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妍却深知墨湛煊绝不拿军事来开玩笑，想了想，问墨湛煊道：“王爷今天潜入了且柔城守府吗？那位城守，是受雪域影提拔上来的，还是受乐常青提拔上来的？”

　　这问题一针见血，霖风垂手站在一旁，大叫厉害。

　　君凌要不是因为身处乐常青一派，受到雪域影一派的苦苦压制，就算有云攸在，也不见得会一见墨湛煊的面就卖了且柔。

　　墨湛煊见颜妍乌黑的眼珠瞅着自己，忍不住握了她的小手，轻声道：“又让颜妍猜到了，本王真想让了这个主帅的位置呢，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颜妍再猜一下。”

　　旁人见他们两人亲亲密密，都不作声，含笑看着。

　　颜妍低声道：“要再猜一点，大概是王爷出手了，让那城守尝到了几分厉害吧。”

　　霖风喝彩道：“不愧是王妃，这也能猜出来。王爷潜伏刺杀的功夫，可是连敌国大将都心惊胆跳的。”

　　墨湛煊仍是笑着：“还要猜深一点。”

　　颜妍蹙眉想了半天，摇头道：“再深就不行了，我又不是神仙。”

　　“给你一个提示，今夜我要带云师父一起进去。”

　　颜妍“哦”了一声：“且柔城守有极看重的人病重了？”

　　要是真的受雪域影一派排挤，又遭墨湛煊出手胁迫，再加上骨肉至亲的重病，要一个人通敌，倒真的有可能。

　　墨湛煊道：“谁没有极看重的人呢。反正且柔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这次倒是老天爷帮了一个大忙，你晚上和我们一起去就明白了。”

　　快到傍晚，墨湛煊真的领了颜妍，请来云攸师父，挑选了几名精干属下，趁城门未关时微服入城。

　　霖风瞅着颜妍不注意，悄声问墨湛煊道：“我思来想去，还是有点犯险。万一那人后悔，将王爷卖了怎么办？要只有我们两人还可以杀出来，只担心王妃和云师父。”

　　墨湛煊平静答道：“你还没有遇上心爱的女子，等你遇上，就知道他为什么绝不会反悔了，怎么，你不信本王的眼光？”

　　当主帅识人最为重要，墨湛煊看人极少出错，他这样一说，霖风放下心来。

　　一行人来到城守府外，向府役报称是外地来的旧朋友，过来投奔君凌的。府役早得了君凌吩咐，说这一两日会有旧友前来，一定要好好招待，立即跑进去送信。

　　不一会儿，君凌亲自迎了出来，一见墨湛煊就拱手：“好久不见，老兄身体还好？”亲热地携了墨湛煊往里走。

　　跟随墨湛煊的几个精兵都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想着大模大样到敌人的城守府来，简直就是九死一生，不过为了墨湛煊的帅令，又不得不从。现在一见城守的模样，终于放下一半心，但仍不敢大意，手握着剑柄，寸步不离地护在墨湛煊身后。

　　只有颜妍知道墨湛煊不会莽撞，这样做必有把握，也随他盈盈走了进去。

　　君凌领着众人进了内室，遣退不相干的人，才松开墨湛煊的手。霖风在一旁互相介绍，指着颜妍道：“这位就是颜姑娘。”

　　颜妍从未见过君凌，只以为是个陌生人，哪里知道这男人和自己的假死一事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有礼地微微颔首。

　　君凌知道若不是这个女人，也许此生都不能和云攸碰上面，想起云攸，心里微漾，朝颜妍古怪地笑了笑。

　　霖风又指着云孟阙道：“这位就是云师父。”

　　此话一出，君凌露出肃容，居然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

　　云孟阙大惊，知道这人对湛王爷紧要非常，连忙要扶他起来：“不敢，不敢，哪位贵亲病了，请带老朽去看看，老朽不才，医术上倒还过得去。”

　　君凌硬挺挺跪直了：“没有人生病，只是求您老一件事。我叫君凌，人长得帅，身体也好，射一手好弩，对人一心一意，聪明伶俐，学什么都比别人快……………”

　　他语速很快，唠唠叨叨说了一堆，除了墨湛煊和霖风外，别人都摸不着头脑，听君凌把自己有的没有的优点都数完了，又问云孟阙：“您看，我这样的人物，你老人家还满意吧？”

　　云孟阙被他缠得昏头转向，以为君凌是要拜在自己门下学医，他今生只收留了云攸一个徒儿，还是从小带在身边的，但又知道眼前这个城守对湛王爷的大计甚为重要，万万不可得罪，只好含糊道：“这般人才，老朽怎敢不满意？”

　　一听这话，君凌竟然到：“那您老受我三个响头。”

　　“不！不，使不得………………”

　　云孟阙话音未落，君凌已经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再直起身来，满脸的一本正经顿时没了，嘻嘻笑道：“这下可不能赖了。您老受了我的磕头，我以后就管您叫岳父了。”

　　此言一出，不但云孟阙，连颜妍都愣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君凌却像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从地上生龙活虎地跳起来，冲着楼下大声道：“媳妇！君凌的媳妇，快出来拜见你的师父，也就是我岳父。”

　　他把云攸骗到小屋里，再三答应了只要墨湛煊一出现就告诉她。但墨湛煊他们一来，君凌却没有通知云攸，反而先使手段把云孟阙给料理了。

　　云攸正在屋里忐忑不安等着师父和颜姑娘来，猛然听见君凌在楼上叫，霍然站起来，疯了似的往上跑，一跨进房门，看见满屋子熟悉的面孔，哽咽着叫了一声：“颜姑娘……………”

　　再一转视线，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瞧见消瘦了许多的师父就站在面前，整个人都怔了。

　　房中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云攸呆呆站了半晌，肩膀猛然抽动，大哭起来：“师父！师父！”

　　云孟阙瞪着眼睛。

　　云攸露面的刹那，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人就像踩在云堆里似的。惊喜太多，活活把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炸飞了。

　　云攸，是云攸那个小丫头……………

　　那身板，那尖尖的下巴，那乌黑的眼睛，那表情………………都是云攸那孩子的，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小丫头啊。

　　久历岁月的睿智老眼，渐渐幻化成一片氤氲，他嗡动着唇，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一股大力用来，有人紧紧抱着自己，哭声钻进耳膜里，那声音熟悉得让他这个老人也忍不住想痛哭一场。

　　“师父……………师父，徒儿总算见到你了……………”

　　云孟阙低头，老眼一片昏花，朦朦胧胧看着心爱的徒儿已经伏在自己怀里，委委屈屈地哭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喃喃道：“孩子，孩子………………”

　　什么都顾不上问，一味像从前那样，用手来回抚她抽动的背。

　　颜妍胸口胀得发疼，很久才想起应该呼吸，她怔在那，眼睛闪闪发亮，旁边有人扯扯她的袖子。她缓缓把脸别过去，墨湛煊对她笑道：“到我怀里哭吧。”

　　颜妍伏过去，忍不住抽泣起来。

　　众人终于明白过来，喜气洋洋地看着两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连着云师父，眼圈也是红的。

　　霖风在一旁抿着嘴笑。

　　静静站了一会儿，君凌见云攸还哭个不停，凑过去逗她：“别哭了。你师父答应收我做女婿，我已经磕了三个响头，喂，你也磕三个吧。”

　　云攸抹了脸上的眼泪，瞪他道：“谁要你磕头？”

　　她刚才哭得厉害，眼睛又红有肿，嗓子也有点嘶哑了，又问君凌：“我的师父，怎么你叫岳父？”

　　君凌毫无异议，痛痛快快道：“好，那我也叫师父好了。”

　　云孟阙见了徒儿，心高兴地简直要飞起来一样，今生也没有这么快活过，好不容易止了泪，见他们一吵嘴，细看云攸两腮，居然有点发红，顿时明白过来，心里的欢喜又多了一重，鼻子竟又有点忍不住发酸，赶紧掩饰着呵呵笑道：“叫岳父就好，只要你好好待我徒儿，也不用磕头，岳父师父随你叫。”

　　云攸大羞：“师父啊！”

　　她不叫则已，一叫起来，所有人都笑了。颜妍也刚在墨湛煊怀里抹了眼泪，抬头要说话。墨湛煊怕她怪自己隐瞒了见到云攸的事，赶紧道：“正事要紧，我们先谈谈正经的。”

　　众人都知道情况紧急，肃然道：“事不宜迟，不要闲聊了。”

　　君凌摆开一张桌子，拿了卷轴往上面一铺开，不再嬉皮笑脸：“这是且柔附近的地图，上面朱色的五条，就是军粮的路线，他们都会在且柔这里歇脚。”

　　这地图是他自己绘的，比一般地图细致了几倍，墨湛煊赞赏地看他一眼，暗中点头。

　　云攸不懂行军打仗，在师父那哭了一场，又想起颜妍，对云孟阙道：“师父，我们到隔壁去，云攸帮你捶背好吗？”

　　看看颜妍，颜妍满脸泪痕，朝她笑了笑，眼睛里藏了说不完的欢喜。她走过去，对颜妍道：“颜姑娘，我们到隔壁去。”

　　颜妍恨不得立即和她尽述离情，拉了她的手，和云孟阙一同到了隔壁。

　　三人坐在一起，云攸亲自沏茶上来，一人分了一杯，又慢慢为师父捶背，一边将自己和颜妍离开后的事仔细讲了一次。

　　因为怕云孟阙和颜妍生君凌的气，把君凌做的坏事隐去了十之八九。

　　云孟阙听了，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他坏，其实人家也没做什么坏事。”

　　颜妍问：“你喜欢他吗？”

　　云攸脸蛋微红，蹙眉道：“谁喜欢他？”

　　云孟阙和颜妍一看，心里都道：“那是真的喜欢他了。

　　三人在一边聊天，这里的男人们也谈得热火朝天。

　　墨湛煊向君凌说了他们开始的打算，君凌顿时笑起来：“这事王爷找对人了，我在军中混了多年，军里的事都很清楚。雪渊军里哪些将领可以笼络，哪些将领立场最坚定，我通通清楚。”

　　墨湛煊大喜，当机立断道：“这样最好，烦请立即写份表单出来，我们好逐一算计。”

　　颜妍在那边，向云攸交代了别后经过，想起都以为对方死了，那股伤心滋味真不好受，当日也不知为这个流了多少泪，唏嘘叹息一番，又说起活泼可爱的恒儿，才渐渐止了眼泪，重新回这边房间来找墨湛煊等人。

　　一进去，颜妍问：“商量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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