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不知何时退了下去,此刻的凉亭里,只剩秦暮羽与霍青谣。
霍青谣弹的这首曲子,秦暮羽耳熟得很,是他第一次见到霍青谣时她弹的。狭长的眸子微微往下沉,秦暮羽饮下一杯清酒,眸间多了一丝迷离之色。
那时他爹爹尚未离世,也是他第一次进宫。霍青谣端坐在后花园里,为蜀桓帝与林贵妃弹着这首曲子,显得她温婉十足。
年少时的霍青谣深得蜀桓帝厚爱,众多王亲贵胄的公子小姐里,他最喜欢的便是霍青谣。
所以那日蜀桓帝赦免霍青谣,秦暮羽心中知晓他到底还是念着那一丝情分。他去到后花园时,见霍青谣远远坐在后花园中,淡粉色的云纱裙将她衬得粉扑迷人,翩翩少女,从此便落入了他眸中。
秦丞相去与蜀桓帝一起商量国事,林贵妃见霍青谣与秦暮羽年纪相当,便让他们二人一起在后花园玩耍。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秦暮羽才知晓她喜欢扶桑花,尤其喜欢书上各种带着神话色彩的花,只是那样的花多生长在常人难寻到的地方。
他的这身功夫,便是这么来的。
“阿谣,若是你我能永远像现在这般,该有多好?”
他的话,让抚着琴的霍青谣手一顿,琴声戛然而止。她抬眸看向他,此时的秦暮羽脸上已浮上几分醉意。
带着醉意说出来的这句话,让霍青谣觉得是不真实的。只有秦暮羽心中知晓,这里面透着的都是满满的真挚。
“世子,你醉了。”
霍青谣想唤来云初,与她一起将秦暮羽送到以前沈司庭住的听雨轩。他醉成这样,凌风又不在,丞相府今夜怕是回不去了。
谁知她刚伸过去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将她揽入怀中。怀中一阵软意,让秦暮羽愈发情意迷乱。
“阿谣,我要你留在我身旁,看着你梳妆,看着你抚琴。”话里,透满了柔意。
霍青谣暗暗挣扎,被他察觉到,禁锢她腰身的手愈发收紧了些。
他俯下身子,俊秀明朗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世子,不可。”霍青谣抗拒着,却没起任何作用。
她此刻的话,已入不了他耳中。陡然间,霍青谣的手够到了桌上的杯盏,她将里面的茶水泼到他脸上。
“哗!”
茶水四处飞溅,弄湿了秦暮羽的脸和他身上的墨色长衫,霍青谣的身上亦沾了一些茶水。
这下,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见霍青谣正躺在自己怀里,脸上隐隐带着一丝愠怒。他慌忙松开手,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阿谣,对不起。”
若不是带着醉意,他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
“既然酒醒了,世子该回府了。”她的话里,恢复了以往的冷色。
“那你好好歇息。”
留下这句话后,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哎呀,就差一点。”云初躲在花丛后面,轻声叹息。
“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霍青谣厉声喊道。
她只好乖乖从花丛后面走了出来,讨好似的说道:“小姐,秦世子对您是真心的,不像姑爷,心里同时装着两个人。”
说完,她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捂住了嘴。
“他也已不再是姑爷,以后不许再提他!”
果然,一提沈司庭,霍青谣的火就着。云初连忙点点头,去收拾桌上的酒瓶杯盏去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日天刚微亮,云初就推开门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不好了,刘氏和冯氏来了!”她与霍青谣一样,对她们恨之入骨,此番直接呼出他们的姓氏来。
霍青谣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眉头皱了皱眉,“她们来作甚?”当初她想与沈司庭和离就是不想见到她们,如今她们怎的还要到她眼前来晃悠。
“您说,是不是为了霁月的事儿?总之,瞧她们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才罢休。”
云初仔细帮她梳妆,铜镜中映出她满是担忧的脸。如今她们二人身单力薄,怕是难以对付那两个刁妇。
她这么一说,霍青谣才想起了霁月流失腹中胎儿的事。那天她从霁月阁回来之后,整整一天都相安无事,心里还纳闷着冯氏与刘氏竟没来找她的麻烦,敢情是忍着憋到了今日。
“小姐,要不要去知会秦世子一声?”
冯氏的那些个手段,让云初愈发担忧。
“不必了。”
霍青谣从椅子上站起来,“若是什么事都去知会他,那往后我们岂不是要时常麻烦他。”
云初只好敛下眉头,跟在她身后走出秋水苑。
来到府门口时,冯氏和刘氏还在府门口破口大骂,皆是一些污言秽语,怎么难听怎么来,惹来了一大帮闲来无事的人凑热闹,跟着对站在府门之后的霍青谣指指点点。
“吱呀。”
府门被云初打开,霍青谣抬着步子从里面走出来,远远睨着冯氏和刘氏。听到门开的声音,她们二人立即转过身去,二人的眸光里皆蕴满了浓浓的恨意。
“你这个阴狠毒辣的女人,将阿月腹中的胎儿流掉了还好意思霸占着这座府邸,你的脸皮可真厚!”冯氏最先上前,指着霍青谣破口大骂。
刘氏也不甘落后,她也来到霍青谣面前,冷言冷语说道:“以前我是看在你是将军府千金的身份上给你几分面子,可谁知你却始终未将我这个婆婆放在心里,如今你已不是将军府的千金了,还在我二人面前摆什么架子?”
对于她总是这样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睨着自己的样子,让刘氏心里十分不满,以前她是忍着不说,如今再也不用忍了。
“就是嘛,将自己的爹娘克死也就算了,还要来祸害阿月腹中的胎儿。亲家母,幸亏庭儿与她和离了,不然以后指不定怎么克他呢!”
她这番话,让刘氏脸上霎时浮起几分恐慌,“哎呀,亲家母你说的对,还好我家庭儿这回真下决心要与她和离了,不然怕是会受她牵连。”
说着,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生怕霍青谣现在就将她克死似的。
霍青谣冷笑一声,带着愠怒的目光落到冯氏和刘氏身上,一字一句吐出,“就算是要克,也先克死你们两个!”
“哎呀,听见了吗?各位父老乡亲们,听听她说的话,我们好歹曾经也是她的长辈,她竟能说出这样诅咒长辈的话来。”
冯氏开始倚老卖老,让门前聚集的人将仇恨的目光落到霍青谣身上。
那些人又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大抵是说一些谴责她的话,让她觉得脑子里一顿乱糟糟的,眉心又开始隐隐生疼。
见她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云初扶着她,轻声问道,“小姐,是不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她摆摆手,示意她自己没事。
“今日,我就为阿月讨回个公道!”冯氏看她那个样子,许是察觉到她身子不舒服,赶忙冲上前,一把拉过她的衣衫,想将她拽到地上。
“你松手!”
好在被云初拦了一下,才没让她得逞。
“亲家母,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自己的孙儿都没了,难道你就不恨她?!”见刘氏在一旁站着观望,不敢动手,她急忙喊了一声。
被她这么一喊,这下刘氏也冲了过来,霍青谣和云初身单力薄。云初将霍青谣护在身后,朝她说道:“小姐,你先回府里。”
“你我现在没有主仆之分,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她不愿自己回去。
“今日,你们两个都死定了,就不用再演什么主仆情深了!”
冯氏咬牙切齿,与刘氏一起将云初拉开,刘氏紧紧擒住云初,一个老婆子而已,力气还真是不小,云初使劲挣扎都挣扎不开。
云初被刘氏擒住后,冯氏转身朝霍青谣扑去,一手便扯掉了她绾好的发髻。
“小姐快跑!”云初着急地喊道。
“想跑,没那么容易!”冯氏用力扯着她散落的发丝,头皮上传来一阵阵痛,让霍青谣的眉心愈发生疼,她那张秀丽绝俗的脸瞬间拧成一团。
“来到这京城中受了你那么多气,今日就让你好好尝一尝我的手段!”冯氏俯在她耳边咬着牙说出这番话。
说什么是为了霁月讨个公道,说到底她还是记恨霍青谣之前屡次三番地教训她。
“想让我尝你的手段,看来还是我之前下手太轻了,当初我就该将你送到府衙里!”
霍青谣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方才只躲避不还击是因为她之前没与人交过手,要动手时从来都是身边下人干的。既然自己今日什么身份都不是了,她也就不必顾及那些个旁的礼仪了,直接转回身子去揪住冯氏的领口,狠狠瞪着她。
两个人在打得火热朝天之时,府门口已经聚满了人,纷纷在一旁观望这场闹剧。
沈司庭到状元府门口时,见这么多人都围在府门口,匆忙跑过去瞧了一眼,见霍青谣与冯氏两个人的都顶着一头乱发在那里拉扯,他赶忙从人群中穿过去,走到霍青谣与冯氏面前,用力将他们二人拉开。
“庭儿,你怎么来了?”
等冯氏看清眼来的人是沈司庭后,脸上一顿惊慌。刘氏也松开云初,垂着头站在他面前。
“云初,我们回去!”霍青谣的头发也十分的乱,手背上和脖颈上皆被冯氏抓出了伤,上面印着一道道红肿的痕迹,还有的已经慢慢渗出血来。
“嗯!”
云初恨恨应了一声后,扶着她往府里走去。
“阿谣,你等一下。”
她刚转身,便被沈司庭叫住了。身子微微一僵,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府里走,这回加快了步伐。
“娘,姨娘,你们先回去!以后不可再到这来找阿谣的麻烦了!”
沈司庭见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匆匆嘱咐了冯氏和刘氏一声后,来不及顾她们便追了上去。
“庭儿,你...”刘氏的喊叫,没起作用。
在云初要将门关上时,被沈司庭用手抵住了,他在门外带着一丝哀求地语气说道:“云初,我有话要与你家小姐说。”
“我家小姐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云初冷哼一声,要将门关上,硬是被他拦了下来。
“是关于你家小姐的。”云初的手顿了一下,他便趁机推开了房门。
他还想往前追去,可眼角余光看到那抹云纱裙,便回头看了一看,霍青谣就靠在门后面。
“阿谣...”
看着她这副狼狈十足的样子,沈司庭幽深的眸里透着心疼,可又隐隐泛上一丝笑意。
这样的霍青谣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任性中透着几分刁蛮。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我家小姐受了伤,得赶紧回去治理伤口。”云初的态度十分坚硬。
霍青谣低垂着头,自他出现到现在她未看过他一眼,也未与他说过一句话。她的心,早就被他伤透了,她连话都不想与他说。
“阿谣,我的那封和离书作废了。”
他一开口,说的便是这句话,霍青谣抬起眸子,冷冷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与你和离的事传入了皇上耳中,今日一早他便召我进宫,说我写的那封和离书不作数。还说当初是你亲自到他面前求下的这门亲事,他既已允了你的心愿,就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我与你,怕是...”
“这些,都是他说的?”
她的话里,染上几分冷意。
“嗯。”
沈司庭确实一早就被蜀桓帝叫到了宫里,所以冯氏与刘氏才敢趁着他不在来找她的麻烦。
上次霍青谣与霁月在霁月阁发生争执之后,冯氏与刘氏就想来教训她一顿,皆被沈司庭拦了下来。
霍青谣仔细揣摩沈司庭说的这番话,心下的冷意愈发浓厚。蜀桓帝,到底还是不会放过她。
这门亲事,是蜀桓帝赐下的,若是她要和离不与他说一声,那便是不敬,蜀桓帝可以拿这个来大做文章,连给她定下个死罪的罪名都可以。
可他偏偏不会那么处置霍青谣,一是因为他上次答应秦暮羽要饶了霍青谣,二是因为他不想这么轻易放过霍青谣。他知晓她一心想要与沈司庭和离,偏偏要让沈司庭继续留在她身边折磨她。
蜀桓帝,想必已对这个将军府恨之入骨。那日秦暮羽与朝中的大臣一同跪在宫殿外,多少损了他一些面子,他便将这份恨记到了霍青谣头上。
“那你打算如何?”
蜀桓帝的旨意,她没办法抗拒。
“我会搬回来与你一起住,但你放心,阿月仍旧住在城西的那座宅子里面。我虽住在状元府里,但不会去打扰你。”
他的意思十分明了,是想借这样的法子来掩过蜀桓帝的耳目。
她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回了秋水苑。
云初在屋子里一边替她处理伤口,一边问道:“小姐,您就让姑爷这么搬回来?”
“不然呢?若是他不回来,我们谁都会没命,蜀桓帝摆明了不想让我好过。霁月的事,怕是他也听说了一二。”
“皇上他都已经将将军和夫人害死了,怎能这么对你。将军以前为他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他竟连一丝情分都不念!”云初愤愤说道。
“若是他真的念及我爹以前的那些功勋,早就饶过我们将军府了,何以还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说得太过用力,她不小心拉扯到了脖颈间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以后您与姑爷他...”
“我与他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罢了,他爱与霁月如何便如何,都不干我的事!但若是霁月还敢来找我的麻烦,我绝不会轻饶她!”
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霍青谣也看透了。
沈司庭当晚便让文轩将他的东西搬了回来,他回了他的听雨轩,霍青谣则待在她的秋水苑,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
素绮将这件事告诉霁月时,她靠在软枕上气得发抖,她原本以为从今往后沈司庭与霍青谣再无瓜葛,谁知晓半路又杀出了个蜀桓帝。
如今状元府她进不去,又不能与沈司庭住在一块,她用手用力捶了一下被子,“霍青谣,凭什么每次赢的人都是你?!”
没了将军府,到头来,沈司庭竟还是她的。
与沈司庭一起待在这府中,霍青谣倒是觉得没太大差别。只不过府中的各种开支都是沈司庭付的,他还重新请了几个下人回来,府中又恢复成了他们刚成亲时的样子。
有时候,霍青谣独自坐在凉亭中都觉得有些恍惚,仿佛霁月从来就没在这座府邸中出现过,她的将军府也还在。
可每次一沉浸在幻想中,一阵凉风就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沈司庭倒是也说到做到,他说不来找她便没来找过她。但平日里,他除了去书院以外,还会经常回到城西的那座宅子里看霁月。
霍青谣只知晓,如今那座宅子叫沈宅。她想了想,自己的处境不好,霁月的也没完全拥有沈司庭,这心中便宽慰了许多。
秦暮羽来找她时,是三日之后的中秋佳节。沈司庭的事他也听说了,起初他也担心霍青谣,可听凌风说他们如今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后他便放心了。
霍青谣正让云初摆放好晚上赏月一起用的月饼,就见秦暮羽穿着一身墨色长衫走了进来,他脸上盈满了喜悦,“阿谣,我听说今晚城中有花灯,我们一起到湖上去放花灯罢,你也好久没有出去散散心了。”
“可是...”
她极是难为情地看了一眼云初刚摆好的月饼,有些犹豫不决。她的确是好久都没出去散过心了。
“你若是真想吃这些月饼,叫云初带上不就行了。”他拉着她的手腕,没等她回话就将她往外拉。
云初见了,赶忙将月饼打包起来,拿上霍青谣的披风,追了上去。
沈司庭与文轩站在回廊尽头,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渐渐走远。文轩手里还端着霍青谣最爱吃的红豆馅儿月饼。
他记得上次她在将军府的后花园喝醉时,嘴里曾呢喃过那些酒原本是等今年的中秋佳节全家人一起赏用的,所以他便想着今夜到秋水苑来陪她一起赏月。他都与霁月说好了今夜不能陪她赏月了。
“公子,那这些月饼如何处置?”文轩难为情地看着手里端着的一盘月饼。
“放到夫人的房里去便可。”
他淡淡开口,转身回了听雨轩。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
文轩撇撇嘴,只能将月饼放到霍青谣屋里。
秦暮羽与霍青谣一起到京城里的湖边上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湖四周都挂满了灯笼。而湖面上,到处泛着花灯。
他买了两个花灯,又租下一条船,与霍青谣一起进到船里。
“其实,我们站在湖边上放就好了。”
许是这段日子以来习惯了不是将军府小姐的身份,霍青谣觉得他们不必这么讲究。
“在湖中央,更好赏月。”
秦暮羽对上她泛着涟漪的眸,扬起嘴角。
云初将带来的月饼摆在小桌上,再摆上一盏清酒后,便出到船头外面,不再打扰他们二人。
每年的中秋佳节,京城都是如此热闹。霍青谣记得没遇到沈司庭以前,中秋佳节她就经常与爹娘一起来到这城中,与京城中的百姓一起赏月。
爹娘喜欢热闹,她便也跟着他们。
只是遇到沈司庭之后,她见他一个人在京城孤苦伶仃,家中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她便没再与爹娘一起赏月过,全都溜到沈司庭身边陪他赏月去了。
“阿谣,他回来没再寻过你的麻烦吧?”
秦暮羽将小盘里的月饼切开,拿了一小瓣给霍青谣。
霍青谣接过来放到嘴里,摇了摇头,眸中没起任何波澜。秦暮羽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去。
他这段日子都没到状元府中去寻她,全都是在谋划将她从蜀桓帝禁锢的那一方天地中解救出来的事。
如今他手里有了兵权,还有一支骁勇善战的蜀云军,这南蜀的皇帝是该换一换了。
将霍正鸿手里的兵权交到秦暮羽手上,是他自作自受。他可别忘了,这支蜀云军之前叫霍家军。
与霍正鸿一起到边塞之前,在城门外心里对着霍青谣暗暗下的那番决心秦暮羽还记得一清二楚,就算是付出自己的命,他也要从沈司庭手里将霍青谣给抢回来。
若是到头来霍青谣真的不想与自己在一起,他也不介意。只要能让她开心,他便知足了。
船头边上,船夫轻轻浅唱着小调。秦暮羽将买来的两个花灯都放到她面前,说全都给她,她今夜可以许两个心愿。
她微微愣了一下,“可是,往常的中秋节阿谣都只许一个愿望。”她无比真挚地说道。
霍青谣从小就爱吃这红豆馅儿的月饼,秦暮羽方才切好的就全被她吃光了。
“今夜你可以许两个,我将我的那个让给你了。”秦暮羽一手切着小盘里的月饼,一边风轻云淡地说道。
花灯里柔和的光映到他脸上,蒙上一层柔和的色泽,他嘴角边上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比平时更多了一丝俊逸。
霍青谣心里知晓,他从来都会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她。
她拿起秦暮羽给的那两个花灯,许下心愿后,轻轻放到湖面上。端坐回身子时,秦暮羽问她,“许了什么愿?”
霍青谣摇摇头,脸上写的都是不告诉你。他轻笑一声,便不再追问。
她许了两个心愿,一个是希望爹娘在九泉之下能过得好,一个是希望秦暮羽能早日寻到自己的幸福,但她不愿意那幸福是她。
今年的心愿虽比往年的多了一个,但已不再是关于沈司庭的。
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已经靠在秦暮羽肩上睡着了,喝下了几盏清酒,她的脸染上一丝红晕,均匀的呼吸在秦暮羽耳边轻轻响着。
他将手轻轻覆上霍青谣的脸,她的脸有些微烫,让他觉得指尖流过一阵暖意。只可惜马车很快回到了状元府门前,秦暮羽不忍心叫醒她,便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当当跃下马车。
“不必劳烦秦世子了,我来便可。”
沈司庭早已候在府门口,等着霍青谣回来。自今晚见她与秦暮羽一起出去后,他这胸口闷了一晚上,索性到这府门口来吹吹风,也是在故意等霍青谣。
“阿谣虽与你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不该劳烦的人是你。”秦暮羽冷着脸回了他一句,便径直将霍青谣抱回秋水苑。
云初耸耸肩,赶忙追上去。剩沈司庭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自那晚中秋佳节之后,沈司庭便变得奇怪得很,总是不经意经过霍青谣的秋水苑,寻着借口进来找她。
他的腰间上,戴的已不是霁月缝的那个荷包,换回了霍青谣以前缝的那个。似是在隐隐暗示着什么。
霍青谣走到他面前,硬生生扯下他腰间上她亲手缝制的荷包,“阿谣,你...”他还未说完,霍青谣已经将荷包扔到了湖里。
湖面上漾开一抹波澜,荷包很快便沉到了湖底。
“你赠予我的银簪被我摔断了,我赠予你的荷包如今也沉到了湖底,今后我们二人便两清了。沈司庭,你回去吧!”
她转过身子,不再看他。
“好,好...”
轻轻应承两声后,他月白色的长衫才消失在秋水苑里。
自中秋佳节已过去了大半个月,秋意渐浓,霍青谣褪下身上的水蓝色烟纱裙,换上一身袖口绣着银色丝线的淡蓝色绸缎裙。
秦暮羽这半个月都没来寻过她,过了晌午之后,凌风突然来到秋水苑里寻霍青谣,说是丞相府出了事,让她赶紧过去一趟。
喜欢妾门春深又几许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妾门春深又几许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