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遇神算探问祸福卜前运危言惊人
国事初定,萧云泽政务分外繁忙,但无论怎样棘手的政事,都敌不过问竹轩内的那个人儿让他牵肠揪心。
无论日间如何忙碌,忙到多晚,每日他必定要回问竹轩就寝,就为了隔着板壁听听杜若的情形。
无数次梦中的旖旎缠绵和温存细语,醒来耳边听到的却是一壁之隔杜若的低声啜泣或她被噩梦吓醒后的尖叫。
他的心在一日一日揪紧,可他不敢放弃,不能放弃,更不想放弃--这世上就只有一个杜若,只有这一个对他好的杜若啊。
这日,正逢二月初二,萧云泽带领众朝臣祭祀过天地宗庙后,独留下了吴钺。
如今吴钺已经是五军指挥使,总领京畿防务和皇城戍卫禁军,萧云泽对他很是倚重。
萧云泽看了看天色,道:“你陪我出宫走走吧,就你我二人。”
吴钺看了看萧云泽紧锁的眉头,急忙点头应诺,即刻命人备马。
萧云泽和吴钺换了平常衣服,悄悄出了皇宫北角门。
宫门外就是街市,人烟阜盛,繁华更胜当年。
萧云泽对这扑面而来的市井烟火气息视若无睹,只管快马弛疾过长街,直接奔出了都城北门。
吴钺见萧云泽走了这条路,本以为他要去离宫,怕他触景生情更加烦闷,正要劝阻,却见他一收缰绳,马缓步慢了下来,转上了一条小径。
吴钺赶紧跟了上来。
两人就这么行了一段路途,看到路边有一个破旧的凉亭,因此刻将近黄昏,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都在匆忙赶路,里面只有一人坐着歇脚,身边还放着一面白布幡子,上面写着“看相测字,百灵百验”几字,看来是个算命先生。
萧云泽素日里本不信这些,但此刻不知怎的,就动了心,于是叫吴钺一起下了马,走到那人面前,问道:“先生可否为我算一卦?”
那人见萧云泽和吴钺气度不凡,立刻起身答应,一边又问萧云泽:“不知公子要算什么?”
萧云泽本来就是为了解闷,闻言便伸出左手来,对那先生道:“就看个手相吧,运势祸福皆可。”
那先生托起萧云泽的手,只不过略看了看,脸色即刻大变,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行礼道:“草民不知道贵人驾临,失了礼数,万望恕罪!”
萧云泽和吴钺见这算命先生生突然下跪说出如此话来,不由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惊异。
吴钺的手已握住剑柄,被萧云泽用目光制止。
“你怎知我是贵人?”萧云泽觉得这人十有八九是看他们二人衣着不俗,故意奉承,好借机多骗些钱财。
算命先生依然跪在地上,恭敬回道:“从贵人这手相来看,贵人您必为天潢贵冑,若不是九五之尊也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极天下!”
萧云泽听他说得如此肯定,心里也有了几分相信,便追问道:“哦?那你能否说出我以后运势会如何?”
那先生又仔细看了萧云泽的手掌命纹,脸上神色愈发惊恐不安,嘴唇张合几次,都不敢开口。
萧云泽见他如此,知道他必定有所顾虑,便道:“你但说无妨,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算命先生这才磕了个头,斗胆道:“贵人您虽说威势显赫,如今运道正盛,如日中天,奈何您命中带煞,且刑杀过重,命途坎坷,虽命格金贵但不压灾星,数年之内必又有大难!”
听了算命先生的一席话,萧云泽尚未开口,吴钺就已变了脸色,急忙问道:“先生你可能够断得出是什么灾难么?可有破解之法?”
那算命先生摇头道:“我只能从手相推断,贵人虽紫气充盈,但隐约可见其中夹杂着阴晦之气,这邪气虽然如今还不成气候,但有盈长之势,只怕日后为祸,至于是什么样的祸害那就不得而知道了。不过,此邪气与贵人本身清气相缠,怕是源自贵人身边亲近之人,说句不当讲的话,还请贵人恕罪,此气属阴,恐为女子妇人所携带。不知贵人身边可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女子,且和贵人您关系厚密?若是有,只怕贵人您要提防一下……”
这几句话让萧云泽心头一颤,但面上并未露出分毫情绪,也不接话,不等听完便吩咐吴钺给了先生一锭银子,自己则翻身上马,朝回宫的路上而去。
吴钺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赶紧给了银子,也上马追上了萧云泽。
他见萧云泽面色同来时相比更加沉郁,便知道是被方才那算命先生的话所触动--自己听方才先生那么一讲,心里就不免立刻想到杜若头上,何况是萧云泽自己?
虽然杜若这么些年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毕竟她那古怪身世和妖异举动,确实还是让人不安,这些年,吴钺一直就悬心此事,但他自知萧云泽和杜若的感情,所以也不敢提出。
如今杜若到了这种境况,神智全失,萧云泽已被她所伤,不知日后还会出什么变故,这一切都与方才那算命先生所说的相合,既然萧云泽此刻也被那先生的话所触动,借此机会劝说,只怕还有些效果……
这样一想,吴钺便小心开口道:“皇上,方才那人的话虽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且如今娘娘这样子,恐怕一时难好,不如先将她安置到......”
萧云泽确实也在想方才那人的话,不过恰恰和吴钺所想的相反---他本来就一直将杜若如今的状况归咎于自己,今日又听那先生所讲句句都同事实相合,不由愈发担心日后自己若真的有了不测,杜若无人照护,不知会落到何种地步。偏偏吴钺此刻拿这个劝他,心头愈加烦躁之余不禁怒火暴起,瞬间脸色厉声斥道:“江湖朮士之言,岂能当真?以后不许再提此事,否则休怪朕无情!”
萧云泽一向将吴钺视为手足兄弟,即使如今登上国主之位,日常对他说话也从未拘泥过君臣之礼,仍是以“你我”相称,更未象此刻这样同他动过怒气。
吴钺见萧云泽口气不善,知道他是真动了怒气,只好闭口不再言语。
萧云泽见吴钺立刻噤声,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一时也沉默了下来,良久方缓缓道:“你无须再劝我,我是决计不会舍了她的!你清楚,她变成如今这样子,我实在责不可怠。她一日不好,我就照顾她一日,一年不好,我就照顾她一年,若是这辈子都如此,我就照顾她一辈子也是应该!”
说完,也不待吴钺应声,便纵马而去。
转瞬数月又过,堪堪又到了夏末秋初。
这日散朝后,萧云泽并未像往日那样即刻回问竹轩,而是遣散了众人,自己一个人走到木樨堂,在廊前坐下。
今日朝堂上,有大臣上书说他登基已经一年有余,而中宫虽立,但形同虚设,皇后既不能统理内闱,又无法生育龙嗣,实在不合国体,谏议他增选妃嫔,以便早日繁衍龙嗣,巩固国本……
他最烦的就是听此类谏议,虽然当廷就重重申斥了那上书的大臣一顿,但至今仍是余怒未消。
但他心中也知道,若杜若一直这么下去,只怕那些他不愿听的谏言只会愈来愈多。
他闷闷坐了一刻,看着满园碎金一般的桂花,不禁又想到了当年杜若为他摘取宫内御赐的桂花做花糕的情景。
记得他当时进入书房,花架之上,天青瓷盆中,立着几株光秃秃的树桩,上面片叶朵花皆无,而地上则是枝叶狼籍,如同遭过劫难一般,一旁的地上还丢着一把金剪。再看书案上,满案的桂花,而杜若正埋首其中睡得香甜,露在外的半张小脸上和头发上都沾了无数碎金似的花瓣……
想着杜若那时的娇憨模样,他的眼中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心里也如同浸入了温水之中,跟着柔软湿润起来。
但回忆只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想到眼下杜若的情形,他不禁又锁紧了眉头,就这样痴痴怔怔看着满庭的桂花,枯坐着,心中百味交加。
不知过了多久,温良春走进院内,他远远看了看廊下坐着的萧云泽---皇上似乎正满腹心事,并未留意到他。老太监犹豫了片刻,缓步走至近前,躬身轻声道:“皇上,红菱方才找老奴,说杜……说皇后娘娘要见皇上。”
萧云泽似乎充耳不闻,仍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桂花出神。
温良春只好又讲了一遍,萧云泽这才如梦方初,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皇上,红菱让老奴来禀报皇上,说皇后娘娘要见您。”
“杜若她要见我?”萧云泽讶然。
“是,娘娘要红菱来请您回宫。”老太监赶紧回道,不光皇上惊诧,方才他听红菱说起,也难以置信,这一年来杜若一直痴痴傻傻,就没点儿起色,今日怎么就突然好了?也许是老天开眼,念皇上这一片苦心,看眼前这情形,若是杜姑娘,不,娘娘再这么下去,只怕皇上也要痴傻了。
等听清了温良春的话,萧云泽立刻飞身而起,急急就向问竹轩奔去,只留下温良春小跑跟在他身后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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