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认为,她在见识过养心殿与冷宫这种偏僻寒酸的地方之后,已经练就了一副不动如山的本事。
但当眼前这地方呈现在眼前时,她还是被狠狠的震惊到。
眼前的宫殿,已经基本上不能称为是人能住的地方,破烂不说,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即便是在夜里,江采也丝毫不怀疑,这宫殿要是再被太阳摧残会儿,不用推,自己就能倒了。
“这是什么地方?”
按捺住内心的崩溃,江采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
黄明容回着:“奴役司。”
奴役司?这是做什么用的?
“一般犯了重罪,但罪不至死的宫人,便会被分配到这个地方,终生不能出去。”
听着黄明容的话,江采愈发怀念和平主义核心的法治社会。
“他在这里待了五年?”
深呼吸一口,将自己的情绪安抚下来,江采重新步入主题。
黄明容一边领着她往里走,一边道:“是的,五年前欣妃死去之后,他便被带来呀奴役司。”
“以你所见,他与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关联?”江采状似随意的问。
黄明容抿了抿唇:“明容不知。”
江采还想继续问什么,却被她抢先一步:“娘娘,他就是常青,当年欣妃身边的人。”
黄明容说的很隐晦,江采闻言看过去,盈盈灯火中,一个身形佝偻的人正蹲在地上编织着什么。
走近时,才发现他在编竹篮。
“常青,还不快见过太后?”
黄明容的声线清冷,低着头专心编织的人闻言动作一顿,紧接着缓缓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的撞进江采的眼底。
像个死了多年的人,眼神中充分的死气让人不寒而栗。
光线并不是太足,以至于江采只能看清那一双宛若谭中鳄鱼般的嗜血眸子。
仅仅一瞬间,常青低下头,动作缓慢的卑躬屈膝,沙哑的如同被火烧坏的嗓音出声:“奴才见过太后。”
江采不应,她的视线在常青手中编织的竹篮上扫过,紧接着淡淡道:“那宫娥是你指使的吧?”
常青并不反驳,依旧低着头,不回应。
江采眉梢扬了扬,声线清丽,却理智的很:“你身上有动物的膻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鸡身上的味道。”
常青不急不缓:“奴役司养鸡,奴才身上有膻味是应该的。”
“确实如此。”江采轻笑着继续道:“有膻味是很正常的,但是还有骚味儿,这就说不通了,难不成奴役司还养黄鼠狼?”
常青身子一抖,高高鼓起的背部异常突兀。
见他不再反驳,江采神色一敛:“你之所以偷偷养黄鼠狼,是因为它的叫声与婴孩十分的相似,宫中没有孩子,你又出不去,故而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制造传言,那宫女被抓包时,从她手中溜走的,正是黄鼠狼,如果哀家现在让人去找,估计能沿着血迹找到它的尸体。”
江采条理清晰的将真相道出,一旁的黄明容眸光闪烁,意味不明。
半晌,常青终于抬起头,看向江采。
“既然太后都知道了,为何还不把奴才依法处置?”
他很镇定,甚至没有一点慌乱,可见他根本不怕自己知道真相。
如果这不是他佯装出来的,那这男人绝对没有那宫女口中所说的那般,‘只是个痴情种’而已。
遇强则强,江采向来如此。
面前的人让她猜不透,这说明对方并不是好对付的,她挺直腰板,进入状态。
“哀家若是把你依法处置了,你这番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哀家不会处罚你,并且,还要帮你。”
出其不意,江采不按套路出牌,饶是常青,也猜不出她的用意。
他微微敛起眉目:“太后为何要帮奴才?”
江采勾起唇角,笑意未达眼底烟:“实现双赢。”
在常青疑惑的目光下,江采转身出了奴役司,黄明容匆匆跟上。
“娘娘不是要问他事情?”
事情发展出了预料之外,黄明容话里多了些许焦急。
江采笑意吟吟:“他会自己找来。”
“有什么区别?”黄明容依旧不解。
江采但笑不语,其中区别,大着呢!
一个被动,一个主动,她江采所站的立场完全不一样,能不能将这件事握在自己手里,拥有主导权,可是个分外重要的事。
她不傻,从黄明容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目前事情还在容湛的控制范围之内。
这就很不道德了。
分明请她帮忙,却还要设计个局,让她跟着他设计的走。
但是这回不一样,她要自己掌握事情发展走向。
至于皇帝,忙您的嘞!
“天色不早了,你快歇着吧,哀家自己回太医院,有什么话,明个儿再说。”
江采对还跟在身后的黄明容说道,后者应声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
直到江采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黄明容才面色一凝,踩着匆忙的步伐往御书房走去。
……
御书房外。
夜空星光如银,将这栋建筑笼罩在其中。
巡夜将士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将这片夜色渲染的愈发浓郁。
黄明容出现在御书房前,她神色凝重的吩咐人就通报里面那位。
不多时,那扇华丽的门被打开,穿着一身蓝色宫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她时,客气的颔首:“黄女官,皇上有请。”
黄明容点头应了一声,接着低着头匆匆进屋。
屋内的灯光始终不足,容湛似乎不喜欢太过亮堂,以至于他的身影在烛光前忽明忽暗,看不太真切。
“下官见过陛下。”
黄明容福了福身,容湛单手撑着额头,淡淡的挥了挥袖子。
“爱卿不必多礼。”
烛光下的男子容貌依旧出彩,如玉石雕刻般的双眸,在灯光下曳曳生辉。
气质如同山间胧月般,令人捉摸不透。
黄明容知道,这幅看似无害的模样,只是一层糖衣包裹着的伪装。
容湛的实力,高得她不敢想象。
推崇一个君主,始于权威,忠于能力。
将自己多余的情绪敛去,黄明容步入主题,她正色道:“皇上,太后并没有按照您的计划来。”
“哦?她做了什么?”
容湛闻言,兴趣十足的反问。
黄明容眉头愈发紧蹙,话里带着些许的惑然:“太后确实找到了常青,但她却没有逗留,甚至问题都还没问就离开了,她说,常青会主动去找她。”
黄明容的话音落地,久久不见回应,她抬起头,却见到容湛一脸的笑意盈盈,不由得一愣。
“皇上您不觉得,太后此番是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
恐怕,这回赢的是她了。
容湛一双如同狐狸般的双眸眯在一起,唇角缓缓绽放,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能够想到在逆境之中将情况反转,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既然她有这份勇气与自己对着干,他又何必不成人之美?
“你不必管她,既然事情已经脱离了控制,那就让它自由发展,恰好,朕也很期待,她能够扑腾出多大的水花来。”
如同上好的玉石敲击在一起的声音,大概是是乐师最得意的节奏。
容湛的声线很特别,拥有一种让人安心下来的魔力。
黄明容总算是放下担忧,她敛了敛袖子:“那下官继续在一旁辅助太后,直到事成。”
容湛手中把玩着一张宣纸,宣纸的长度被裁剪成手掌宽度。
视线划过上面的一行字,眸子里划过一抹异彩,语气始终漫不经心:“你现在前往太医院,重头戏要来了。”
黄明容闻言面色一紧:“您的意思是……”
容湛浅笑着抬头:“你且自己去看。”
怀揣着一路的疑惑,黄明容出了御书房,匆匆的赶到太医院时,人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句惊呼。
“胧月!”
是太后的声音!
黄明容匆忙推门而入,江采见到她又折回来,连询问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去扶昏倒在地的胧月。
“胧月怎么了?”
黄明容赶快帮忙,将胧月扶上床之后,下意识的问。
江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语。
说实话,她本来是怀疑黄明容的。
但没有哪个罪魁祸首会蠢到做了坏事之后还送上门,更何况,黄明容此时的焦急不假。
可如果不是她,那会是谁?
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走神的功夫,一直待在身旁的胧月突然昏倒,周围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事情就这么诡异的发生了,速度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待会哀家再问你,现在你速去打一盆热水来。”
江采吩咐着,顺手从袖子里摸了一颗药丸给胧月服下。
现在她该庆幸的是,她自制的解毒丸数量充分,要不然胧月这突发状况,还真不好处理。
黄明容自知情况紧急,半点不敢逗留,应了一声后,便提着裙摆匆匆去办事。
江采则沉下心来,给胧月把脉。
手中的脉象告诉她,胧月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但她的昏迷并非作假。
这是怎么回事?
脑海中忽的一闪而过的白光,江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萦妃。
同样的没有任何病症脉象显示,但她的毒素积累较多,因此她还能掌握一些信息。
然而,胧月身上真的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就像一个正常人沉睡一般,完全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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