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她，拈起镜前那素色钗，斜斜插入灵月发间，自镜里端详着，终于一笑，“水姑娘很美！”修长手指拂过灵月眉间，似有所动。

　　“莫堡主这么早来，就为说这话？”灵月坐着，问莫无情话时，没有丝毫惊慌。

　　顿了手，收回来，“你决意跟着他？”他说的“他”，自然指的离若宸。

　　“我自然是跟随他的！”起身，转向莫无情，“我不知道你与他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是希望你不要想害他。他这人，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得了的！因为，他没有弱点！”

　　先点头，后摇头，莫无情却如此说：“我目的不是他！他以前是没有弱点，因为他无情！可现在，他的弱点就是你！”食指轻轻刮过他那笔挺的鼻梁，他很美，如女子一般的美，又有几分潇洒。

　　莫无情以为灵月会有所动，可他错了。灵月笑了，那笑却是几分狠意的冷笑，“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弱点！谁也别想利用我去伤害他！”自己不聪明，也不会武功，但绝不会给离若宸带来任何麻烦。她与离若宸是一样的人，谁想利用他们，他们就先利用谁。

　　“你选择他，就带来一生的痛苦！”莫无情冷看着那个女子，她的脸上始终如水，却是如冰寒水。

　　“痛苦也是一生，快乐也是一生！我要的只是与他一生，哪管痛苦与快乐？”只要伴他一生，便好！痛苦也是他，快乐也是他！

　　这就是水灵月异于常人的地方吧！这也就是为何他们彼此明知会狠狠伤害，还是会执着相爱的原因！看着灵月，像从没见过这种人一般，微微惊愕，终于苦笑，“你与他的确是天生一对！”

　　笑问：“莫堡主是受谁之托来护水灵月的呢？”离若宸并不知道莫无情救了自己，而以离若宸的性格，不会要任何人暗中保护自己的。此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只是还想得到证实。

　　莫无情却道：“水姑娘心里也该猜到了！”若聪明灵透如她，又怎么会猜不到！

　　果然是！灵月黯然，如果自己猜不到该有多好！只是这本不用猜。这世上，除了离若宸，便是他真心待自己了。自己出京，他如何能放心？自然会暗中让人护着自己。

　　见灵月默然不语，莫无情道：“你已经决意跟随他了，就不要再念着他了！”他说了两个“他”。

　　心里清楚，只是对离若寒仍是抱歉。突然双目闪过一丝怀疑，“你游走于他们几个人之间，所为何事？”莫家堡也扯入那纷争之中，而他们究竟是坐山观虎斗还是共分一杯羹？只是灵月直觉告诉自己，莫家堡应该不是这两种。

　　莫无情鼻子深深一嗅，屋里是兰花香，而这香味，源自眼前女子，“于寒，只是护你之请！于穹，全是因宸之事！而宸，却是另有所谋！”定定望着灵月，“水姑娘可信？”

　　灵月摇头，复而又点头，“信也如此，不信也如此！但愿你的另有所谋，能不辱你莫家堡之名！”莫家堡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虽不是武林领袖，却也算是说得上话的。若他们也趟这浑水，只怕天下从此多事。只是灵月信离若宸，离若宸不会给自己养虎的。

　　镜里空了，莫无情已经离去。他说了一句话：“只请水姑娘放心！”

　　灵月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离若宸是一个，离若寒也是一个，而这莫无情，她相信他。没有来由的，莫无情应该是个君子，灵月这样认为的。

　　离若宸是在日落时分回来的，他回来之时，灵月正在案前描着什么。见他进了屋，灵月歇了笔，“回来了！”他做的事，不想去问，只是他好便好。

　　“写什么呢？”离若宸好奇着问，进了这院门，便把外面的事都抛开。拿起那页纸，却是灵月在临摹自己的字，一笑，“你倒有心！”

　　离若宸的字，一笔一画都有着穿透纸张的力度，正如他人。

　　灵月收了笔，见自己学得不像样，也不以为意，只道：“我是学不来你那般的！画虎不成反类犬是不是？”

　　看着灵月的字，力道虽不够，但神形已经很像了，心里涌上的暖意化了离若宸眼中的坚冰，“很好了！”牵她起来，问：“可有想我？”

　　随着离若宸出了屋，院里已经摆上了他命人送来的饭菜，两菜一汤，很简单的菜肴，却是他们两人都喜欢的。灵月淡笑，“我以为你在外面吃了！”

　　给灵月盛好饭，听她这话，便道：“是抱怨我今天出去没告诉你吧！”清早醒来，见她睡得香，便不忍叫醒她。灵月默默吃着，并不说话，轻一笑，“看着你吃，比看着那些人要好得多！”

　　本是无意的一句话，灵月听了，竟缓缓放下筷，喉头似堵着，那秋水轻轻漾着。

　　“怎么了？”离若宸见灵月如此，忙问。

　　强笑，却发现牵动不了唇，眼里全是担心。“你有把握吗？”试着，终问了。若非事情紧急，他不会不留下支言片语便出去的。

　　微愣了下，终于明白这女子担心的什么事了。轻拿筷敲着她碗，似生气的道：“吃饭的时候，好好吃！”

　　护城河畔，垂柳下，夕阳余辉洒在河面上，粼粼波面金光一片。

　　携着她手，漫步于烟柳间。柔弱柳条拂过她脸，而她不似柳条那么柔弱无助。

　　“是出了一点问题，但是相信我，我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自信狂傲一如昨昔，他就是离若宸，从来都是如此。

　　停步，仰脸望入他眼里，“你不是真想把他扳倒吧？”这话，别人不敢问，可是灵月想问。

　　离若宸笑着勾住她下颔，“若我那样做了，你还会跟随我吗？”

　　有过一瞬的伤心，但还是坚定的告诉他：“不管你做什么，哪怕你逆天弑君，我都跟随你！因为，我答应过一起走下去！”情浓之时，就是不舍他，不舍他孤单一人。

　　揽上她纤腰，欺身侵唇，“灵月，有你相伴，一生足矣！只可惜……”话不再说，只可惜，他心怀天下，还有一份为自己母妃不平的恨。

　　有他如此话，便已足够不是吗？灵月不要他再说下去，足尖微翘，衣袖扬起，随那柳枝一起飘飘荡荡，双手环上他颈脖，吻向他那薄唇。

　　离若宸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俯首覆上灵月那温热柔软的唇瓣，轻吮着她的甜蜜，寻找着她的娇柔，深深陷入彼此缠绵之中。

　　柳条儿荡漾着，迷失在金色的晚霞里。水波儿荡漾着，只为岸上那一对清冰为魂、冷玉为魄的人。

　　“宸，这一生，我只许了你！你去哪，我便跟着去哪！所有的事情，都与你一起面对！只求你别把我抛下！我不能让你和我两人都孤单！”离若宸抱灵月回家，灵月在他怀里认真的说着。

　　宠溺的望着怀中人，终于点头：“傻瓜，我怎么舍得把你抛下呢？便是抛了天下不要，也不会让你一人的！”

　　心小小痛一下，他把自己与天下相提并论，真会要去做那事吗？只是他做了如何，自己阻拦不了他，也不会去阻拦他的。

　　似是感受到了灵月心里的不安，离若宸心疼着，“这一世，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一起！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

　　醉心楼内，听完部下的汇报后，离若宸看了一眼身边的灵月，自从那日之后，灵月就一直跟随他。灵月可以不知道他的事情，也不会去插手那些事，只要守在他身边便好。

　　“东州瘟疫渐散，朝里下拨的银两却迟迟未到！”离若宸眉心里结着愁，更有一层隐隐的怒。望着窗外那湖水，天空映在湖里，云朵静静的飘过。

　　灵月走近他，抚上他眉，轻轻道：“是谁从中作梗还是？”官员私吞赈灾款，这是常有的事。只是离若宸能为这事而担忧，就不是小事了。

　　“没有！”离若宸摇头，“这银子根本就没下来！”屋内没有别人，可离若宸语声很沉。感觉到眉上的那手一颤，忙捉下她手，“你在担心什么？”亲吻着她的指尖，凉意生生，却轻而易举的揪住了他心。

　　担心着他，担心着东州的黎民百姓。“离若穹这是要做什么？王家富可敌国，还缺那么点钱吗？他这么做，就不怕激起天怒人怨？”灵月着实生气，当年灵心怎么就看中这么个人？

　　“按说，离若穹身为储君，这帝王之位迟早是他的，他就算对我有防备，也不应该这么急急动手！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王家！”离若宸眼里闪过阴冷，但看灵月时，眼还是明澈一片。

　　王家？王苑之和王道之？这姐弟两个能引他如此，真不是普通人物啊！“那东州百姓该如何？”朝廷银子下不来，才遭大疫，天又渐冷，想到此时，一向不问他事的灵月也急了。

　　“银子倒会下来，只是有人该遭难了！他总得有个人出来顶事！”离若穹也没那么笨，一箭双雕的事，他比谁都乐意干。只是看着伊人，何时起，她心里有了那么多担忧？纤指似暖了些，再瞧她一身淡青色薄衫，声音高了声，似有轻怒：“天凉了，还穿这么少！”今年江南的秋天来得早，几场雨后，秋风便起了。

　　浑没在意到，离若宸已经将她搂在怀中，温温暖暖的男子气息丝丝透入她身心。“我不怕冷！”灵月轻推着他，这大白天的，她可不敢跟他这么闹。自从那日河畔灵月主动吻了他后，他便态度大变。这些天，两人夜夜同榻而眠，离若宸有几次都差点要了她。

　　又推他！离若宸不满了，凑近她耳边，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你要再推我，今晚我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

　　“我不怕冷！”灵月仍是那句，只是声音弱了些，她知道他所谓的“不会那么好说话”指的什么事。

　　“我怕你冷！”

　　清清一笑，这离若宸！于是任他拥着，“快中秋了！”院里的梧桐也落叶了，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本来秋天该是萧条的，可这个秋天，却让她感觉很温暖。

　　“嗯！”他似乎对中秋没什么兴趣，只是对怀里这个小女子更有兴趣。她的发很长很柔，她的身上，始终有着清兰香，如兰凝汁一般的清香。“灵月……”声音沙哑了起来，“就中秋好吗？”

　　“中秋干嘛？”灵月不解，犹带三分笑意问他。只她不知那三分笑意，已经出卖了她自己。

　　这丫头，如今胆越发大了，还敢跟自己装傻，离若宸削薄唇流出一丝戏谑笑意，“不要中秋也行，今晚便好！”

　　俯身去侵她唇，灵月忙逃，早知道这样，就不玩笑了。“我不玩了……”只是话后面全湮没于炽热深吻中。

　　似是听到他叹息声：“灵月，还拒绝我吗？”

　　轻摇首，“一切都依你！”语声软柔，只如那飘在水面的云影一般。

　　桂子花香时，女儿家着了那一袭红妆。

　　静静坐在新房内，等着她的新郎来。

　　门轻响了，脚步声传来，落地时，很沉重。

　　心跳紧了，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原来，自己也会紧张。突然，心跳似乎停了，只因看到那月白色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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