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先生却并没有如他们以为的那般发怒，只是脸色难看地问道：“何出此言？”
心中对这个小娃娃生出不喜来。
凌凤薇的话虽说得不太好听，却从字面上找不出任何错处，这个从未上过学堂的人，竟然说不对？还质疑他的才学？！
雨裳道：“礼者有三，天神、地祗、人鬼之礼也。”
诸葛先生微怔，却没有打断她，默许她继续说下去。
“太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三曰礼典，以和邦国，以统百官，以谐万民。是为天官。司徒以五礼防万民之伪，而教之中。是为地官。礼必本於太一，分而为天地，转而为阴阳，变而为四时，列而为鬼神。物有良莠，兽有尊卑，人有贵贱，此言不差。然，物之良莠，在其用途，兽之尊卑，在其强弱，人之贵贱，在其内里，不在华服更不在出身。布衣之躯便贱于华服之体吗？岂不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①
周围一片安静。
就是凌凤薇，也震惊于雨裳会有这样一番理论。
雨裳却并没有分给凌凤薇眼神，她认真地盯着诸葛先生，“自古，便有英雄不问出处之说，那便是说，人的贵贱，与粗布华衣无干，出身于名门世家的人，也有可能是衣冠禽~兽……”
她一字一句，不急不缓地说着，诸葛先生的目光越来越亮。
凌凤薇刚出声准备说什么，便被诸葛先生的声音给盖了下去，“你以前学过礼？”
雨裳道：“哥哥教过一些。”
“哥哥？”他疑惑了一下，却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而是紧接着问道：“你还会学过些什么？”
雨裳看着他，似不明白他突然问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诸葛先生琢磨着，到底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娃，比不得成年人心智成熟，恐怕所学也只是有样学样，便道：“我来考考你。”
雨裳眨了眨眼，淡定自若，并不以为然。
凌家子弟们有震惊的，有看戏的。
大多都觉得，雨裳这会要惨了。
诸葛先生的考，从来就没有轻松的。
“百家姓，可会？”
众子弟们惊掉了下巴，这是最启蒙的了，他准备从这里考起？！
雨裳如实答道：“会。”
“背来听听，若有一字之差，便连你先前的诬陷不敬之过一起计。”
雨裳诧异了一下，而后眉眼弯了弯，吐字清晰地将《百家姓》给背了出来。
诸葛先生没有明着说方才孰对孰错，却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也并未遮掩，大多人，都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间课室里，最小的，就是她和凌凤薇了，后者比她不过先来半年罢了。
一篇《百家姓》背完，诸葛先生意犹未尽，立时又问道：“背《逍遥游》。”
雨裳：“……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為此者？”
“天地。”
诸葛先生眼睛更亮了，又考了雨裳几本书。
越考眼睛越亮，已经超过他教给这些凌家子弟的了。
而后，突然道：“《女经》？”
雨裳摇头，“不会。”
诸葛先生皱了皱眉，“女戒？”
雨裳依旧摇头，“不会。”
“女德？”
“没听过。”
诸葛先生疑惑了，“为何这些你都不会？”
“哥哥不需要学这些。”雨裳回答得理直气壮。
诸葛先生一噎，这才正视起她口中所说的“哥哥”来。
“你哥哥是谁？”
凌凤薇道：“她很不要脸，明明是家伎的女儿，却厚着脸皮管我哥叫哥哥。”
雨裳抿唇不语。
对于这一点，她没什么好辩解的。
就算她说出她不是家伎的女儿一类的话来，又有谁会信？
左不过是以为她在胡言乱语罢。
诸葛先生“哦”了一声，看向雨裳的目光却深了深。
凌琰幼时也是他教的，但凌琰的领悟，并没有到雨裳的这种地步。
不过，也不排除是未尝不是雨裳天资太过惊人的缘故。
“听说你一岁便能书，那些，又是谁教你的？”
“……”
众人惊住，谁也没有想到，雨裳还有这一茬。
那样的话，不是神童吗？
雨裳亦愣了愣，不曾想到现在还有人会提起当年那件小事，不过是为了圆一个谎，她现在不得不想更多的谎来圆。
“在梦里，一个身着觉着霓裳衣，头戴七彩莲形琉璃冠的仙女教我的。”
众人皆觉得不可思议，凌凤薇嗤之以鼻。
诸葛先生却深深地看了她片刻，没有再问什么问题，开始了今天的讲学。
下学后，倒是将雨裳留了下来，问道：“你可还记得梦里教你的人叫什么名字？”
雨裳眨了眨大眼睛，“第三神尊。”
诸葛先生摆了摆手，便放她离开，并没有再要说什么的意思。
雨裳走了几步，回头疑惑地看了看诸葛先生。
听到凌琰在屋外唤她，小跑着离去。
诸葛先生撑着头，思量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如雨裳所见那般的仙女告知他了一些事情。
偏偏梦醒后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仙女说他仕途无望，不如讲学。
……*……
自这一次之后，凌家子弟对雨裳多了一丝敬重，不过碍于凌凤薇的关系，也都不敢与她亲近。
雨裳倒并不在意这些。
每日端正地坐着，认真地听着，不知不觉，一年便过去了。
凌家家主来考学，竟然发现，雨裳是他们中学得最好的一个，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不过，雨裳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夸奖，神色淡淡的，与她那个温软娇怜的娘亲截然不同。
他有些疑惑，难道，是从了她父亲的性子？可妙娘不是说，她的父亲是他吗？
妙娘果然骗了他！
雨裳抬眼直视他，并不避讳他探究中又带着审视的目光，道：“听说今年学得最好的，可能和哥哥一起学习，所以，我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和哥哥一起了？”
一声“哥哥”，让凌纪皱起了眉。
谁让她叫凌琰“哥哥”的？
妙娘？
这女人真是好心机！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杀意。
喜欢卿定风华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卿定风华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