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请娘娘送一个人给陛下。”

　　皇后微愕，看向丞相：“什么人？”

　　“是臣新认的干女儿，名唤风音，虽不甚美，但性格温柔，善谈琴，也会唱歌。而且对雪渊王室，忠

　　心耿耿。”

　　皇后明白过来，心里一阵不自在，冷冷道：“丞相是要我送一名姬妾给陛下？”

　　“男人什么坏心情看到美好的事物都会变好的。”

　　皇后脸色难看：“爹爹就想着陛下新纳个妃子吗？”

　　丞相笑道：“娘娘错了，法令可改，人心又怎么能改？与其让陛下自行选立一个会与娘娘争宠的

　　，不如娘娘送一个会帮娘娘看住陛下的。有她在，陛下再也不好另立姬妾，再说，万一陛下的心思

　　被谁勾走了，娘娘至少有个报信的人。”

　　皇后胸膛急遽起伏，摇头道：“不行，别的都可商量，只有这个不行。”

　　丞相知道此时不宜冒进，退一步道：“既然如此，臣先告退。娘娘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下决定

　　也不迟。”

　　躬身告辞出去。

　　皇后看着垂帘一阵耀眼晃动，屋内只剩自己一人。本来好好的心情为着丞相的提议变得糟糕透顶，

　　不由暗恨起丞相来。

　　拦还拦不住呢，如今竟还要送一个过去？

　　万一陛下真的看上谁，要求立为姬妾，自己堂堂娘娘难道不同意？让天下人都耻笑她的妒心

　　？

　　皇后不满地看着镜子，镜中嫉妒的眼神吓了她一大跳，忙随手捞过一条纱巾，覆了镜子。

　　绿衣在帘外道：“娘娘，新进贡的干花送来了。”

　　皇后心情正烦躁，不想被人打扰，扬声道：“拿开，没大事不许禀告。”

　　绿衣听她话中隐有怒气，唬了一跳，低声道：“是。”偷偷吐吐舌头，不知道丞相和娘娘说了什么，

　　将娘娘气成这样。

　　刚要捧着装干花的碟子走开，又听见皇后命令：“绿衣，你就待在那。”

　　绿衣忙住了脚，道：“是。”站在帘外等着。

　　皇后想着丞相的提议，仔细琢磨，又不是没道理。

　　那风音“不甚美”，就算陛下贪图新鲜，十天半月后，也就慢慢淡了。

　　“性格温柔，善谈琴，也会唱歌”，只能陪陛下取乐解闷。

　　丞相找的人，皇后对风音的忠心是完全放心的。一则端茶倒水，近在枕边，陛下一举一动都看住了，

　　二则万一陛下真被别的女人勾住了，也可以由风音出手应付，吵闹纠缠，当那个丑角。

　　“如此看来，也不是全无道理。”皇后自言自语，微微颌首，但想起皇上身边要多个美人，眉头深蹙

　　，只觉得浑身没有一个地方舒坦，说不出的气闷。

　　绿衣站在外面，听皇后在里面来来回回地踱步，将窗边坠着宝石的垂帘狠狠拽着搓着，弄得嘎拉嘎了

　　响，不一会儿，又一点动静都没了。

　　隔了许久，才听见里面传出声音：“绿衣。”

　　“娘娘，绿衣在。”

　　“你派人去和丞相说，就说……”里面的声音又停了下来。

　　绿衣竖着耳朵，等了半天，疑惑地抬眼偷看帘内。

　　皇后站在屋中央，挺着身，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娘娘？”绿衣试探着问了一声。

　　皇后无奈地吐了口气，脸如死灰：“你就说，娘娘想通了，丞相尽管去办吧。

　　懿旨会写好送到丞相府。”

　　皇上忙了一天，回到养心殿还没有喝一口水，皇宫的使者就携着皇后的吩咐过来了。

　　皇上脸色铁青，没有作声。

　　不一会儿，侍从过来禀报：“陛下，府外有一队马车过来，说是娘娘送给陛下的风音姑娘到了。”

　　陛下眼中掠过怒意，淡淡道：“去接过来。”

　　“风音姑娘，劳累了。”太监亲自上前，优雅地扶了马车中的女人下车。

　　风音进到宫里，对皇上缓缓屈膝行礼：“陛下。”

　　声音娇怯，抬眼看皇上时，眼神也是怯生生的。

　　风音低着头道：“风音是奉皇后的命令来伺候陛下的。”

　　皇上看着风音优美的身姿，柔声道：“既然如此，那风音姑娘就留在这伺候这吧。”

　　“多谢陛下。”风音温婉地笑了笑，朝皇帝微微屈膝：“风音先去回去整理行李，再来伺候陛下

　　用饭。”

　　“去吧。”

　　皇帝一声不吭，转身就走。李公公黑着脸跟在后面。转过假山，听见身后传来铮铮琴声，显然是风音正

　　在房中拨弄那具古琴。

　　李公公煞住脚步，磨牙道：“陛下，您怎么……”抬头时，发现

　　皇上已经去远了。

　　白雪化尽，春天终于到来。

　　又是摘花入鬓时。

　　比之前年，四国情势，已是又一副局面。

　　雪渊国皇宫内，皇上与皇后族系的关系就如薄冰下的暗流，漩涡越转越急。

　　墨镜太子病来越越重，湛王爷杳无音信，刘将军刘乾正式归隐，带着夫人娇儿离开旧所。

　　要称雄天下，须先卧薪尝胆。

　　雪渊陛下宝剑在手，不动声色。

　　雪渊郊外。

　　夜深月明，草虫低吟。

　　林外的小屋内，有白发老者盘坐席上，年轻的学生恭声道：“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老师请教。老师

　　在墨镜开讲授课已有多年，深受爱戴，为何定要离开墨镜，到这雪渊来？”

　　老者笑道：“人老了，就怕死。三国即将大乱，不来雪渊这个最安全的地方，倒要躲到哪里去？”

　　学生奇道：“老师怎么知道雪渊最安全？”

　　“呵呵，天下名将，一个老矣，一个在雪渊。你说呢？”

　　“老师结论下得太早了吧。”

　　“皇上的将才，还有谁可以比肩？”

　　“有。”弟子道：“墨湛煊。”

　　老者笑着看他，似宠溺地看着不懂事的孩子：“墨湛煊现在何方？”

　　那弟子倒也倔强，道：“只要活着，他就仍是名将，仍是雪域王的对手。”

　　“人活着有什么用？如果像行尸走肉般，就算和皇上碰了面，也不过白送性命。”

　　“有一个人，定可以让他重新振作。”

　　“谁？”

　　“颜妍。”

　　老者笑问：“颜妍如今何在？”

　　弟子一愣，低头道：“她已经死了。”

　　“不错，她已经死了。”老者抚着灰白的长须，低声长叹。

　　弟子还是不肯放弃，道：“墨湛煊若能为一个颜妍振作，又怎知他不会为了别人振作？”

　　老者温和的视线，落在弟子的脸上。苍老的眼睛深处昏昏黄黄，但闪烁着智慧的火光。

　　“你可曾听过颜妍的琴？”

　　“弟子没有”

　　“你可曾见过颜妍的人？”

　　“弟子没有。”

　　“你可曾看过颜妍在战场上的样子？”

　　“弟子没有。”弟子低头答道：“弟子只听过她的名字，听过她的故事。”

　　颜妍，敬安王府的颜妍。

　　她的名字已传遍天下。

　　她的故事，却尚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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