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被他揭起，如玉面庞上，多了一丝痛楚。

　　红烛映着那娇俏新娘，云髻上插着两支青玉合欢蝶云钗，蝶似停在她发间，不舍离去。雅致玉颜上却多了几分娇羞，眉心眼底流露的全是小女儿的幸福。

　　“灵月！”不知看了多久，可能一瞬，可能一世，只是唤道，“你真美！”匆匆赶来，就为一睹她着红衣，而今，是悔了还是妒了？

　　“五哥……”完全没料到他会来，不敢看他，怕见到他眸里的伤痛，只听他的声音，便怕了。

　　伸手想去抚上她脸，只是缩了回来，“你一句话也不留给我，就跑了。我的心，你就那么不在意？”明明心很痛，明明知道来见她会痛，可还是要来，任谁也拦不住。

　　“我……”面对他，就是有些话不会说，手指彼此缠绕着，不敢动。

　　看她如此，离若寒苦苦一笑，“灵月，你幸福便好！他若待你不好，五哥不放过他！”说完这一句，他握起灵月手，轻轻一吻，仅此而已。

　　能感觉到他唇抖着，灵月手一颤，缩了回来。

　　他的眼里，总是如月光一般哀伤，轻惹上了微尘。灵月不敢望他，因为，怕沉溺于那片月伤中。轻为她盖上那红如火的盖头，听见他的声音，“为他着的红妆，你才会有笑意。”

　　声音远了，人渐远了。可耳边还是那句“为他着的红妆，你才会有笑意。”

　　贝齿咬唇，原以为自己不在意，原以为不会伤害到他。却此时方知，自己亏欠了他。可人这一生，有些人，注定只能欠了。

　　清新酒香蔓延进来，离若宸执起喜秤挑起喜帕，痴痴望着那人，她的眼里为何会有泪？心柔，话更柔，“灵月，我们成婚了！你是我的妻了！”

　　水眸抬起，盈盈千许尽是数不尽的情意，他一袭喜庆红衣，衬得原是冷清的面容也多了些炽热。“宸……”唇先启时，泪落一颗，只如珍珠。以为那泪会落地，却落入他掌心。

　　“大喜的日子，该笑的！”轻搂着她，“莫非是觉得委屈了？”不待灵月答话，又道，“也是，娶你水灵月，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呢！”他们的婚礼，除了几个好友，再没有其他人。

　　灵月连连摇头，“有你就好，不要其他人！”她不在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不在乎三媒六聘，只要真心相许。

　　良久相依偎，红烛轻摇着。

　　“你不喝酒的，可洞房花烛夜的，这交杯酒总得喝！”玉盏里盛着早年灵月为离若宸所酿之酒，执一盏送于灵月，笑意浓然。

　　素手接过玉盏，“你一直把这酒带着？”他竟从没喝，留至今日！双臂交缠上，离若宸一饮而尽，而灵月只是望着那杯里清酒时，却有了犹豫，“我沾酒便醉的！”

　　“那便醉了啊！”离若宸调笑着灵月，她会酿酒，却不尝酒。

　　灵月仍是摇头，“你帮我喝了如何？”双目求助于离若宸，而自己手中的杯盏已经慢慢送向了离若宸唇边。

　　从没见她眼里这般恳切过，离若宸心一软，眼里却滑过轻笑，“好，我喝！”就着灵月的手，将她的那杯酒尽数饮下。

　　灵月笑着将两人酒杯一正一反掷于床下，以喻百年好合，又笑着对搂着自己的离若宸道：“到此，礼都成了！”

　　谁知离若宸却摇头，看着灵月的眼里有些灼灼火焰幽幽起。

　　灵月不笨，这些天跟离若宸在一起，只看他眼，便知他打着什么主意，“若诗他们都走了？”

　　未有所料的，离若宸吻上了她的唇瓣，带着几分强迫的启开她贝齿，不等她回神，便往她口中缓度入那酒，是火烧的情深。

　　酒才尽，灵月脸便红了起来，心慌慌的跳着，望着离若宸，愣了一会，这个是当年初见时说着“本王今晚没女人”的宸王爷？脑里轻飘飘的，“宸王爷……”

　　“灵月，就醉了？”但见那红妆人儿娇容飞红，水眸含着几分嗔，又有几分媚，但看去，芙蓉如面柳如眉。灵月站起来，脚下微软，离若宸忙抱着，取笑道：“原来，竟这么喝不得酒！”

　　“没醉！”灵月笑着，抚上离若宸脸，“我哪能醉的！”碧眼盈波，却傻傻一笑，又拉离若宸出去，嘴里道：“我要跳舞给你看！”回眸相望，娇媚如丝。

　　离若宸忙拉回她，哄道：“明日再跳，明日再跳，先坐着！”

　　花瓣娇唇轻噘起，“我没醉啊！”似有不快，“月色如此好，这舞只能在这月色下才能跳得好看！明日就不跳了！”

　　窗外月正圆得美，十五夜，花好月圆人团圆。

　　“你真醉了！”柔声哄着，解下她喜服，里面是月色的中衣，一恍神，那人已经溜了出去。“灵月……”忙去追她回来。

　　灵月到了院中，仰脸望着天上那满月，月儿皎洁，边上有几丝如轻羽似的云朵。而她，只着月色衫，在那如水朦胧里，只如天上仙子。

　　望着那如玉的人儿，终于喊了出来“灵月！”那是他的人，只他才能有。

　　回首见离若宸，他的脸上，笑意那么深，情意那么浓，灿然一笑，只羞得月儿都轻轻一颤，照亮了离若宸的心。

　　“我跳舞给你看！”

　　曼曼而起，轻风拂过，衣裙微动。步缓移，三寸金莲凌微波；皓腕隐，纤纤玉手可生花；轻扇摇，却是暗香浮动月黄昏。

　　不知桂子清香，不见月色朦胧，不觉美酒醇厚，只赏那美人月下舞。

　　片片金黄，花香满地。

　　浅浅笑意，梨涡却深了。

　　步履轻盈，身姿绰约，折扇慢合，轻拈于指尖，玉指只做莲花瓣，飘飘袅袅似随风而去。

　　离若宸心一紧，那女子沉浸于月色下，衣裙飘起，就只如那奔月的嫦娥。忙飞身近她，搂她纤腰，“咱们回房！”紧紧抱她在怀，怕她离去，这女子莫不是落入凡尘的仙子？

　　嫣然一笑，脸绯红着，环上离若宸脖颈，凑近他脸，“我仿佛真醉了！”兰香轻幽，漫向离若宸。

　　叹惜着，“你是醉了，我也醉了！”抱她入屋，离若宸终于明白为何会这么痴迷水灵月了，这是一个让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子。

　　“你没醉！你不能醉的！”灵月娇笑着，“宸，我还想喝酒！”玉指挑弄着离若宸的下巴，似撒娇着。酒，突然喜欢上了。

　　“好，好！回房就喝！”哄着她，这灵月，这么容易醉！轻痒，引得他一阵心猿意马。

　　灵月歪头轻笑着，“宸，你说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呢？”贴上离若宸的脸，也同样是滚烫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酒那么好喝呢？放我下来！”又挣扎着，要下来，“我能飞了！飞了，你抓不到我！”粉脸含春，直冲着离若宸傻笑着。

　　“不闹啊，灵月！”才放她到暖榻之上，灵月便嚷起来：“离若宸，酒呢？你过来，把酒弄来！”

　　无奈一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醉后会是这样。端过解酒汤来，抱她起来，让她靠着自己肩头，柔声劝道：“乖啊，把这个喝了！”

　　“嗯！”满意的笑着点头，又自吟起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是，是，须尽欢！”离若宸点着头，一手抱着她，一手把那汤端过来喂她喝下，“再喝了这个啊！”

　　“嗯！”迷糊着点头，冲着离若宸乖乖笑着，玉鼻轻嗅，那酒香呢？当即不满着，“这不是酒！”

　　“乖啊，喝了就没事了！”离若宸仍是耐心的哄着，“灵月，听话，不然明天会头痛的！”醉酒容易头痛，尤其像灵月这样从不喝酒的人。

　　推开离若宸的手，盈盈双目无辜的望着离若宸，几乎要哭起来，“你骗我，离若宸你是骗子！你个大骗子！”梨花带雨，宜嗔宜喜。

　　被她这么一弄，手忙脚乱的，忙放下解酒汤，见她腮边清泪点点，轻轻拭去，“灵月！”柔声哄着，“不闹了啊！我再也不敢让你喝酒了！”一向冷清的她，怎么一沾酒就这般了？若说平日里冷如冰，不苟言笑的宸王爷，居然会在新婚之夜被折腾得如此，只怕没人信吧。

　　他的话，他的气息，有酒香。绵绵间，灵月迷上了那酒，原来酒也那么美味。而她竟未发觉，深深寻着，越来越迷，迷失了方向。每寸都寻遍，仍不尽意。

　　离若宸没想到灵月会有如此反应，紧紧相与缠绵，一道去寻觅此生的清香。

　　窗外星儿月儿，在梦河里徘徊缠绵；屋内情根深种的人儿，许了此生此身。

　　夜已深，离若宸轻抚着她嫩滑后背，今晚，自己迷了，痴了，醉心于她的身子了。她一定很累吧！“灵月，谢谢你，能陪我！”

　　轻呢喃一声，“宸，不要走！”

　　唇边笑了，“傻瓜，如何会离开你？”

　　她似是睡了，又似在跟离若宸说着话：“我好像真爱上你了！”

　　“傻瓜！”亲亲她耳珠，“我们早就彼此深爱上了！”

　　满意一笑，靠近他，沉沉睡去。

　　芙蓉帐缓，仿佛从一开始便是如此，今夜，诉了此生爱。

　　当晨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时，榻上的人慢慢醒过来。头好痛，眉一皱，想起床，却发觉一身都好痛的，眉蹙得紧了。

　　感觉怀中人轻动了，轻声道：“睡吧，还早！”握住柔荑，绵绵吻着。

　　“好累！”灵月似仍是未睡足的道，昨晚，“昨晚，我们……”问着离若宸，脸上羞赧难掩。

　　暧昧的抬起她下颔，“昨晚之后，你就真正是我的人了！”

　　“你逼我喝了酒，然后呢？我是不是发酒疯了？”认真问着，自己从不喝酒的，所谓酿酒，也全是凭着闻酒香。

　　“咱们成亲，没人来闹洞房，你自己闹了起来！”逗弄着她，见她垂眼眸，又道，“还好，就拉着我看你跳舞，那舞名为‘醉月’。后来，你到处找酒喝，最后，找到这来了！”喃喃说着，俯身覆上灵月芳唇，学着她昨晚找酒时那般。

　　几乎激烈的，深入彼此心肺，如果就这样一直纠缠下去……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天荒地老……

　　气息未定，灵月心跳得很快，伏在离若宸胸前，抱怨着：“好痛！”

　　促狭笑着，为她拭去眉心鼻尖的香汗，“灵月怕痛，以后就不会了！”捉住灵月要打自己的手，“为夫可不想让夫人打的！夫人也是不舍的！”

　　“我以前没见你这么油嘴滑舌的啊！”灵月嗔怪着。

　　“好了，我先起来去烧水给你沐浴！”离若宸亲亲灵月脸颊，“你多睡会！”说着，便起来。

　　灵月也跟着起来，“我不睡了！”忘了身上的痛，撑起来时，却发现三千青丝全倾泻，雪色凝肌上点点斑斑，又忙拿被掩着，再看那罪魁祸首正一脸坏笑的，不禁道：“不许笑了！”

　　离若宸却一眼瞥见灵月心口那点朱砂不见了，便问：“你心口那颗痣呢？”

　　“那是守宫砂！”灵月轻声道，她也见了那一片晶莹雪肌，晕晕娇靥，朱颜羞透。

　　稍一愣，随即朗声笑起，他似乎好久没这么大声笑过了。原来，与她在一起，斗嘴有意思，恩爱更有意思！

　　初为新妇妆，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虽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心喜。因为她是离若宸的妻了。“宸……”唤着那个心上的男子，“你今日不出去？”

　　挥毫泼墨，嘴角噙着笑意，听灵月唤自己，便道：“你就不容我歇一天？成婚第二天，也该让我陪陪你吧！”

　　灵月听他如此说，心里也是疼惜他，虽说是隐于江南，却从来不得自由过。他的心，一直就有了太多的东西。

　　画上是昨晚那月下女子，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青云丝，月照石榴裙。

　　“我昨晚失态了！”为他研着墨，虽然想不到昨夜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但也颇为难堪的。“你画得那么好，事实一定相反吧！”

　　“人家是醉后写出了《兰亭集序》，而你却是醉后舞出一曲‘醉月’，令为夫叹为观止啊！”画已好，又要再写上“半真”二字，却被灵月拦了下来。

　　灵月笑道：“还是半真？”

　　明白她意，把笔放她手中，握上她手，“那我们看一下，会不会心有灵犀？”双手共执一笔，在那画纸上写道：“宸月。”

　　相视一笑，心里情意全数流露。

　　似有人敲着门，离若宸神情一凛，对灵月道：“我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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