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院。
“你说云儿一直没有回采薇院?”傅朝疏握笔的手猛地一紧,凝声问道。
“是,小姐自下了早朝就一直没有回采薇院。眼下小姐还被禁足着,奴婢担心老爷发现了会动怒。”
来人正是柏舟,她一向沉稳。迟迟等不到傅朝云回采薇院,便当机立断来找傅朝疏。
因着事态紧急,便长话短说道:“眼下常棣正在书房假扮小姐,暂时能躲过刘姨娘的眼线。奴婢求大少爷赶快去寻一寻。”
傅朝疏扔了手中的笔,当即便吩咐道:“备马!”
不过两刻钟,便到了宫门口。看过了进出宫门的册子,这才知道傅朝云早已出了宫门。只是不知道哪里去了……
值班的禁卫回忆许久才说道:“傅拾遗是同谢御史一同出的门。好像是要去放河灯,傅公子不如去市集找找。”
傅朝疏拱手道了一声“多谢”,然后便翻身上马,急匆匆地赶往市集。
正是中元鬼节,护城河边放花灯的人岂止一般多。傅朝疏将马拴在酒肆门前,然后便急匆匆地在人群中寻找傅朝云的踪迹。
却说陆景恪也从涉江那里得了消息,顾不得用晚膳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但京师的护城河从上游到中游便有十几里,一点点寻过去又岂是那么容易。
傅朝云还不知道这些,只是慢慢地随着人群移动。谢玄机转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挑中了一盏看上去稍稍精致一些的花灯。
傅朝云巴不得赶紧陪他放完了,然后快点回傅府。说起来,她下了朝便只是跟谢玄机回了一趟谢家,还没有回过府呢!
怕是现在采薇院上上下下的丫鬟都急坏了。
谁知谢玄机娇养惯了,愣是不愿意往人群里走。傅朝云只能一点一点地挪着,陪他去找人少的地方。
走得远了还怕累,走一步歇两步,傅朝云一路不知道忍了他多少回。走了一会儿,谢玄机又要去旁边露天的茶肆。
傅朝云只得陪这位娇生惯养的小祖宗坐着。正在腹诽之间,便看见上游人群中突然拥挤起来,还有人大声喊道:“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傅朝云猛地一惊,站起身来便要过去。谢玄机连忙拽住她问道:“你干什么?”
傅朝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去救人啊!”
谢玄机有些好笑地交叠起双肘,痞里痞气地站在原地问道:“你会水吗?会武功吗?护城河离岸上数十米高,你救了人怎么上来?”
傅朝云一愣,然后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你啊!”
“等我们赶过去,只有两种可能:一,早就被人救起来了;二,早就沉到水底去了。”
说罢又扬了扬下巴,对她说道:“你看!”
傅朝云连忙回过头去看,只见人群早已疏散开来,刚才的声音也没有了,大概是被人救起来了。
傅朝云愣了愣,然后又坐了回去。对于这些事情,她向来没有谢玄机考虑得周全。
谢玄机总是能冷静地考虑所有事情,而她只知道,那是一条人命!
上游。
傅朝云万万想不到,救人上来的会是傅朝疏。更想不到,落水的人她也认识,正是苑文莺。
因着河水打湿了衣服,所以女儿家的曲线也格外凸显。
傅朝疏尴尬地咳了一声,然后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围上。
一场落水,弄得头上的幕篱湿嗒嗒地贴在了脸上。苑文莺索性摘下了幕篱,接过贴身婢女递过来的面纱。
傅朝疏愣愣地看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遮上了面纱,这才略微失神地诧异道:“是你?”
苑文莺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傅朝疏,却没有记起来。只是起身,略带疏离地问道:“公子是……”
傅朝疏没想到她竟不记得自己了,于是垂了头,略有些失落道:“傅府长子,傅朝疏。”
苑文莺这才想起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说道:“原来是傅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傅朝疏愣了愣,然后说道:“不必,今夜河边人多,苑小姐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苑文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多谢公子提醒,我与婢子这便回府了。”
傅朝疏有些失神地看着她,然后提议道:“夜路恐不安全,不如我送小姐回府。”
苑文莺猛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劳烦公子了。”
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说道:“府上的马车就在那里,自有家丁护送。”
说罢便有些疏离地转过身,然后同贴身婢女走远了。
傅朝疏愣愣地站在原地,然后听着远处苑文莺的声音飘过来。
“找到秦郡王了吗?”
“没有,奴婢听说郡王今日的确是包了护城河畔的花船,要连夜饮酒会友。”
“这个蠢货!中元节放完河灯不早早回家去!会什么友!”
傅朝疏略微失神地捂住胸口,只觉得心房有些疼痛。原来,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好半晌,他才想起来,他还要去寻傅朝云。于是便又跌跌撞撞地强打精神,继续在人群中搜寻。
且说陆景恪这边,刚到了护城河岸边上就被秦郡王看到了,愣是要拉着他上船喝花酒。
陆景恪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冷冷地丢下两个字,“没空,要找我夫人”!
秦郡王怎么能依,非要拉上瑾郡王一起架上他。然后醉眼迷离地冲着旁边的瑾郡王说道:“他骗我!”
然后又转过头对他问道:“你哪来的夫人?”
陆景恪没理他,直接一肘击在他腹部,然后冷声道:“我有没有夫人,干你何事?”
这一下子击得可不轻,秦郡王直接吐出来了。瑾郡王连忙撒了手,躲得远远的。
正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萧峦”,声音里颇带着些惊喜。
秦郡王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自己大名,连忙有些懵地抬起头来看。来者正是他的冤家,苑文莺。
他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连忙扯过瑾郡王说道:“快帮我挡挡,就说我不在!”
也不知道他是惹了哪位煞星,自从在朱雀街上嘲笑过苑文莺,便每每见她!每每说话!每每被打!
好男不跟女斗,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却说傅朝云这边,终于陪着谢玄机逛够了,然后寻了个人少的地方把花灯给放了。
两人还蹲在岸边许了个愿,只是傅朝云没想到,这一幕正好落在了过来寻她的陆景恪眼中。
他自然是一眼认出来傅朝云身旁的男子,想到那句“守护她的人”,他便不由得有些气血翻涌。
他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傅朝云,她眼中的欢喜是真真切切的,她似是也喜欢站在那个男子身旁。
他不由得觉得胸口一滞,疼得要命。是不是这么久以来他都是自作多情?
他以为她年纪还小,不知情深。却原来,她已有喜欢之人?
身后跟着的影自然也看到了,叹了口气上前问道:“爷,还过去吗?”
陆景恪失神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去了,回府!”
远处的傅朝云还一无所知,只是欢欢喜喜地放完了河灯,然后才跟着谢玄机回了傅府。
有谢玄机保驾护航,傅海容自然是没有过多为难,只是让她赶紧回房。
傅朝云出了门,冲着谢玄机伸了伸舌头,然后扮了个鬼脸,低声埋怨道:“都怪你,小舅舅。这回父亲越发要生气了!”
谢玄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威胁道:“你信不信下次再有这种事我让你一个人回来?”
傅朝云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直接转身走了。
一路回了采薇院,正好看见柏舟在门口守着。
“大小姐,你到哪去了,可算是回来了!”
傅朝云一边往书房走,一边说道:“小舅舅带我去放河灯了!不必担心!”
正解释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姐姐”。
傅朝云回过头去,便看见傅端云小小的身影立在垂花门前。
傅朝云有些疑惑,蹲下身来,招了招手说道:“怎么一个人站在那儿,冷不冷?快过来。”
傅端云便有些蹒跚地跑过去,然后扎在傅朝云怀里说道:“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傅朝云愣了愣,然后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不睡?等我做什么?”
傅端云抬起头来,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府里的人说姐姐最了不起!姨娘拿姐姐没办法。”
傅朝云不由得失笑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傅端云便认真地盯着她,突然说道:“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姨娘往哥哥的碗里放了东西,然后哥哥就睡着了。”
傅朝云一怔,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便听见傅端云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我害怕。万一姨娘也往我碗里放东西怎么办?我亲眼看到的,哥哥吃完了以后就睡着了,他们把哥哥抬出去了!”
傅朝云猛地一惊!傅端云看到刘氏给傅昭和下毒了?
她伸出手去,遮住了傅端云的眼睛,没有让她看到自己目光中的怜悯与苍凉。
她不知道怎么跟傅端云说,谋害傅昭和,她当初是知道的。因为她要借此将刘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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