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痛苦地抬头又低头,继续落笔。叶瑟从他手中轻轻夺过笔,掷到一旁,环住他的肩膀,“谁都有任性的自由,你随着心意来。”
弘历怅然若失,“朕没有心意了。”
叶瑟主动解围:“老亲王家中子嗣凋敝。皇上何不将六阿哥和嘉格格归于老亲王一脉呢,这样既保全了他们的颜面,又顺理成章将六阿哥摒在储君人选之外。”
“你呀,想得真周到”,皇上难得挤出一丝微笑,“你儿时若不罹难,奔波辗转那些年,恐怕学问该超过言蹊了。”
“如果没有那些难事,可不会那么倒霉遇见你”,叶瑟装作愤愤道。弘历就立马让她得逞,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正嬉笑间,总管报令贵妃求见。皇上觉有些尴尬,叶瑟坐远了,朝他宽慰一笑。言蹊一进来,弘历满心冰冷,却装作热络笑道:“这么晚了,爱妃为何事所来啊?”
言蹊低头,似有一些伤感,“皇贵妃忽逝,宫里一派低迷。皇上不如早日择立新贵妃补位,也好涤净宫中晦气。”
“哦,你不担心多一位贵妃同你齐位?”弘历因问。
“臣妾有什么资格担心”,言蹊一笑,“嫔妃皆是皇上的嫔妃,自然是皇上说了算。臣妾等人若介意,便是没有自知之明,越俎代庖”,一席话提醒弘历想到皇后暮云平日的吃醋耍性子日常,对皇后更加瞧不上。
“那你们两个倒说说,谁合适呢?”皇上一笑。
“反正我不合适”,叶瑟忙推脱,“苏庭语至死还在意死后位分呢。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只求皇上将我从后妃名册中除名,让我来世干干净净地去轮回,再不误入这罪城。”
弘历微怒,“好好的,说这些丧气话干什么。”
“若要晋贵妃,可必须得晋姐姐了,哪有十几年都不晋升半级的道理?”言蹊提议道,弘历亦笑着点头,朝叶瑟眨眨眼,“你同卖包子的小贩讲价省那一两个铜板的心情哪去了?晋贵妃,可是会提俸禄的。看在银钱的份上,你就不能屈身当个贵妃吗?”
“要我当也可以”,叶瑟狡黠道:“皇上须答应我方才的条件,若我死了,将我除名,不得留我在这宫城,将我葬在宫外。”
弘历无奈地摇摇头,“好,朕答应你。朕比你大这么多岁,还怕你走在朕前头吗?!待朕先走了,答应你的,也不作数了。”
“皇上莫说这样的话”,叶瑟忽而有些难过。言蹊亦不悦道:“所谓的万岁,怎么能拿自己的寿命来说笑”,言蹊心底的光熄灭了一片,此刻这容光焕发,谈笑风生的皇上,似乎只有叶瑟在的时候,才会存在。她忽而觉得自己可笑、多余,很想头也不回地跑出大殿。可心中所谋之事,尚未成型,只好隐忍道:“嘉贵妃走后,也无补位。再晋一名贵妃才合适吧?”
弘历思索半天,“按资排辈,便是愉妃了。”
言蹊忙打断,“愉妃又不在意这个,皇上何必浪费一个名额呢”,转而说道:“颖妃怎么样呢?”
“颖妃入宫时日尚短,不太合适”,皇上摇摇头。
“颖妃阿玛忽被罢官,为了安抚人心,皇上也该在后宫给她补上一记才是”,言蹊执言。
弘历转而问叶瑟:“你觉得呢?”
“你觉得,我会去觉得这种事情嘛”,叶瑟无所谓道。
“好”,弘历道:“就这样定了,明日我同皇额娘商议去。”
回宫路上,叶瑟疑问:“为何你不让皇上封赏愉妃?”
“我哪有”,言蹊有些支吾,可立马镇定,“还不是上次你怪我害了绮梦,所以这次我寻机会给她弥补嘛。”
如此,叶瑟才笑了,“原来是这样,也挺好。”
次日,皇后悲叹,“苏庭语一辈子不露锋芒,喜怒皆不形于色,以为是个贤良淑德的主儿。没想到,最后竟牵扯出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听了皇上的晋妃建议后,太后又沉吟道:“愉妃已五十岁了,这次晋妃又没有她?皇上,为娘同您说过,宠爱与位分要区分开来。您不能因为她不入您眼,便什么都落下她啊。”
“皇额娘,您放心,儿臣不会亏待她”,弘历沉沉道:“或许,儿臣会送她一个更大的礼物。”
太后起初百思不得其解,继而大笑,“你是指永琪?!这孩子确实适合。”
皇上忙谨慎回:“儿臣心意尚未有定论,只是就目前来看,他确实最适合。”
“哀家只管到儿子、儿媳这一代就罢了,再下一代的事,皇上自己定夺吧”,太后一叹,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这些年皇上一直不晋云妃,这次怎么……”
“她也不在意这些”,弘历笑答:“权当随便赏给她的一块糕点或玩物了,凑个数。”
太后一见他满眼宠溺,不悦道:“皇上给一个女人什么样的位分,哀家都不管。因为位分终究硬梆梆的,是身外之物。可是,皇上若把过多的心,给哪个女人,哀家便不得不提个醒了。您偏爱云妃,确实太过分了。”
“儿臣哪有”,弘历忙以玩笑开脱:“儿臣心中,一是天下,再就是皇额娘了,哪里还有空间装别的东西啊。”
“别耍贫嘴”,太后正色道:“老婆子心中有数得很呢。上次,金将军来,皇上的反应,是一国之君该有的样子吗?!”
弘历忽而敛了笑,有些不悦:“皇额娘也是半生身处后宫,后半生颐养天年,难道就比朕更清楚为君之道?”
太后一见他忽而转变的态度,心中更加寒凉。她不得不承认,弘历是一顶一的孝子,这一生侍奉她够尽心尽力。可每次他与自己对峙,都是因为云妃。可见这女人是个祸国的苗子。
太后并未退缩,而是继续正色道:“上次若不是金将军自己放弃了,皇上难道真准备为了一个女人,舍弃整个京城不顾,与金将军开战,陷京城百姓于战事之中嘛。”
“朕绝不会舍弃子民于不顾”,弘历亦正色道:“可也不能拱手将她像一件物品一样送给别人。”
“她有什么资格同一座城放在一架天平上,供皇上为难思量”,太后提高了声音,“当做物品送了又怎样?能以己身救下一座城,是她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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