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月青骑马赶到檀园,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多时辰,檀园已是人去楼空。
明月青心怀怅然的返回昭阳殿,今日轮值,到她值夜。
这一来一回,到未央宫时,日已西斜,腹中饥饿,才发现午饭没吃,不仅如此,她还私自跑到宫外与人会面,不知道会不会给张彦带来麻烦。
骑在马上,越想越头疼,越想越怕,双腿使劲,催促马儿快跑,刚到宫门前,就见到张彦与欧阳宁城两人相携而来。
明月青一见张彦,立刻跳下马来,飞快扫了一眼欧阳宁城,悄声道:“张大哥,我、我刚刚出去了一趟,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张彦表情严肃:“好端端得,怎么私自出宫了?”她难道忘了霍云时刻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的吗?
明月青没见张彦这么言辞苛责过,有点不适应,但很快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低声道:“我有点急事,所以……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有欧阳宁城在身侧,张彦也不方便细问,幸好,她回来的还算及时,脸色稍缓:“去吧,今夜轮值,别误了时辰。”
见张彦没有追究,明月青心里放松,笑着点头,刚翻身上马,就听欧阳宁城叫了声:“慢着。”
欧阳宁城早在看到明月青的那一瞬间,就开始气闷了。这臭小子在赢得一片喝彩后就跟兔子一样飞快地溜了,让那些新兵们热烈的议论了好一阵,完全将他这个胜利者忽视了,顿觉脸上无光。
张彦、明月青同时看向他,只见欧阳宁城脸色黑沉,盯着明月青的目光隐含怒火。
张彦不解,又看向明月青,却见明月青毫不退缩的拿大眼回瞪着欧阳宁城,他正要开口,却听欧阳宁城语气不善的喝道:“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明月青对欧阳宁城小时候欺负自己,还害哥哥受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瞧他目中无人的模样,更是不喜欢,现在有张彦在,她胆子大了不少,稳坐马背不动:“卑……我现在没时间,你若想打架,改天再说。”
欧阳宁城脸色铁青,谁给这个臭小子的胆子,见到自己不但不行礼,还敢坐在马上和他顶嘴,上前一步,伸手要将明月青扯下来,张彦大惊,忙伸手拦住:“欧阳将军,有话好说。”欧阳宁城是这京城中唯一一个不惧霍家的人,也是一个让他打心里不愿招惹的人。
明月青趁机把马一带,退开几步,心里也来气来:“刚刚你已经赢了,为何还缠着我不放?”
欧阳宁城自己也不知为何,只要一看到明月青那微微抬着下巴,翘着鼻尖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冒火,拨开张彦的手:“臭小子,本将军叫你下马,自是有话问你,你还敢顶嘴?”
明月青顿时慌了,他真得认出自己了,怎么办?
偷瞄了一下张彦,见他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此刻怕是也帮不了她,左右欧阳宁城又没当场抓住自己,自己抵死不认,他又能如何?
当即心一横,从马上跳下来,两步冲到欧阳宁城面前,眼睛一闭:“你不就是想打我吗?来吧,我让你打!”
“你……”如果明月青继续梗着脖子顶撞自己,欧阳宁城相信自已决不介意动手收拾这个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小子,偏偏刚刚还毫不相让的人突然站到自己跟前让他打,还一副决不还手的模样,让他如何当着张彦的面对她下手?
张彦一脸焦急:“欧阳将军……”这两人刚刚在校场发生了什么事,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欧阳宁城看着面前的明月青视死如归的无赖样,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从没有人让他火冒三丈的同时,又有无从下手,这种憋屈差点让他抓狂。举起的手,打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便在这时,有道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叫他:“表哥!”
回头一看,王槿携着王胡氏从宫门口走过来,放下举了好一会儿的手,向王胡氏和王槿打招呼:“姨母、表妹。”
张彦、明月青也微微躬身对两人行了个礼。
王胡氏却只笑眯眯看着欧阳宁城:“城儿这是准备回家去吗?”
欧阳宁城只好暂时撇下明月青,点点头。
张彦对王胡氏的无礼微微皱了下眉,明月青几不可见的撇了下嘴。
王槿明丽、娇俏的脸上一片春光明媚:“表哥,正好我们也要回去,咱们一起走吧?”
欧阳宁城还想和明月青理论,正要回绝她们,王胡氏没容他拒绝,抢先道:“城儿,姨母还有事要与你商量,一走吧。”
欧阳宁城无法,只好暂时撇下明月青,同王胡氏母女走向已经等候在那的马车。
王胡氏转身之际,目光才淡淡从张彦两人脸上扫过,一看到明月青的脸,眼眸一缩,眼中精光乍现,看得明月青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心里纳闷,自己不过就见她两次,这女人怎么每次见她都跟看到仇人似的?
等平昌候府的马车走远了,张彦问起明月青与欧阳宁城为何发生冲突。
明月青只把校场对擂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把夜探柳条胡同遇伏的事略过没提。
张彦听完后,看着明月青无语摇头,她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招惹。不过,欧阳宁城的表现也让他有些想不通。
按说欧阳宁城在沙场征战多年,由开始做为先锋时的懵懂莽撞、少年轻狂,到经历过无数战事,成长为一名敏锐谨慎、成熟稳健,独挡一面的少年将军,怎么会因为一场对擂牵怒明月青,实在让人费解。
明月青一看张彦的神情,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心情更加郁闷。
……
明月青刚到卫所与人换值,便被刘病已召去宣室殿。
这是明月青第一次夜间来宣室殿,平常议事的地方并没有见到刘病已,黄卉将明月青领到偏殿来,便静静退了出去。
刘病已盘坐在桌几前,正拿笔在竹简上写着,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明月青,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青弟,快过来坐下。”
这熟悉的笑容,让明月青卸下心防,忍不住也咧开了嘴,走到桌几边跪好:“病哥哥,我帮你研墨。”
刘病已点头:“好。”
原本是想问她和张彦到校场的商讨北山之行结果的事,却在明月青那毫无戒心的称呼下,改了主意,难得有这么个事情,可以和她单独相处,公事就且放一放吧。
两人都不说话,刘病已低头在竹简上写着字,明月青研着磨,一时间,内室里静谧一片,只听到明月青研磨的沙沙声。
低头写了一会儿,刘病已感觉到明月青似有话要说,又怕打搅自己的样子,抬头看她:“有话要说?”
明月青愣了下,好奇的望着他:“你没话说?”病哥哥叫自己来,不会真是让她研磨的吧?
刘病已展颜而笑,眼中柔光闪现:“朕如果没话说,只是想让青弟就这样陪着朕,青弟可愿意?”
刘病已眼中的柔光,看得明月青一阵心慌,脸上一阵滚烫,连忙低下头去,手一晃,几滴墨汁飞溅出墨盘,落到刘病已面前,明月青大窘,头埋得更低了。
明月青的窘态让刘病已心神一荡,伸手想抚上她的小脸,终是怕惊了她,改为用笔在她面前的墨盘里醮醮笔尖,一面轻描淡写的道:“青弟去校场可见到欧阳少将军了?”
听到欧阳宁城的名字,明月青一下蔫了:“见到了,还和他打了一架。”
“什么?”刘病已手一抖,一个字写坏了:“你怎么会和他打架?”
明月青有气无力的把上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完后,整个人也爬到了桌几上,沮丧至极。一个张廷元不算,现在又多了个欧阳宁城,她真不是有意去招惹这些人的啊。
刘病已沉思片刻,微笑道:“青弟,你怕了吗?”
明月青爬在胳膊上点点头:“张大哥可是很担心呢。”
想起他第一次在朝上见到欧阳宁城,那个在一众朝臣各种揣度、审视的眼神中昂然而立的挺拔身姿,他直觉欧阳宁城是个可以倚重、值得信赖之人。这样的人,就算你得罪了他,他也决不会使阴招来对付你。
至于,明月青的下场,刘病已并不担心,反而是看到她沮丧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在她发顶上摸了摸:“别担心,欧阳少将军为人磊落爽直,过几天便会忘了。”
明月青坐直身子:“真得?”
刘病已还未说话,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黄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陛下,霍昭仪候见。”
刘病已眼中闪过失意,静静得看了明月青一眼,说了一声:“进来吧。”
明月青赶忙站起来,退开几步。
即刻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踏进殿来,一股甜香的脂粉味伴随着金玉相撞、衣帛摩擦之声,款款而来。
脂粉香味太浓,熏得明月青脑袋发晕,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这香风的主人。
不得不说,霍成君很美丽,是那种骄奢张扬的美,满头珠翠于她来说,不见丝毫负累,反而使她看上去更加华贵大气。
霍成君对明月青的存在也是微微惊讶了一下,眼角瞟了瞟她,便把目光放到刘病已脸上,语音娇柔:“陛下,您都劳累了一天,臣妾在金华殿为陛下准备了消暑的汤羹,想请陛下移步前去。”
这声音,挑得明月青一阵不快,霍成君的语态像极了给她下药的那个美妇婉娘,那个差点让她失身的女子,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满腔怒火。
可是,让她更难过的是,这个让她有不愉快记忆的女子,是病哥哥的又一个女人。
明月青躬身道:“陛下若再无交待,卑职就退下了。”
刘病已无声点头,明月青迅速退出,速度快得像逃跑一般,即便如此,她还是隐约听到了刘病已的话:“有劳爱妃了,走吧。”
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使得脚步错乱,险些绊倒,稳住身形,离开的速度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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