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正中心脏，血液迅速流失，让她觉得好冷，转头看向欧阳宁城：“欧阳……”

　　欧阳宁城心痛如刀割，把她抱进怀里，看她因失血过多而过分苍白的面颊，颤抖着声音低吼：“谁让你替我挡的！谁让你这么多事！你不知道我皮厚肉粗不怕砍吗？”

　　明月青凝视着他的眼睛，嘴唇翕动，声音细细的：“我……我不要他们……伤你。”

　　欧阳宁城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生命正在自己的怀里慢慢流逝，双臂用力，紧紧抱着她，心如万箭攒刺，疼得快要不能呼吸了，急急得、语无伦次道：“不、不要，青儿，你是最坚强的、最厉害的，你要好好的，我只让你伤我、欺负我……”

　　明月青不想看到他焦急、心痛的模样，抬手想去抚抚他的脸，力气怎么都聚不到手上，只感觉身上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无力。

　　这次，她真得挺不过去了吧？

　　真舍不得啊，眼泪慢慢漫上眼眶：“好……好，下辈子……”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换我欺负、欺负你……你、你不许还手。”

　　欧阳宁城赤红着眼大吼：“不！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你起来，快起来，起来打我！”手上无意识的摇着她的身子，希望她被摇的不耐烦，跳起来打他、骂他，他绝不还手，任她怎么打骂都行。

　　陈超泪落如雨，哽声道：“欧阳，不要这样。”

　　欧阳宁城看到明月青眼中滑下两行清泪，无边的绝望顿时笼罩了全身。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已经冲杀出来了？只要翻过山梁，只要和大军汇合，战事很快就会结束了，他们就可以成亲了啊，就可以一辈子都在一起，怎么会这样呢？

　　他俯低身子，脸颊紧紧贴着明月青凉凉的小脸，眼泪汹涌而出：“别离开我，青儿，求求你，求求你，别离开我……”失声哭道：“你不是要嫁给我吗？不是想要孩子吗？咱们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别离开我，求求你，青儿……”

　　欧阳宁城滚烫的泪水流到了明月青冰凉的脸上，她的眼泪也跟着涌出，和欧阳宁城的混在了一起。

　　她气若游丝的说：“好。”

　　欧阳宁城心痛如绞，抬起身，低头凝视着她，明月青亦是深情凝望着他，他心中绝望至极，呜咽道：“好青儿，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眼中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顺着抖动的下巴滴到明青苍白的脸颊上。

　　感受到那一滴滴滚烫的泪珠落在脸上，明月青无限深情地看着这张脸，嘴唇动了动，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眼中光亮一闪，如黑夜里流星划过，很快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里，慢慢合上了眼皮。

　　欧阳宁城只觉怀里的明月青身子一松，便软了下去，如此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消失，在他怀里离开了。他历经征战无数，更是杀人无数，从来没有一个人的死亡让他如此害怕、恐惧，和绝望。

　　“青儿、青儿！”欧阳宁城摇着明月青，拍着她的脸：“别……不、不行，别闭眼睛，我还有话要说，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

　　这时，任他怎么摇，怎么喊，明月青再也睁不开眼睛，唯一回应他的是渐渐变冷的躯体。

　　“青儿，你睁开眼睛，不许睡！”欧阳宁城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喊：“我还有话说，你没听到吗？”一面疯狂的摇着怀中一动也不动的人儿。

　　“欧阳……”陈超看到欧阳宁城一会儿痛哭，一会儿又面目狰狞的吼叫，神智狂乱之极，害怕他做出极端的事来，流着泪去拉他：“明、明姑娘已经去了，你就让她安息吧。”

　　“滚开！”欧阳宁城抬头大吼。

　　他把明月青推出怀里，两手握着她的肩：“你起来！起来坐好！不许躺着耍赖！”

　　看到明月青身子无所依托的向后仰倒，他连忙一把拉住，将她搂入怀里，刚才还温温软软的身子，此刻贴在胸前已经渐渐失去了温度。欧阳宁城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离他而去了，心头巨恸，胸口如大锤重击，痛得眼前昏黑，喉头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陈超大惊，扑过去扶住他：“欧阳……”

　　青儿，你好狠心，我从来没求过别人，我这么求你，你还是撇下我走了吗？

　　“啊……”欧阳宁城如濒死的困兽般，绝望的长声嘶吼。

　　他的青儿就这么离他而去了，这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自己一般，一阵冷透骨髓的孤独感传遍全身。紧紧把明月青抱在怀里，恨不得把这个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躯体挤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温暖他寒冷至极的心，才能填补突然被抽空了的身体。

　　山谷里回荡着欧阳宁城绝望的痛哭声，寒风穿过树梢，带来一阵阵如泣如诉的呜咽声，还有偶尔的马嘶声，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一百多名将士无声的站着，默默地看着跪在地上，抱着明月青尸身不放的欧阳宁城，感受到他的悲伤绝望，心头也都一片凄然。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天色慢慢暗淡下来，天上挂着一弯明亮的上弦月，满天繁星闪耀，遥远而冷寂。

　　欧阳宁城怀里的明月青早已冷透，在寒冷的冬夜里慢慢变僵，他依旧紧抱着她不放，脸上的泪痕已干，眼神空茫一片。

　　“夜里寒冷，还请少将军保重身体，莫要悲伤过度。”董不二见其他将士冻得站不住，开口劝道。

　　欧阳宁城像没听到一般，依旧一动不动。

　　看见明月青就这么死去，陈超心里也非常难过，但现在还有一百多幸存下来的将士，不能因为明青的死而弃大家于不顾。何况，谷口的柴枝燃尽，狼群还会返回，他们能抵挡的住吗？

　　最主要的是，这次遭遇埋伏，汉军骑兵损失巨大，得尽快与主军汇合，找出匈奴的细作才行。

　　可是看到一向傲骄、狂放的欧阳宁城，因为明青的死而神智迷乱、巅狂，哭得跟个孩子似得，心里酸涩难禁，不忍心催他，默默退到了一边。

　　时间在冬夜的寒风中缓慢地流淌着，就在这一百多名将士、马匹越来越躁动不安时，跪在地上的欧阳宁城突然说道：“董不二领五人去谷口查探断后，其余人等弃马步行，今夜务必翻过这道山梁，避开匈奴追兵，再想办法与主军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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