来,哀家自会揽过所有罪责。”
“那立谁呢?”皇后心中一阵惶恐。
“永璂是嫡子,自然落不到旁人头上”,太后笃定道。
“永璂才刚满三岁呢”,皇后怯怯道。
“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到底能干点什么事情”,太后喝道。皇后委屈地点了点头,不再吱声。
三天后,十二阿哥得立太子的圣旨下达。朝中官员心中虽诸多疑虑,但想来也不无合理之处,于是皆噤声不语。
在山中小屋住了半月,弘历才可勉力持拐杖下地行走。这些时日,他独占着大嫂的床榻,她自己却只能在地上铺一层稻草和衣而眠。弘历心中甚是愧疚,“大嫂,我身子好利索了。今儿起,您回床上睡,我睡稻草。”
大嫂笑了笑,抢过他手中的拐杖,他立马便站不稳了,疾退两步,一屁股蹲坐在床上,腿上又传来钻心的痛。他明白,大嫂这是告诉他,他并没康复,还让他继续睡床上。
这山中小屋连油灯都没有。还真是完全随着日出日落作息呢。每至落日时分,大嫂便开始拾掇准备就寝。每到这时,弘历看着外面的天一寸一寸黑下来,心中都有一种荒凉的满足感。可不就是这样一种生活嘛,如果此刻叶瑟同他在一起,连灯都没有,俩人顺应自然而生活,该是多么惬意一件事情啊。
夜幕降临,屋内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大嫂散下她的发髻,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垂至腰际。弘历心中感叹,是啊,在这荒山野岭的,她去哪里剪发丝呢,恐怕一切的一切,只能维持原生态。夜幕刚降临便要入睡,这夜恐怕也太漫长了。弘历有些郁闷了,便开口聊东聊西,“总要你听我扯东扯西,难为你了。你若不喜欢听,便叩一下墙,我知晓了,便不说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一阵悦耳的歌声传来,婉转之音丝毫不逊色于宫中乐班和那些能歌善舞的胡姬。这深山之中,怎会忽然飘来绕梁之音?弘历起身,借着微弱的月光向窗外看去,空无一人。大嫂也坐起身来,弘历朦胧间见大嫂的双唇一张一合,手势也随着起伏。原来是她唱的,原来她并不是哑巴。欣喜之余,他没有打断她,同她说话,而是静下心来听歌。“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这两句,她唱得格外哀婉。弘历心中也无限感伤,是啊,他这一生有那么多女人,她们每一个都是在花一样的年纪随了他,用尽一生的花开,只为博他一笑。一生所有的沉浮,荣辱善恶,都为了“常得君王带笑看”。先前自己曾无数次读到这一句,怎么从未有此感悟。如今听这妇人动人的歌声,倒心生悲戚了。
妇人也是许久未引吭高歌,唱到此处也是满怀伤感。她所唱的“君王”不过是个代称,她何曾想到,真正的君王就同她躺在同一所屋内,听她唱歌呢。因着这曲歌词,有半夜的时间,两人都各怀心事,难以入寝。
山中的清晨,总是最早到来。还不及五更天,小屋已洒满阳光。弘历起身,这才想起昨夜大嫂的歌声,喜道:“原来你可以讲话的,真好。”可大嫂又回归沉寂了。弘历又问:“不知您唤何名字?”
大嫂张了张嘴,想要回答他,可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她翻出一块麻布,用毛笔蘸了炭灰写下“溪”。见她握笔姿势,非常有风骨,字又写得清秀非常,弘历很是诧异。这一定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官家小姐,怎会落魄到如此境地,满脸憔容呢。弘历又问:“我总唤你大嫂大嫂的,也不知您究竟年龄几何。”
大嫂又落笔“三十五”,弘历诧异地望向她完全失去光洁的皮肤,难以置信。原来,她比自己足足小上十岁呢,也不过比叶瑟大了三岁而已,可同叶瑟比起来,简直形同母女。一方面,他心中有些愧疚,这些时日一直把人家喊老了,一方面又感慨,生活的艰辛让一个女子过早凋零,更加坚定了想法,回宫后一定重赏这位救命恩人,让她余生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他愧道:“今后,我不叫你大嫂了,唤你小溪。我名字叫大宝,你唤我宝哥就行。”当然,他很快便发现,虽然小溪并不是哑巴,但仍然从不肯开口说话,所以也不会唤他了。
深牢大狱之中,叶瑟依然心心念念牵挂弘历。她并未与那三十侍卫关在一起,听说,太后将三十一人分关在三十一间房,或为防他们互相通气串通吧。这特制的牢狱,连狱卒都没有,可能是为了防止更多人听闻这个秘密。虽说没有狱卒,却比狱卒更残酷,整个牢房的守卫全靠暗器机关。曾有一名侍卫因为功夫格外好,不信邪,想试着越狱。不曾想走了没几步,便被暗器打成了蜂窝煤。其他人便死了心,再不敢存有反逃之心了。那人便是死了,也无人来殓尸,尸体就臭在了原地,日日以一种渐深的酸腐之味警醒着其他人。总之,这狱中终日难见一个人影。每顿的饭菜,都由机关派送到每人牢房内。饮食倒颇为丰盛,肚子不受苦,只是狱房密不透风,终日黑暗,让人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很难再被什么点亮。
因叶瑟早早回京,所以,官府即便日日在周边搜寻,仍然寻不见她的身影。弘历托小溪隔三差五便往山下驿站跑,可仍未收到官府的任何回函。没有叶瑟的下落,弘历心急如焚,急着自己下山。距他伤腿,已过了近一个月。如今,拄着拐杖,他已能正常行走。他央求小溪带他下山,一方面他可以亲自打探叶瑟的下落,另一方面他可以寻一份谋生,尽快赚到回京的盘缠。小溪拗不过他,便依了他。为怕走漏真实身份,他特意寻了些草药、炭灰,在脸上佯了一条裂疤,又寻来些动物毛发,做了个络腮胡子。一番佯装,原来的面容已不可辨,加之身上穿着小溪缝制的粗麻衣服,他丝毫不担心被人认出。如今,恐怕连太后和众嫔妃站在对面,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更不用怕那些官员或仇家认出自己了。
喜欢一误倾城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一误倾城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