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弄懂一个男人，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

　　而有的男人，你可能花一辈子也弄不懂，云攸想。

　　君凌就是那个可恶的男人，他比女人更像是水，没有定态，若细看，吊儿郎当的时候，眼里往往闪着犀利的光，若忽然变得恶狠狠了，活像个将要吃人的魔王，不一会儿，唇角戏谑的笑又会蓦然浮出来，那男人是个恶人。

　　他悠闲地举着轻弩，将云攸驱赶到纯白一片的绝境，又不知为了什么，发了疯似的从狼群的尖牙利爪下抢了云攸回来。

　　他虽救了云攸的命，却没还给云攸自由。

　　“你要是想跑，我会像逮兔子一样地把你逮回来。”说这话的时候，君凌的嘴角有着邪气的笑。

　　云攸狠狠瞪着他，暗里发誓，她绝不会让他逮到。

　　这个誓言无法验证，整整一年，她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君凌是关人的专家，他总能看穿云攸筹划已久的逃跑计划，轻而易举地笑着戳破云攸的美梦。

　　云攸感觉在君凌面前，自己学的功夫，没有一点用处，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为什么？”云攸不甘心地问。

　　“你不是军人，，你没学过如何囚禁俘虏，你没学过如何在荒山野岭中追踪敌人，就你那点功夫，打打流氓还行，遇到高手就是三脚猫功夫。”

　　君凌反问：“你说说，你怎么可能从我手里逃掉？“

　　“为什么要关着我？杀了我不是更好吗？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君凌又反问：“你真的不想活吗？”

　　云攸愣住。

　　在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混沌间，想到颜妍的处境，她确实是不想活的。

　　但如今呢？

　　若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就这么呆在雪渊国，就算是死了，也回不到墨镜国，还是算了吧！

　　她只能将吼声放小了，冷哼道：“我想不想活，与你何干？”

　　君凌愣了愣，也冷哼道：“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说不定你就别想活了。”

　　且柔的城守，铁桶似的囚室，云攸仍是锲而不舍地寻找逃跑的方法。

　　君凌这次终于恼了，抓着她的双腕，凶狠地将她压在墙上：“你就这么想回墨镜国？”

　　“谁说我要回墨镜国，”

　　“那是想去松森山脉了？”

　　“与你无关！”

　　“果然……”君凌仍旧按得她动弹不得，唇角却又勾了起来，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缓缓道：“原来真正的颜妍还在松森山脉。“

　　云攸吃了一惊，紧紧抿上唇，把头别了过去。

　　颜妍，颜妍如果还在松森山脉，只怕只剩下一副……

　　“你当初是拿着夜光玉钗去找援手的吧？”

　　君凌硬将她的下巴扳回来，看见她眼中滚动的泪光，炯炯目光盯着她看了半晌，沉声道：“看来颜妍在松森山脉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

　　“胡说！你胡说！胡说，胡说！”云攸冲着君凌大骂，哭道：“她一定会被人救了的，说不定她有了气力，可以自己走下山，说不定她……”

　　她骤然止了声音，吃惊地发现自己正在君凌的怀里。她一生中，除了师傅，从未和一个男人靠得如此近。被君凌搂着，就像浑身被火拥着。

　　云攸惊叫一声，猛然把君凌推开：“别碰我！”

　　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君凌退开两步，站稳了，脸色变了两变。直到他转身离开，云攸才终于停止屏息，大大吸了一口气进肺里。

　　君凌晚上又来了，端着云攸的晚饭，自备了一壶烈酒。云攸低头吃饭，他坐在对面，也不用酒杯，直接提着酒壶往嘴里倒。

　　当烈酒灌进喉咙时，他的目光放在云攸身上。

　　目光阴惊而邪恶，黑沉的眸子深处隐藏着暴戾的思量，使囚室内的一切变得如同绷紧的弦，彷佛稍一触发，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饭菜几乎贴着云攸的脊梁下去，她觉得自己面对的似乎是一只野兽。放下碗后，她退到了床的最尽头，但囚室就算再大十倍，也不足以让她逃开君凌醉醺醺的杀气腾腾的目光。

　　君凌那夜什么话也没说，不说话的他更像一头没有理性的潜伏着的野兽。

　　云攸此前以为自己已经遇到了最糟的事情，现在她终于明白，还有更糟的事在后面。

　　此前的君凌邪气凶恶，可恨可恶，现在的君凌却让人觉得可怕。

　　君凌一夜无话，几乎在云攸快被他的目光逼疯的时候，站起来离开了。

　　云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仿佛死里逃生般，一摸额头，水浸浸的。

　　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连续十天，君凌都带着烈酒到囚室来。又一回，他醉醺醺地挨到了床边，通红的眼睛盯着云攸。看着庞大的阴影缓缓笼罩过来，云攸忍不住尖叫起来，叫声惊醒了君凌。

　　他晃了晃身子，甩着头离开了。

　　云攸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女人的天性让她明白了君凌目光中的含意。

　　她无助地看着坚固的囚室，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比以前更安静，更冷漠。

　　如果真的……

　　那我就死。

　　云攸捏紧了拳头。

　　这样的日子捱了不知多久，君凌终于停了喝酒，像从前一样没话找话。

　　“怎么最近不想法子逃了？”

　　“哼。”

　　“啧啧，我还打算你再乱动脑筋的话，真要剥得你光溜溜呢。谁知你竟然听话了。可惜、可惜。”

　　“你……”

　　他彷佛变戏法般，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吊儿郎当，偶尔凶狠，喜欢戏谑云攸的君凌。

　　送晚饭的时候，他忽然问：“你想去松森山脉看看吗？”

　　云攸诧异地抬头。

　　君凌脸色平静得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想去吗？”

　　“啊？”

　　“不想就罢。”君凌转身。

　　云攸叫起来：“想！我想去。”

　　君凌停下脚步，背影看起来不再吊儿郎当，反而显得凝重。

　　云攸盯着他的脊梁。

　　傻瓜，他是骗你的。

　　傻瓜，他在逗你玩，活像逗一条养在笼子里的小狗。

　　“等我安排好了城务，我们就出发。”

　　君凌的话只说了一遍，云攸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站在囚室里愣着，不敢置信地反覆思索着其中蹊跷。

　　君凌已经离开了。

　　云攸原本是不信的，但三日后，他们真的踏上了旅途。

　　君凌没带任何随从，只有他们两人。

　　且柔离松森山脉并不近。君凌带着昏迷的云攸从松森山脉到且柔时，用了半个月，现在两人骑马去，

　　最快也要十几天。

　　一路上不入城市，不住客栈。幸亏已到夏天，荒山野岭中找片草地过夜，倒也惬意。

　　云攸猜道：“你怕我泄漏你的秘密。”

　　“嗯？”

　　“你隐瞒雪渊丞相，谎报颜妍的死讯。要是我在人群中嚷嚷一句，你就死定了。所以你不敢带我到有人的地方。“

　　君凌懒洋洋靠在岩石上，冷冷道：“我只是不想亲手割断你的脖子。”

　　不过两人都希望早日到达松森山脉，君凌身为城守，现在算得上是擅离职守。

　　云攸的心在每靠近松森，山脉一步时都会变得更受煎熬。

　　颜妍，你还好吗？

　　希望，我不会在那片岩区中找到你。

　　两人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松森山脉脚下。

　　君凌找片隐蔽的丛林藏起坐骑，亮出腰间形状独特的铁钩：“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探子是怎么攀山的。”

　　他配备了两副工具，一副给了云攸。

　　松森山脉对君凌来说就像家一样熟悉，他在林中成了猿猴，在草丛中成了野狮，云攸看着他轻松地跃过岩区，对毒草和各种天然陷阱了如指掌。

　　当日和颜妍走了几天几夜，历经辛苦才到达的岩区，由君凌领路，不到一日就到了。

　　云攸叹为观止。

　　“就是这里？”

　　“嗯。”

　　每一块岩石都没有改变。

　　站在岩区前面，云攸深深记起了那时的风雪。

　　呼啸的风，颜妍苍白的脸，还有，那根在黑暗中会闪烁绿光的夜光玉钗。

　　“我会赶到萧舒舒那里，叫他们派最会攀山的高手来，身上还会带着最好的老参、我会在那里做好一些

　　准备，熬好草药等你。“

　　三天，生或死，只有三天。

　　“颜妍！颜妍！”云攸忍不住对着荒芜的岩区喊起来。

　　君凌远远站在一边，看她在岩石中激动地寻找。

　　找了一遍，再找第二遍。

　　天色渐渐暗下来，直到云攸的身影在岩群中变得模模糊糊，君凌才缓缓走了过去。

　　精疲力竭的云攸终于停了下来，喘着气坐在一块石头上，听见君凌的脚步声，抬起头，轻轻道：“找

　　不到，我找不到。“她忍不住大哭起来，高兴地哭着：”太好了，她不在。

　　一定是走了，一定是走了……”

　　她一定是高兴得疯了，双手紧紧抱着君凌的腰哭道：“她一定还活着，我知道她不会死。”

　　她抬起头，第一次对着君凌露出微笑。君凌还未来得及回应这个微笑，呼吸的瞬间，云攸已经骤然恢复了理智。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

　　她凝住了笑容，把头低下去。但很快，云攸更愕然的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抱着的是君凌的腰。

　　“啊！”她小小叫了一声，松开手，情不自禁把他推开。

　　心在坪枰乱跳，责备她的轻浮疯狂。她甚至没了勇气去看看被她推开的君凌。

　　整个松森山脉彷佛凝固了似的，一片沉默。

　　“哼……”

　　沉默中，君凌的冷笑，格外让人心寒。

　　他们在岩区中过了一夜。

　　也许是松森山脉顶端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云攸觉得这夜特别寒冷。清晨醒来后，她被君凌的目光吓了一跳。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阴鸷深沉，在松森山脉中，更令人联想起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云攸无言地随着他下山，君凌没有再使用那副神奇的攀山工具，他慢慢在林中走着，云攸跟在他后面，越来越忐忑不安，危险密布在君凌的眼神内。

　　已经知道颜妍不在岩区，何不趁这个机会逃？云攸心中一动，偷瞧前面的君凌。

　　他一个劲地往前走，压根没有回头来瞅云攸一眼。

　　云攸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在一个转弯处，猛地冲向旁边的密林。

　　狂风又开始呼啸了。

　　云攸不敢看背后君凌是否追来，她知道君凌在山里有箸可怕的追踪能力，所以她只能不断地跑，林里的树已经长出绿叶，不再像冬天那样光秃秃。但云攸彷佛又回到了冬天，那个拚死逃跑的过程又在重演。

　　她发疯似的跑，不敢停下，不敢回头。

　　越过小片小片的岩区，穿过茂密的草丛，在林中，一棵一棵参天大树在她两旁迅速倒退。

　　火在她的肺里熊熊燃烧，烧得她一阵阵发疼。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当她再也支撑不住时，双膝软了下来，挨着一棵大树拚命喘气。

　　“跑够了？”头顶上传来冷冷的男声。

　　云攸猛一抬头，倒吸一口清凉气。

　　君凌悠闲地坐在树枝上，冰一样的眼神冻得她一震。

　　在云攸再次迈开脚之前，君凌翻个筋斗，从树上准确无误地落在她面前。

　　“我没有说过逃跑的下场吗？”君凌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还是要试？”

　　云攸明白过来：“你是故意的。”她退后一步，又惊又怒。“你这个小人，你敢……啊！”

　　君凌一把抓住了她：“小人敢做的，我都敢。”五指一张。

　　嗤！撕开了云攸的衣襟。

　　“不！你放开我，放开我！”

　　嗤！又一块布料被扯了下来。

　　云攸终于明白男人的力量有多么可怕。她哭起来：“我不逃了，你快放开我。”

　　“晚了。”君凌压了过来。

　　“不，不要！”

　　君凌粗重的鼻息喷在她的颈上，牙齿啃着她洁白的肌肤。

　　“不，”云攸无助地摇头。

　　地上的砂石摩得细嫩的肩膀发疼，恐怖的乌云盘旋在头顶。

　　云攸拚命后仰着头，身上冷飕飕的，上衣大半化成了碎片，散落在四周，只余下最后一件亵衣，却也无法保护她。

　　“求求你……”

　　“晚了。”

　　云攸绝望地闭起了眼睛。

　　但身上忽然一轻，君凌离开了，云攸惊讶地睁开眼睛，君凌站了起来，露出警觉的表情。

　　“谁？”君凌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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