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澜紧紧握着红萼的手，就像她是他的亲弟弟一般。

　　他见红萼无动于衷，竟向着红萼跪下了。

　　但红萼不是一个跪拜，就可以打动的人。

　　司马澜的到来，反给她提了个醒。她能联合上清宫、定国公府，甚至是还有张家，另立一个新帝。

　　比如说……扶持司马霁上位。

　　至于司马澜，抱歉，他们不熟。

　　红萼忙将苹果放到一边，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扶起了司马澜。

　　这些事情，都在瞬息之间完成，司马澜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红萼松开手，对着他正色道，“郡王，男儿膝下有黄金，红萼受不起您这一拜。”

　　司马澜后退了两步，向红萼再次深深一揖，“我不仅是替我自己跪拜，而是为天下无辜的生民拜您。战火燎原，君主无能，姐姐帮的不只是我，还有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

　　他一双酷似萧贤妃眸子里，好似看见了大雍山河遭受铁蹄践踏之景，流露出哀切之情。

　　“当然，若说全然为民也不是，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清俊的少年郎一身布衣，再抬首时不掩眸中对权势的渴望。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皇兄在时，不介怀过去之事，封我为汝南王，让我能在京城逍遥度日。但司马湛狼子野心，谋夺帝位，我的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就全被他毁了。袁太后与母妃素有旧怨，我在宫中受袁太后与司马湛的百般刁难。”

　　“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司马澜情绪突然爆发，“顾姐姐，我只想过几天舒心日子，我只是不想回到那个孤独的冷宫去。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

　　司马澜言辞恳切，萧家一张张脸在红萼眼前划过，最后定格在绛衣少年持剑而立，神采飞扬地同她过招的场景。

　　本以为不在这个世上的故人，此时却活生生出现在了边关，成了敌军将领。

　　也不知他过得怎样……

　　萧家，对她关照有佳。司马澜是萧老将军的外甥，他如今过得落魄，她理应帮衬一把。

　　“你若只是想自保，不消登上帝位吧？”红萼试探地问道。

　　司马澜打从心底里，觉着司马霁上位不靠谱。司马瀚死后，他觉得依附谁也不行，只有自己上去了，才是最有保障的。

　　但这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他总不可能大喇喇地对红萼说“我觉着只有自己登上了帝位，才是绝对安全”吧？

　　红萼同司马霁之间的关系可不一般，他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只能默默承受一切结果。

　　司马澜略微沉吟了片刻，问道:“姐姐是想帮三皇兄？只是我同三皇兄没什么交情……”

　　红萼心道:那你同我就有交情了？这一声声“姐姐”叫的，比我家亲阿弟叫的还好听。

　　“你放心，”红萼拍了拍司马澜的肩膀，“有我在，你三皇兄一定不会亏待你。”

　　司马澜笑道，“如此，便多谢顾姐姐了。”

　　他心道:……不，他其实一点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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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红萼便跑去浮生斋，准备试探一下司马霁的态度。

　　司马霁正在作画，红萼在一旁看着。她一手趁着脑袋，一手把玩着司马霁的发梢。司马霁的头发乌黑浓密，没有分叉，让红萼爱不释手。

　　“你想做皇帝吗？”红萼倏地发问。

　　司马霁一愣，一滴墨就点在了翠竹之上，一幅画都毁了。

　　他将毛笔搁在笔架上，好整以暇地望向红萼，眸中似含着一泓泉水，纯澈温润，“我如今不是过得不错么？”

　　知道他身世的司马瀚身死，张鹤失势，至于袁太后……那一日滴血验亲的结果传遍六宫，早就打消了她的怀疑。

　　至于做皇帝，在他看来，如今的局势，司马家的谁上去，都难以解除困局，反而深受桎梏。

　　说白了，就是吃力不讨好，一不小心还会小命不保。

　　“那你对生活也太没追求了。”红萼托腮，看着司马霁俊郎的容貌，“你瞧瞧你五弟汝南王，就知道要奋起反抗。”

　　司马霁一把揽过红萼，将她抱在怀里，“他来找过你了？”

　　红萼点头。

　　“你想帮他？”

　　红萼犹疑了一下，继续点头。

　　“他啊，是看不清局势。父皇在位时，各方势力本就蠢蠢欲动。大皇兄接手了个烂摊子，还又任由张鹤变法，彻底将烂摊子砸到了地上，还要被来往者踩上几脚。”司马霁淡笑道，“四皇弟就更狠了，尽干些天怒人怨的事情。若我或五皇弟登基，你可知我们将面对何等困局吗？”

　　红萼摇头。

　　“如今重新聚集起来的人，虽能暂时合作，却终究不一条心。等到成事后，便又是各方势力互相抗争的局面，坐在那至高位上的人，将面临太多的迫不得已。”司马霁深深望着红萼，“若非迫不得已，我并不想登上皇位。那个位置，若无绝对的实力，便会有太多两难的抉择。”

　　比如……纳妃。

　　红萼忍不住同司马霁扳扯，“你真不想当皇帝？我能发动上清宫的大家来帮你，何都指挥使如今也欠了我一个人情。你又是沈皇后一手养大的，同沈国公的交情也不错。这些人，都能助你登上那个位置。”

　　司马霁将画页掀过，提笔再画，“司马澜若想当皇帝，你就让他当好了，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

　　他愿再多等两年，等一切筹谋完毕，这天下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届时，他是真正君临天下的帝王，而不是夹在一群势力之间的小可怜。

　　当然，他也压根不想当劳什子皇帝，若是司马澜足够识趣，不如就帮他坐稳这个江山，他同红萼也能到外头去过快活日子。

　　“你是觉得如今你同汝南王都羽翼未丰，不足以镇得住那些各怀鬼胎的老臣和世家，还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红萼问。

　　司马霁答，“是这个理。不如等他们狗咬狗完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红萼又问，“那你觉得当今天下，谁最适合做这大雍的皇帝？”

　　“自然是凉王。”司马霁道，“世道乱了，谁的拳头硬，谁就能称王称霸。朝廷军权分散在各怀心思的人手上，而西凉铁骑，只认人，不认兵符。”

　　红萼眸中一黯:安平伯府好像同凉王府，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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