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理论上来说。
从古代人的思想出发,江采真的很难保证,这宫娥究竟能不能听懂自己的意思,说的会不会是实话。
但毕竟现在事实摆在这里,除非这宫娥实在不识相,若不然她不会撒谎。
“奴婢是晚延宫的。”
晚延宫?
恕她见识少,在宫里这么多天,知道也只有那几个宫,这晚延宫的主子会是谁?竟然有这胆量来做这种事。
江采抱着浓郁的好奇,但抬眼无意中扫到黄明容的脸色时,微微顿住。
这一脸肃然外加苍白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不仅如此,胧月也是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莫非,这晚延宫的那位,比皇后还厉害?
“晚延宫住的是谁?”她发问。
宫娥没回答,倒是黄明容在沉默片刻之后,声线压得低低的回:“娘娘,晚延宫现在无人居住。”
没人?那难不成是鬼指使的她?
江采正这么想着,忽的脑中一闪而过的什么,她瞬间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的盯着床榻上的宫娥,一字一句的问:“你家主子名唤什么?”
宫娥闻言立刻将头埋得更低,依旧不答话。
宫人不能只呼主子的名讳,这是宫里大家都知道的规矩,黄明容不愿看到宫娥为难,替她回答:“回娘娘的话,晚延宫曾是欣妃居住的地方。”
江采闻言倒抽口凉气。
欣妃,那可不就是传说中耐不住寂寞,偷了汉子,在怀胎六甲的时候,上吊自尽的那个风云人物么!
那这么说的话,晚延宫是没有人的,换一句话说,这次的事情都是这小宫娥自己的主意?
图什么?
江采想不明白其中道理,她也并不打算继续为难自己,出声询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宫娥面上浮现一丝凄楚,她缓了半天,才幽幽回道:“因为我要替我家娘娘伸冤。”
伸冤你找大理寺啊!
若是以前的江采,定会这么说。
但在经历过上次尚书府的事件之后,她已经对大理寺的办事效率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并且,这件事情,似乎已经不能是大理寺能解决的了。
“你说你要替你家娘娘伸冤,申什么冤?”江采问道。
宫娥一提起这个话题,面色顿时悲戚起来,一双平平无奇的眸子也因此泛上泪光。
“我们娘娘从来没有偷人,这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话谁都会说,并且现在欣妃人都没了,谁知道当年的真相究竟是如何?
光听这一面之词,实在很难服众。
江采抿了抿唇:“所以你制造出这一场戏,为的是什么,如果哀家的信息无误的话,这事如果不是凑巧是哀家来办,你或许连在这里说出原委的机会都没有。”
江采并没有夸大其词,如果这事是皇后来办,就算也抓到了她,那她的下场定会是死路一条,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会有。
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值得?
“奴婢知道,但是奴婢还是想试一试,我们家娘娘死的太冤了,死后还不能沉冤得雪的话,她死都不会瞑目的!”
江采将她的神色看了去。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精修医生,精通心理,眼前的人究竟在扯谎还是说实话,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宫娥,没说谎。
“你要如何为你家娘娘伸冤?”
她斜倚在太师椅上,姿态清闲,慵懒的姿势不免让人怀疑起她的能力。
这宫娥显然踌躇了片刻,黄明容看的最明白,她轻轻出声:“你只有相信太后,才能真正让你家娘娘昭雪。”
“奴婢知错!”
很奇怪,在这宫娥面前,似乎她这太后的权威还不如一个女官。
江采不动声色的收起视线,淡淡对跪在地上的宫娥挥手:“你且将五年前的来龙去脉告诉哀家。”
说话间,那宫娥又悄悄看了眼黄明容,后者微微点头,她这才一五一十的告知。
江采听了一个故事,有些老套,结局一如既往的惨。
欣妃在未曾入宫之前,只是个平民家女儿,一家为人奴仆,后因父亲欠债,被卖给主子做填房,恰好被府中少爷目睹,故而将她买了下来,成了他的丫鬟。
但因欣妃天生貌美,一日林夕大学士来府中做客,相中了她的好容貌,将其买下,送入后宫。
其中令人唏嘘的是,欣妃早已经与少爷情投意合,两人虽不是夫妻,却已有夫妻之实,林夕这横插一脚,直接导致一对鸳鸯被打散。
但少爷是个痴情种,做不成她的丈夫,那就做奴仆。
他自宫入宫,只为陪在她身旁。
事情本该是这样不圆不满,但好歹也算欣慰的结束,但偏偏欣妃的秘密不知被谁泄露出去。
她怕因为自己,害的家破人亡,怀胎六甲上吊自尽。
这才有了现在这事。
江采听完一切,敏锐的抓到一个重点,她眉头微微蹙起:“林夕大学士将欣妃送入宫的?”
宫娥在提及林夕这名字时,面上露出一丝恐惧,却还是如实回答:“我家娘娘在被送进宫前,是林夕大学士的养女。”
又是养女!
江采想到弯月,她也是林夕的养女。
这是什么爱好,酷爱收集养女?
“那变成宦官的少爷呢,如今人在何处?”
当巧合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不能称之为巧合了。
江采不信这事与林夕没半点关系,也是发展到这一步,她才明白容湛的真正用意。
那厮根本不是与她讨论什么税率问题,而是要让她接触林夕。
至于目的,鬼知道!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找到以前的少爷,弄清楚真相。
宫娥毕竟是宫娥,再怎么贴心,主子也不会将全部事实告诉她。
“奴婢不知,奴婢也试着打听过他的消息,但是自打娘娘出事,奴婢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回答江采不太喜欢,她缓缓眯起眼,扫过一旁的黄明容,声线清冷:“带哀家去找他。”
黄明容闻言浑身一怔,她故作冷静:“娘娘,明容如何会知道他在何处。”
江采没功夫和她玩猜谜的游戏,黄明容的异样,要是她发现不了,那真是太对不起她这些年的法医经验了。
“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和皇帝那点心思,谁看不透,不就是为了让哀家滩这趟浑水吗,早点弄明白早点休息,大半夜的你们不困啊。”
江采挥挥手,湛蓝色的眸子有着看透一切的穿透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深陷。
黄明容听完她这番话,面容异样,最终还是无奈的轻叹一声:“太后果然聪颖。”
江采嗤笑一声,对她的夸赞并不感冒。
她聪明着呢,当法医的,逻辑要是不过关怎么混啊。
但她再聪明,还不是被容湛玩弄于鼓掌之中?
真是去他娘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娘娘且随我来。”
既然那层窗户纸已经被捅开,那再装下去也是没必要了,黄明容神情沉着,不遮不掩,带头走去。
江采回头嘱咐胧月:“你看着她,我没回来之前,别离开太医院。”
胧月本不愿意留下,对上江采的目光,还是恹恹的应下。
屋外黄明容提着一盏灯在等她,江采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夜晚的皇宫依旧不缺乏巡逻的侍卫,但她与黄明容正大光明的在宫里游荡,在他们眼里就像个透明人一样,经过时,目不斜视。
江采撇撇嘴,对古人的无趣已经不抱希望。
“娘娘是何时看穿明容的?”
许是也觉得这一路太过无聊,一向不多言的黄明容也终于忍不住出声。
江采淡淡回:“你真的不适合说谎,尤其是在我面前。”
黄明容闻言轻笑:“不知怎的,明容总觉得太后您有识破人心的能力。”
读心术?太玄乎,不过是心理学而已。
但以古代人对医术的了解程度,就算是黄明容,估计也很难理解,江采不喜欢麻烦。
与其解释,倒不如默认。
反正,在他们看起来,心理学跟催眠一样,是个神奇的存在。
“虽然明容的话在太后这里实在没什么分量,但明容还是想说,太后大可不必这么防备,明容绝不会做出对您有害的事。”
黄明容见江采不语,语气轻轻的这么说道。
黑暗中,江采并不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神情,因此无法辨别出真假。
这后宫堆积着无数的谎言,谁知道她这话里,能有多少可信度?
并不是她多疑,只是,在被人算计了这么多次之后,除了胧月,她真的很难再信任他人。
黄明容何其聪明,自然明白这一点,她沉默了会儿,补充:“日久见人心,太后大可不必这么急着给明容下定论。”
江采挑眉,也是,日子还长,黄明容本性如何,终究会慢慢浮出水面。
正这么想着,身旁忽的传来黄明容的声音:“娘娘,到了。”
江采下意识的抬眸,在看清面前场景后,唇边的弧度缓缓凝固,一双盈满春水的蓝眸微微收缩,清澈的瞳孔里写满震惊。
靠之,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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