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不二一时没反应过来，陈超悄悄捅了一下他，他挺身应道：“末将得令。”点了五个士兵，率先离开。

　　余下的军士，被陈超编为了五队，每队二十余人，弃马轻装随后而动。

　　欧阳宁城背起明月青的尸身，默默走在队伍的最后。

　　一队人借着迷蒙的月色，蜿蜒前行。

　　东面这道山梁虽然不是很高，冬天山上草木枯萎，山石松脆，众将士脚下都小心翼翼的，在昏暗里，每一步踏实了才出下一脚，有些陡峭的地方，甚至是手脚并用。

　　欧阳宁城紧跟在陈超身后，快到山梁顶部时，弯腰将明月青的身体往上耸了耸，这一全力，脚下石块松动，向下滑落，他一下扑倒在地，手上自然松开，明月青的尸身从他背上滑下，向坡下滚去。

　　欧阳宁城大惊：“青儿！”顾不上手掌、膝上的擦伤，连滚带跑的向下追去。

　　“欧阳！”陈超跟着追来。

　　一丛矮棘挡住了明月青的尸身，欧阳宁城扑过去托起她的上半身，见她脸上、身上被石块、矮棘挂破多处，伤口瘆人，却没有血流出来。这一景象再次告诉欧阳宁城，明月青已经死去。心再一次如尖刀剜刮般得疼，压下胸口翻腾的血气，抖索着双手撕下一块衣角，轻轻、细细地在她脸上擦试着。同时紧紧咬着牙关，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才没让眼泪再次流出来。

　　追着他一起下来的陈超，默默守在一边，感受到欧阳宁城极力压抑的悲伤，眼中再次蓄满了眼泪。

　　欧阳宁城将明月青脸上清理干净，整了整她凌乱的衣衫，正要将她背起来，陈超吸了下鼻子，伸手道：“欧阳，让我来吧。”他已经看到欧阳宁城手上、膝头上的擦伤了。

　　欧阳宁城没理陈超伸出来的手，背上明月青，冷声道：“走。”率先向上爬去。

　　陈超叹了口气，只得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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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隐现鱼肚白时，陈超领着众人安全翻过山梁，山梁这边又是一道山谷，中间一条结了冰的山涧。众人顺着山涧走出山谷，谷外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平原。

　　董不二在前探路，带人传话来，前去不远的谷口有十几户游民，再过去是一条河，过了河，就到汉军主军的右后方了。

　　一百多名将士到达十几户游民的住处时，天已大亮。

　　帐房外的狗叫声惊动了住在帐包里的牧民，他们有的手执弓箭，有的拿着砍刀，站在帐房门口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一百多名身着铠甲、浑身血迹斑斑的汉军将士。

　　两厢对恃着，一直走在后面的欧阳宁城，背着明月青越过一众将士，向游民走去。

　　几十个男女老少的游民立刻搭弓上箭、握紧砍刀，对准了欧阳宁城。

　　“少将军！”身后有几个军士同时紧张的喊道。

　　欧阳宁城浑然不觉，脚下不停，背着明月青走到离他们不到三十步的地方停下来：“我们无意与你们为敌，只是在这里稍做休息，即刻便会离开。”

　　游民当中一个肤色黑红，体格健壮的三十余岁的汉子，手执砍刀大声道：“你们汉朝人不可信！”

　　欧阳宁城从腰里扯下一个玉佩，掷到汉子怀里：“我们用这个玉佩再换十只羊来。”

　　游民汉子被欧阳宁城无视他们威胁的态度激怒了，把玉佩扔到欧阳宁城脚下的草地上：“你说换就换吗？我们人虽然不多，也是不怕死的，想要吃的，除非我们都是死人！”

　　欧阳宁城缓缓俯身拣起玉佩，想起那时明月青为辨别玉佩的真假，还狠狠的咬过它。而如今，人虽然在他背上，却是天人永隔，鼻尖酸涩，神情凄然。

　　那游民汉子似看出欧阳宁城背上的明月青有些不对劲，又见他神情悲伤，心里微微有些松动。

　　陈超冲过来骂道：“别不识抬举，就凭你们几个蛮夷，也能挡得住我们？”

　　游民汉子大怒，手一挥：“咱们跟这些汉朝人拼了。”身后游民齐声呐喊，十几枚羽箭如流星向两人飞来。

　　离欧阳宁城、陈超身后十来丈远的一百多军士，拨刀在手，冲了过来。

　　陈超挡在欧阳宁城身前，拨飞了羽箭，正要冲过去砍人时，却听欧阳宁城大喝一声：“都站着别动！”

　　两边被他喝声震住，众将士停在他身后，凶狠地瞪着几十个游民。经过昨天那一场恶战，就眼前这些游民，根本威胁不到他们。

　　游民们感受到这一百多名汉军将士的杀气，更紧的握着手中的兵器。

　　欧阳宁城看着游民汉子，大声道：“如果不是家国、生命受到威胁，不管是大汉，还是现在的你们，谁也不会想要去杀人。现在我们只是用它来换十只羊，不是来杀人的。”他举起玉佩：“这个玉佩足以买下一百只羊，如果你是领头人，就好好算算这笔帐。”

　　游民汉子看他身边的将士轻而易举的把他们射出的箭拨飞了，心里就明白，双方一旦动起手来，他们这十几户人家的男女老幼，几十口人将无一人能生还。若他们真是只歇歇脚就走，损失上十只羊也不亏，何况他们也拿了东西来换。只是，他听说汉朝人都嗜杀成性，他如何能信他们说的话？

　　欧阳宁城看他神情犹疑不定，知道他还在顾虑，回身对陈超道：“你带人到河边去，留下二十人去牵羊。”转身走到游民汉子身前，把玉佩递给他：“请这位大哥给个方便。”

　　陈超领命带着众将士前去河边，留下二十人站在欧阳宁城身后待命。

　　欧阳宁城走得这么近，一副完全对游民汉子放下了防备的姿态，虽说他是在请求，但游民汉子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容抗拒，皱着眉迟迟不去接这玉佩。

　　在他迟疑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啊，他、他背的是个死人！”这一声喊，惊得其余持刀拿箭的游民纷纷向帐房边退去，帐房门前的女人和孩子更是惊恐万分。

　　游民汉子这才仔细打量起欧阳宁城背上的明月青，只见她歪在欧阳宁城肩头的脸，毫无血色的惨白一片，吓了一跳，噔噔噔退了几步：“你……”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汉朝人莫不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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