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刚到昭阳殿,张彦便来寻她,要带她去位于上林苑的南苑校场,与欧阳宁城商讨护卫王婕妤去北山佛光寺的事情。
话说,明月青除了未央宫之外,其他几个宫都没去过,更别提这座皇家林园。据说上林苑大的令人咋舌,游玩、观赏、休息、狩猎等等一应设施、景致,凡人们所能想到的场所,上林苑内都有建造。一想到即将要去这样一个闻名天下的地方,明月青便兴奋得大眼闪光、小脸通红。
张彦叫她同行的目的也在此。
看她高兴,陛下交待给的他事情便又推进一层,或许不久的将来,明月青会成为这里的一员也说不定。
不过,张彦可没刘病已那么看好这件事,以明月青的性子,要让她一辈子安份守已的呆在宫里,怕比要了她的命还困难。
两人骑马出了北门,直往上林苑而来,经过建章宫后,不时可见一片片殿宇掩藏在葱茂的林木之间。北面更是连绵不尽的绿意,延伸到远处起伏的山峦上。
一路上不时遇到宫人和侍卫,两人也未下马,在马上与人招呼过后,继续前行。
再往前走了一阵,西边忽然出现一个碧波连天的湖泊,岸边停靠着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湖中另有一艘大船正畅游其中,从船上时不时传来人语声,间或器乐之声。
湖中有一小岛,岛上树木葱茏,隐隐可见其中斗拱飞檐的亭角和晃动的人影。再往远看,是那绿树葱郁、连绵起伏的山峦,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山接水天,景色格外宜人。
这陡然出现的开阔景致,深深吸引了明月青目光,坐在马背上,心里感叹连连,迟迟不愿离开。
“青弟若是愿意,以后可以常常来看。”背后,张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明月青回身笑着看他:“这里再好,也是人家的,能看这一次,青儿就很满足了。”
听了明月青的话,张彦心里很是惊异,明月青年纪虽小,却十分的聪明,也许有些事情,她心里早就有了计较。
明月青再望一眼湖面,转身策马:“张大哥,走吧。”
……
清晨阳光澄澈,透过枝叶的间隙,斑驳了林间的草地,四头梅花鹿正悠然在林间踱步,曲线优美的脖子不时扭动着,小巧的头颅亦随之转动,浓黑睫毛下的一双大眼睛,注视着四周。
“嗖”得破空声响,一枚黑色羽箭如闪电流星般,射到其中一头梅花鹿的脖颈上,它唳叫一声,惊得其余几只梅花鹿撒开四蹄,向丛林深处飞蹿。中箭的梅花鹿脚步蹒跚,落在了后面。
嗖嗖嗖,又是两只羽箭破空飞来,落后的那只梅花鹿身中几箭,终于不支倒地。
林中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片刻间,十几匹健马驰来,当先四匹马先后跑到梅花鹿跟前停下。
其中一个胖子跳下马,俯身看了一下梅花鹿,看它已死,转身对其中一个马上男子笑道:“大人好箭法啊。”正是张廷元。
马上那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玄色银丝祥云劲装,兴致盎然的正是霍云。
另一匹马上,和他年纪差不多是他堂兄霍山,另三匹马上分别是霍光的两个女婿赵平、上官安,和校场教官郭凡。
霍云对张廷元的恭维恍似未闻,只对霍山笑道:“哥哥,这只梅花鹿算你的,听闻近日兽园里面圈养了一只猛虎,咱们再去那里玩玩,如何?”
霍山一听有猛虎,脸色立时就变白了,勉强笑道:“哥哥这两日身子不适,后面射猎,就由两位姑父和张将军、郭教官陪弟弟前去吧。”
霍云一看霍山脸色,心下明了,甚觉扫兴。既然哥哥害怕,也不好勉强,只好道:“那还是改天吧。”回头吩咐侍从:“你们把这头鹿抬上,一会儿送到哥哥府上去。”
霍山面上一红,却也不推辞。
六人骑马在山林深处又转悠了一个多时辰,霍云、赵平、上官安、郭凡、张廷元分别又射了几只獐鹿、黄羊,只霍山一人只射了到了一只雉鸡和几只野兔。
对于霍山这个不喜舞枪弄棒的武官,又整日沉湎于酒色的人,这样的战果,其余几人看在眼里,都心知肚明的没发声嘲笑。
快到午时,十几骑健马才意兴满满的拖着这些猎物往林外驰去。
霍云忽然对并骑在身侧的霍山道:“哥哥身体不适,可是因为近来收得那个美人?”
被霍云说中私事,霍山大窘,慌忙辩解:“哥哥身子不适是因为前两日饮酒肠胃不适,手上无力,拉不得弓。”
张廷元等四人在后面听了偷笑不已。
霍云哈哈大笑,没去戳破他,转向张廷元:“那明家姑娘,你放了吗?”
张廷元头上立刻直冒冷汗,策马挨近霍云:“属下已在当晚就放了她。”说完,又往霍云身前凑了凑,低声道:“下官还查明,她已被林家娘子收为义女,如此,才与平昌候、欧阳宁城都扯了上亲缘关系。”
霍云斜了他一眼:“张大人,身份背景都没弄清楚,就敢动他们的人,你的色胆也是让本将军刮目相看。”
张廷元汗颜:“下官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出了围场,六人分了猎物,霍山同两个姑父先行离开,郭凡马上挂了猎物往教场而去,这些猎物中午正好可以加个餐。
霍云有意和张廷元落在最后离开。
两人骑马带着卫兵和猎物出了围场不久,话才起头,迎面遇上骑马前去教场的张彦与明月青。
张彦一见对方是霍云,忙和明月青下马行礼。
霍云与张廷元一行,端坐马上,受了两人行礼,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张大人和明侍卫好兴致啊,这个时间不在殿前当值,却跑来游园,禁律里有这一条么?”
明月青低着头在心里暗讽:你们大清早的跑来打猎就不犯律了吗?
张彦微垂着眼皮:“下官奉命前去教场与欧阳将军商讨王婕妤北山理佛一行事宜。”
还真是有事。看看面前两个态度恭敬的人,也挑不出什么刺来,霍云眉头轻蹙了下:“去吧。”
张彦领命,同明月青翻身上马,避到一侧,让霍云一行人先走。
霍云在明月青微低着头的小脸上扫了一眼,策马而过。张廷元一双小眼在明月青的脸上溜了好几圈,只觉这张清俊的脸有些熟悉,想要多看几眼,却见霍云的马已经驰出好远,不敢耽误,连忙打马追上。
直到一行人策马绝尘而去,两人才策马前行。
明月青看他们马上挂着猎物,正要问张彦,后面马蹄声紧急,直冲两人而来。
一骑健马驰到两人身前停住,马上侍卫下马给张彦行礼后,说皇上急召张彦。
眼看这就到校场了,可皇命紧急,张彦不敢耽误,只好让明月青自己前去校场,先行通知欧阳宁城一下,让欧阳宁城提前安排随行的人员,具体事宜,等他再找时间仔细商讨。
匆匆交待完后,张彦便和前来通知的侍卫策马急驰而去。
明月青坐在马上,目送卷尘远去的两骑人马愣着神,第一次单独办正事,心里难免打鼓。
欧阳宁城吗?说起来应该算是熟人了吧?这样想着,胆气便壮了起来,在马上挺了挺脊背,策马往校场而去。
……
同一个时间,相隔不远的校场,占地十分广阔,无遮无挡的校场空地,阳光分外刺目。
骑射场地、靶场、演武场地,口号场震天,五、六百新兵分别在各个场地热火朝天的训练。
西北角一处木台前,百多人排成的方队正在一招一式,在阳光下操戈演练。
木台上,欧阳宁城一身紫色窄袖长衫,腰间束一条三指宽的铜扣皮腰带,右侧铜扣上挂了块祥云纹样的青玉。这身装束,尤显得其身姿颀长挺拔。
他在木台上叉腰而立,看着下面百多人的方队操练,额上已被晒得出了一层细汗。一阵轻风吹过,衣摆随风飘飞,风姿翩然,引得台下新兵一阵艳羡恍神。
明月青因为有宫牌,很顺利的进了校场,一路问过来,远远地看见站在台上的欧阳宁城的挺拔身影,俊逸非凡的面孔,也让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刚刚一阵风吹过,欧阳宁城站在高台上的模样很是飘逸动人,引得台下操练的一个新兵止不住多看了这两眼,本就不是很熟练的操演动作就出错了,脚下一错步,枪头扎上了旁边一人的屁-股上。
明月青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方阵后面的新兵笑声更响,明月青的笑声才没有显得突兀。
六月的太阳虽不至于毒辣,但在近午时的日头下晒了个把时辰,新兵们早就心浮气躁,个个脾气火爆,三言两语间,两人就在欧阳宁城的眼皮底下打了起来。
待其他新兵将两人拉开,欧阳宁城才慢悠悠得从台上跃下走到两人面前,看着两眼仍喷火的新兵:“这么想打架,到台上打去!”
两个新兵同时看他一眼,垂下眼皮,都不做声了。
欧阳宁城这些天也是心烦气燥,被这两个新兵一激,火气上涌,更不愿善罢甘休。
一人屁股上踢了一脚:“去,到台上去,分不出输赢,不许下来!”
两个新兵磨磨蹭蹭的上了木台,互相瞪着眼,谁也不肯先动手。
欧阳宁城喝道:“不打就给我跑上五十圈!”
每天晨起第一项操课便是绕校场跑上五圈,这可以说是每个新兵的噩梦,五十圈,还不把人跑死了?两个新兵吓得一抖,立刻扑向对方,撕打起来。
台下新兵哈哈大笑。
欧阳宁城冷眼扫了一圈,见其他新兵个个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心念转动,不如今天就下个彩头,让这些新兵好好打一场。一来解解闷,二来也可看看他们身体灵活性,以及个人拳脚功夫上的差别,挑一些出来针对训练,争取培养出一批精英来,也不枉他每日在这日头下暴晒了。
想好后,跳上木台,分开正撕扯得难分难舍的两个新兵,扬声道:“今日就以这木台为擂台,就按你们刚才的站队,两人一组,上来对擂,赢得仍留在台上,输得到台下站着。全部比完,赢者再两两对擂,如此,直到最后赢得五人,可休假一日。”
言毕,下面顿时炸了锅,一百多新兵个个摩拳擦掌,很是兴奋,恨不得立刻跳上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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