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太后也加入讨论：“就是向四方散布湛王爷出山的消息。湛王爷和雪域王是两大天子骄子，自从湛王爷失踪后，天下人都将雪域王王视为无人可匹敌的战神。所以，湛王爷的出现，会动摇雪域影好不容易在雪渊军中建立的不败形象。”

　　墨湛煊露出一丝苦笑，转头对颜妍道：“本王真的有点后悔。当初与雪域影在南昭边境对阵时，如果不采取离间计，佯装撤退，而是直接与雪域影硬碰硬一场，留下一段湛王爷曾在战场上打败雪域王的历史。那本王的出现，将会更令那些正追随雪域影的将领们紧张。”

　　颜妍露齿而笑，低声道：“王爷似乎忘了，当时颜妍正为南昭大军出谋划策。”

　　“若是真的硬拼下来，我和王爷连手，雪域影未必能占多大的便宜呢。”

　　墨湛煊被她灵动的眸子一瞥，身上每个毛孔都舒畅得想要唱歌，失笑道：“是我自大了，请颜妍大军师见谅。”

　　两人目光轻轻一碰，都觉脸红心跳，似乎说不完的情话都涌到了喉间，恨不得痛快倒出来。只是众人在前，讨论的又是悠关生死的战局，怎能这般不识轻重，颜妍悄悄收了目光，想将手从桌下抽回来，微微一动，竟被墨湛煊握得更紧了。

　　“第三个方面，我看应该针对雪渊的内局，雪域影只是王爷，这个名分不高不低，十分尴尬。

　　所以他正紧张地筹划要建立新国，正式登基为王，把名号给打正了。

　　他真的统一四国，建立新国的话，那不但墨镜、边境、南昭不存，就连他自己的大本营雪渊皇族，也会消失。”

　　刘乾冷冷道：“要把一个国家百年的皇族抹去，并非那么容易。雪渊的大臣和将领一定会有人心怀不满。就像对付雪渊丞相的一样，雪域影也一定也会想办法迫害那些不认同他的雪渊人。”

　　“听说雪渊的皇上死得蹊跷。我看他这次是下了狠心，真的是心狠手辣，不但对付那些不认同他的将领大臣，甚至连他自己的亲人也不放过。”

　　颜妍听了，脸上黯然。

　　钱誉倒是兴致勃勃：“他们明争暗斗，我们正好来个渔翁得利。借机散布雪域影谋害皇上陛下的谣言，让一向忠于雪渊皇族的军队军心大乱。”

　　“是否要想办法和那些被雪域影迫害的雪渊将领秘密接头？说不定他们会背叛雪域影，投靠到我们这边来。”霖风道。

　　这不能轻举妄动，万一反被雪域影识破，将计就计，我们就危险了。颜妍道：“如今并非公平较量，雪域影错了一步，尚可凭借庞大的势力挽回，我们稍错一点，就会全盘皆输。”

　　墨湛煊赞同颜妍的意见，道：“本王的意思，必须派出密探，深入了解雪渊内情，区分哪些真的可能投靠我们，哪些即使对雪域影不满，也绝不会背叛雪渊大军。前者秘密接头，怂恿他们起义。”

　　墨镜太后明白过来，接着道：“后者暗中刺杀，栽赃给雪域影，激化雪渊人与雪域影的矛盾。”

　　墨湛煊笑道：“太后见识高明呢。”

　　湛王爷说得如此透彻，再不懂的人也会明白了。

　　墨湛煊又道：“上面所说的，只是造势而已，就如在一片干枯林木上洒满了油，但要燃起滔天大火，还必须一个小小的火花，这是关键之处。”此话一出，众人都屏息听他说下去。

　　不料墨湛煊却偏过头，对颜妍笑道：“颜大军师若能想出生成火花的法子，本王便亲吻颜大军师的小手十下，以示感激。”

　　他心痒了多时，此刻情不自禁，竟把情话脱口而出。

　　气氛紧张的军事会议，顿时蒙上一层暧昧甜蜜的色彩。

　　众人面面相腼。

　　自诩最熟悉湛王爷性情的霖风，也忍不住立即冒出一头冷汗。

　　颜妍乌黑的大眼睛满是惊讶，她向来沉静淡然，忽然被墨湛煊当面将了一军，顿时脸上爬满红云，眼珠轻转，已想好对策，露出微笑：“法子不是没有，不过王爷的赌注要改一下，颜妍若答对了，王爷要许诺十天不许碰颜妍的手才行。”

　　不等墨湛煊拒绝，徐徐道：“破坏敌人的军队，历来有两个最实在的法子。”

　　“一个是当面对阵，打对方一个落花流水，让敌人以后听见王爷的名字就不战而溃。我们要尽量缩小双方的兵力差距，才可以正面决战。这法子暂不能用。”

　　墨湛煊摆手，意味深长道：“请教第二个法子。”

　　“第二个法子，当然就是断敌粮草。士兵们饿着肚子，怎么可能不大乱？”

　　霖风道：“这又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雪域影深悉兵法，十分明白粮草的重要性。要断他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哪有那么容易？”

　　颜妍眸子微动，和墨湛煊交换一个顽皮的眼神，柔声道：“如果颜妍答错了，不知道王爷要罚什么？”

　　墨湛煊皱眉喃喃：“你擅自改了个这么让人头疼的赌注，本王不想和你睹了，法子还是让本王自己想吧。”

　　“迟了呢，赌注已下。”颜妍浅笑，看向众人：“要截断何快粮草，只能兵行险着，取得雪渊的粮草重地。”

　　刘乾露出惊色：“囤积粮草的中枢，必在雪渊境内。我们孤军深入，万一被发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颜妍巧笑倩兮，从容不迫，恍惚间艳光四射：“我们不但要进入雪渊，而且还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对方的城池。只要有一丝消息泄漏，意来雪渊大军围攻，那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

　　钱誉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

　　他虽不怕死，但绝不同意贸然送死。

　　墨镜太后缓缓道：“连失踪多时的湛王爷从天而降这种不可能的事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颜姑娘请继续说下去，至于那个必须取得的城池，不知颜姑娘心里有没有定论。”

　　霖风道：“囤积雪渊大军粮草的重要城池，首选祖西。但那里是雪渊军最重要的城池，不知有多少雪渊兵把守，就算我们拚死占领了，也不可能不让雪域影发觉。”

　　“谁说要占领祖西？”颜妍摇头，眼中间烁着智慧的光芒：“囤积粮草的城池固然重要，但各路粮草运送去祖西时的必经之城，不是也同样重要吗？”

　　此言一出，众人眼里顿时大放光芒。

　　钱誉猛然往膝盖上狠拍一下：“对！哈哈，有道理。我们占不了有重兵把守的祖西，大不了就剀村运在路上的粮草。”

　　罗尚也显得非常兴奋，站起来对着颜妍就是一揖，苦着脸地求道：“请颜姑娘不要再需我们胃口，痛快地把谜底说出来吧。到底要占领雪渊哪一个城市？我抓剑的手开始发痒了呢。”

　　颜妍受他一揖，倒不好意思起来，当下便说出谜底，吐出两个字：“且柔。”

　　“且柔？”

　　颜妍徐徐回头，看入带笑的墨湛煊眸中，轻声问：“颜妍的谜底已经坦白，不知道胜负如何？”

　　墨湛煊故作无奈，沉痛地叹了一声：“你赢了。”

　　众人正竖起耳朵等他回答，都情不自禁笑起来，军帐中因为恶劣形势而带来的沉滞压抑气氛一扫而空，连墨镜太后也忍不住掩袖轻笑。

　　“好，我们来详谈正事。首先，是如何孤军深入雪渊，不让敌军发觉地接近且柔城。”

　　笑过之后，墨湛煊长身而起，眼神恢复犀利，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在桌上铺开：“大家过来看。”

　　众人纷纷靠前，围着桌子仔细端详这副画得清晰细致的行军图。

　　这是本王根据探子多日来的军报，昨夜绘成的地图。此处，就是我们要攻占的目标，且柔城。

　　雪渊。

　　且柔城内，风光明媚。只是城守大人的心情，颇为糟糕。

　　“又暗中回来了？”君凌反复拨弄着手里的轻弩，懒洋洋地问。

　　“是。”

　　“不是昨日才出城吗？”

　　“秉城守，卑职按大人的吩咐，确实是昨日就恭请葡光、葡盛两位大人出城了，临行前还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顿。只是不知为何，两位大人今天换了平民的衣服，又进城来了，在酒楼妓院里玩耍，说他们是体察民意，微服察访城守大人您的政绩来着，一日不查清楚，一日都不会走。”

　　“狗屁的民意！”君凌忍了多日，火气终于难以压抑，猛然将轻弩往桌上一拍，震得上面的瓷杯在空中跳了跳，匡当歪倒，茶水泻了一桌：“这两个小人，靠陷害雪渊对何快不满的大臣们受宠。现在居然敢勒索起本城守来了。”

　　“大人，城守大人………”身后的师爷杜京捏着山羊胡子凑到君凌耳边，急道：“大人小心言辞，雪渊现在风声鹤唳，驯马爷正四处派人察访那些对他不敬的人呢。这些话，要是让葡光、葡盛两位大人在王爷或者王爷的心腹面前露上一丝半点………”

　　君凌冷哼一声。

　　雪域影对付异己的手段迅速毒辣，君凌怎会不知。

　　他是乐常青提拔上来的城守，算乐常青那边的人，雪域影恨乐家入骨，自然不会对他有任何好感。

　　现在雪域影外要对付南昭，内要对付那些掌握实权的大臣将领，万不会有空来和他这个小小且柔城守计较。

　　但是将来呢？

　　万一雪域影真的建立新国，登基为王，万事操劳完毕，还不好整以暇地修理他们这些小兵小将？

　　将来堪忧，这是不必说了。就连现在，那些投雪域影所好的小人们也已经欺上家门。

　　“他们在且柔除了喝酒作乐，还干了些什么？君凌收敛了怨容，挂出心不在焉的讥讽微笑。”

　　属下见他不再大怒，才敢继续禀报道：“两位大人吃喝玩乐，都不付帐，说是要酒楼老板来城守府要钱。”

　　“帮他们付。”

　　“那………春艳楼的老杨，她也过来了………”

　　“也帮他们付。”

　　“还有………”

　　“不必说了，都帮他们付。好好侍侯，由他们闹。”

　　打发了下属应付那葡光葡盛，还要处理且柔城中大小事务。君凌心中不平，挥笔批了几道公文，再也坐不住了，召师爷杜京过来，道：“这些东西大杂，你先把重要的挑出来，写个大概意思，等下给我看吧。自己站起来出了书房。”

　　到了院子里，按照习惯右转，几下大步，不经意就已到了极熟悉的房门处。

　　刚巧云攸捧着一迭衣服出门，差点撞在君凌身上，唬了好一跳，眼睛向上挑，瞪他道：“

　　你在当门神呀？石头一样档着人家的路。”

　　自从墨镜被雪渊侵入，师傅等熟悉的人都没了消息，云攸逃了也没有地方去，君凌便将房门的锁给收了，让她自由在府中走动。

　　“你又把我衣服拿去补了？”君凌视线落到她手上。

　　云攸被他一问，脸蛋微红，立即把手上捧的衣服全塞他怀里，咬着唇道：“谁有那个间工夫帮你补衣服，我又不是你买的奴婢。”

　　“那你拿我衣服干什么？”

　　“我…………”

　　云攸听见他冷冷地追问，心头火起，磨牙道：“我嫌你太讨厌，连衣服都脏兮兮的。明知道你府里那个老妈子洗衣服不干净，还不知道赶快换个人。堂堂一城之守，连这点识人之明都没有。今天跟你说明白了，我再也不会帮你重洗啦。”

　　“哦…………我明白了。”

　　君凌最喜劝看她脸红，把头凑过去，附在她耳边道：“

　　你是嫌我搂着你时，味道不好闻。其实那是衣服的味道不好而已，本城守自己

　　身上的味道，可是非常非常干净好闻的。”

　　云攸被他的轻薄话骇得心脏狂跳，捂着心窝退了一步，跺脚道：“你这人真可恶。我帮你洗洗衣服，碍着你什么了？竟要说这种话来欺负我。”

　　君凌和她大眼瞪小眼：“你这女人才可恶，越来越会撒娇了。明知道本城守什么都不怕，就怕你撒娇。我堂堂一城之守，怎能让你这样欺负？”

　　云攸被他的强词夺理弄得愕了好一会儿：“你…………你、你…………”

　　一咬下唇，揉着眼睛转身就冲回房里。

　　君凌高声道：“别哭、别哭，好吧，本城守收回前言，你一定也不可恶，你爱怎么欺负我就怎么欺负，大不了我不反抗。”

　　一边说着，一边捧着满怀衣服追了进去。

　　他自己性情古怪，故意惹急了云攸，又打迭起百般心思哄她。

　　云攸哪有这么容易被他哄到，扭着身子用背对他，气道：“我不要见你，我这就收拾包袱，回墨镜国。”

　　“我陪你。”

　　“谁要你陪？”

　　君凌唇上勾起邪笑：“好，你不让我陪，那我陪别的女人去。”

　　云攸霍地转过身来：“你这人真讨厌！要走就快点走，别在这里烦我。”

　　两人正在赌气，君凌的下属匆匆赶了过来，禀道：“大人，葡光、葡盛两位大人到府门口了。”

　　君凌知道那两人吃饱喝足，又来生事，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知道了。”

　　“你们准备上房，好好招待，找几个漂亮小妞陪他们喝酒，别让他们烦我就行。”

　　“属下领命去了。”

　　云攸好奇道：“瞧你眉头皱成那样，谁敢惹城守大人不快？”

　　“两只讨厌的臭虫。”君凌不想多说，又需儿郎当道：“别管臭虫，我们的事还没说完呢。”

　　“什么我们，你是你，我是我。”

　　“唉，我投降。”君凌贴过去一点，压低声音道：“本城守告诉你一个秘密，算是赎罪，如何？”

　　“什么秘密？”

　　“那个洗衣服不干净的老妈子，是我特意安排的。我就知道有人会笨得上当，帮我把衣服都重洗一遍……………啊，别打、别打，叫你别打，你还那么用劲，喂喂，我还手啦……………”

　　经此一役，花了好些功夫才把云攸哄的肯和自己说话。君凌心里郁结大半散去，看看天色，已经不知不觉耗费了半日时光，站起来伸个懒腰：“不和你玩了，我

　　走了。”

　　不知不觉耗费了半日时光，站起来伸个懒腰：“不和你玩了，我要处理公务去。且柔百姓的安乐日子可全靠着我这个城守大人呢。”

　　云攸横他一眼：“真是大言不惭。快点去吧。”

　　“今晚再来陪你吃饭。”

　　“不许你来。”

　　君凌趁她没防备，在她脸蛋上轻轻扭了一下：“那你过去陪我吃饭。”

　　云攸再要发火，君凌已经脚步轻快地走远了。墨镜，隐蔽的山谷中。

　　墨湛煊和颜妍的联手使低落的士气从回高点，军事会议后，众将有了崭新的目标，步出营帐时，连脚步也轻松了几分。

　　但同时，大家也都明白，兵行险着，湛王爷和颜姑娘的策略既大胆又危险，是一步也错不得的。

　　会议结束后，墨湛煊一把拉住打算随众人出帐的颜妍：““刚刚才大展神威的颜大军师，你不留在我这个主帅身边，要到哪里去？”

　　颜妍回头笑道：““王爷别忘了我们的赌约。颜妍赢了，王爷十天都不能碰颜妍的手呢。”

　　墨湛煊眼中光芒忽地一闪，竟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把神威宝剑抽了出来，往颜妍跟前一递：“颜妍砍我十剑好了，以替那十日之约。”

　　颜妍被眼前森然剑光吓了一跳，连忙将剑插回鞘中，蹙眉道：“王爷这招苦肉计出得不得人心。是你先招惹颜妍的，身上连且柔的地图都藏了，还故意坏心眼地来考人家。方才要是答不出来，岂不愧死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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