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湛登基为帝，袁太后暂领六宫。

　　一朝天子，一朝臣。

　　张鹤还没做上几日丞相，便被司马湛摘掉了头上的乌纱帽，回去赋闲。原本轰轰烈烈的变法，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乐端明哲保身，直接称病辞官，躲在家里闭门不出，不见任何官员亲友。

　　惠北侯府不但在司马湛的几句闲话里，洗脱了昔日意图谋反的罪名，还被封为一等国公，一时风头无两。

　　袁冰从原来的殿前司公事升为殿前司都指挥使，袁凝也被司马湛一句话塞到了六部去。

　　与袁家同时兴盛的，还有吕府。于吕副宰而言，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他不再是副宰，而成了丞相，扬眉吐气了一回。

　　司马霁回来奔丧，人直接扣留在京城王府，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他的封地便会被司马湛收回。

　　司马湛被迫娶了崔家女为皇后，作为交换，袁太后同意他纳了泠儿。

　　泠儿被接走的那一日，红萼眼睁睁看着马车越行越远，自己却无可奈何。

　　她紧握着拳头，狠狠打在门板上，门板被击碎，倒刺插入她的手掌，血流如注。

　　拢羽在一旁看得心疼，“姑娘，您何必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往好处想想，泠儿身为农女，能够入宫为妃，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红萼拔出倒刺，冷笑道:“你我都知道，司马湛残暴不仁，喜欢折磨女人，泠儿过去，不是去享福，而是去受罪的！”

　　“姑娘还是收收您的性子，如今不比从前，新帝同上清宫不亲近，您若是冒犯了圣颜，连玄辰宫主都保不住您。”拢羽接过奴婢送来的用具，小心翼翼地替红萼清理伤口。

　　“如今司马湛登基，袁家势大，便无人可以管束他们吗？”红萼额头上青筋突出，突然起身，走出大门。

　　拢羽拿着沾血的帕子，“姑娘，您要去哪里？”

　　“我这心静不下来。去上清宫，听师父弹琴。”

　　自那日起，红萼再也不练武，日日上山听琴，下山看司马霁在浮生斋画画，傍晚才归家。

　　但她的心却总是定不下来。

　　她看着朝廷良士纷纷退隐，上清宫弟子再也不高谈阔论，百姓人人自危。

　　有一团火焰在她的心头燃烧，越烧越旺，似要吞噬她的其他情感。

　　听闻北昭攻打边疆，司马湛派了个不通打仗的高官前往边境之时，她正在看司马霁画画。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抢过司马霁手中的画笔，水墨画染上墨污。

　　被毁了墨画的司马霁一点都没发怒，只是挑眉问道，“怎么了？”

　　红萼质问他，“为何你可以这般坐的住？”

　　“红萼，我们要静待时机……”司马霁劝道。

　　他们手里没有兵权，难以起事，至少要拉拢到何逐云才行。

　　而压弯何逐云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没有出现。

　　“等！等！等！我巴不得立刻进宫宰了那个昏君！”红萼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子，“宫里头都死了多少宫人了，只要忤逆了他，便都是死路一条！”

　　她靠近司马霁，“阿霁，你不是最有主意的么，为何迟迟不行动？”

　　“红萼，我都说了，还没到时机。”司马霁淡笑，望着红萼的眼神里包含宠溺，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红萼在原地跺了跺脚，推开浮生斋的大门，“我先回去了了。”

　　回到安平伯府，红萼前脚刚踏进去，便又收了回来，重新骑上马，对一脸莫名其妙的门子说道，“跟阿娘说一声，我去上清宫，听师父弹琴，今晚不回来了。”

　　但红萼注定是听不成琴了。

　　司马瀚在婚宴上遇刺，没人再留意他那一日没有过门的可怜妻子。

　　但，有一人例外。

　　这人便是如今的九五之尊，他一直惦记着这位美人。故而没多久，一道圣旨，便将红萼宣进了宫。

　　红萼在紫宸殿，见到了司马湛与袁凝。

　　司马湛如今日子过得滋润，年纪不大，硬生生成了个胖子。

　　与之相反的，是原来的小胖墩袁凝过了一阵苦日子，竟是瘦了下来！瘦下来的袁凝眼睛深邃，鼻梁挺拔，竟比袁冰还要英俊不少。

　　可惜，绣花枕头一包草。

　　红萼刚要行礼，司马湛便扶起了她，一双眼睛死死黏在她的身上，“美人快快请起~多日不见，美人清减了不少。”

　　司马湛的声音也油腻得很，让红萼浑身起鸡皮疙瘩。她道，“陛下我不叫美人，我叫顾红萼。敢问陛下召红萼前来，所为何事？”

　　对面那人便顺杆子往上爬，“红萼，朕就是想你了~”

　　“陛下，您这般称呼红萼，似有不妥。”红萼不卑不亢地说道。

　　袁凝立刻训斥道，“放肆！你怎么跟陛下说话的，陛下愿意这么叫你，是看得起你。”

　　见司马湛听了这话十分受用，红萼终于明白袁凝在紫宸殿的作用了，他就是在司马湛后头，巴巴捧着这位皇帝的。

　　司马湛笑眯眯地说道，“没有什么不妥的，你毕竟是朕皇兄的遗孀，如今沈太后思念皇兄成疾，红萼便留下来照顾沈太后吧。”

　　这是要将她扣在皇宫里了，司马湛的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红萼反抗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重新咽下，“好。”

　　就这样，红萼留在了宫里。

　　沈太后头发已经花白了，眼角也多了细密的皱纹，已经看不出昔日威风的模样。

　　但她的精神依旧很好。

　　红萼本以为她会被丧子之痛击垮，却并没有。沈太后在深宫之中多年，好似早已练就了一副百毒不侵的内心。

　　她每日听听戏，看看书，同红萼嘉阳聊聊闲话，日子过得感觉比袁太后母子还要舒畅。

　　但每到深夜，红萼都能在偏殿听见沈太后的低泣。

　　至于嘉阳，她的日子也不好过。陈家脱离朝野已久，在朝中并无势力。每次这对夫妻进宫看望沈太后，只要被袁冰逮着了，就是一顿羞辱。

　　没多久，司马湛又将红萼传唤了过去，并当众让她服侍他饮酒。

　　红萼站在原地不动。

　　喝得半醉的司马湛拿起酒壶，酒液从红萼的头顶浇下，“没听到朕说什么吗？敬酒不吃吃罚酒！”

　　袁凝先配合地大笑起来，随后所有围观者也一起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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