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坐实罪商略入狱听噩耗杜若求情
杜若自霞影山回来后,就一直神思不宁,夜晚也睡不安稳,梦中总是惊悸,人恹恹无力,竟病了一场。萧云泽心疼不已,但对着宫內众人又不可明说原委,只能假称是路途劳累所致,好在太医用药精道,这两日她已有很大好转,神色睡眠都安稳了许多。
萧云泽从端和殿回到问竹轩,恐杜若服了安神药在休憩,因此也不让人惊动她,自己放缓脚步进了内室,却发现杜若正坐在南窗下的书案前,手里握着支白玉羊毫,不知在写些什么。
他蹑步走到她身后,只见郁金香笺上,密密写满了他的名字。
萧云泽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情,只觉得笔画起落,每一笔都刻入了他的心头肉里,说不出的痛楚,却又有抑不住的甜软自胸中腾起,直冲得喉咙紧窒。
杜若对他的到来恍然不觉,写完最后一字,竟然咬着唇角,对着满纸的“萧云泽”三字出起神來。
萧云泽静静看了她一刻,还是忍不住将她手中的笔一抽。
“啊!”杜若惊呼一声,回首见是他,脸上神色一阵慌乱,伸手就去扯那信笺,想揉做一团。
萧云泽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抽过来,作势看了两眼,笑道:“写这么多我的名字,是在咒我呢?还是这半日未见,就想我致此了?”
杜若别过脸去,不做声。
萧云泽怕她这些日子心情不好,禁不起玩笑,也就不再调笑下去,忙將字纸丢回案上,抱住她柔声道:“同你说笑呢!药可曾吃了?早膳用了多少?想不想到园子里走走?”
杜若见他如此俯就,脸色已平和下来,软软回道:“方才秦太医来过,把了脉,说已没什么大碍,药可以停了。早膳用了些什锦果子碧糯粥,比昨晚还多吃了一些呢。对了,你起身早,饿了么?我命她们给你备了些羹,要用些么?”
萧云泽摇头。
杜若也不勉强,只是柔柔一笑。
他见她确实比昨日气色好了很多,心里高兴,就拉着她到一旁的榻上一起坐下,“这些天,总算看到你露个笑模样了!我这几日常在想,若是你一直这么恹恹下去,我岂不要自责死?”
“该自责的是我,”杜若幽幽道,“若不是我非要出游,又何至如此?害你差点……”
“罢了,你再说下去又该哭了!”蕭云泽忙止住她,笑道,“你我这样自责要到几时?只要我们都平安无事就好,其余的事,就让吴钺去操心好了。”
杜若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替萧云泽宽衣。
她为他除下朝服,又脱下他的中衣,露出覆满绷带的胸膛和肩膀。
“今日伤口还痒么?”她解开绷带,细细查看伤口。
因为萧云泽要隐瞒此次遇刺,所以连受伤之事也一并隐瞒了,包扎伤口更换创药,都让杜若亲手打理。
他玉白的躯体上,初愈的伤痕尤显狰狞,她逐一轻轻抚摸过去,指尖轻颤。
“嗯,不过伤口愈合本就如此,今日已经好很多了,无妨。”萧云泽口气轻淡,唯恐她着意。
“吴钺给的那些金创药,只能生肌长肉,却并不可止痒,我查了些药典,说是拿积雪草泡水擦拭可缓解奇痒,我已经命太医院送了些过来---是说我自己洗澡用的,让红菱煎了水,此刻就让他们送进来,你洗洗试试?”
她眼中的关切让萧云泽心头暖热异常,忙点头应允,扯过一件轻软便袍罩在身上,将那些伤痕掩住。
杜若随即吩咐红菱带人将桃心木的浴桶抬进内室,注满温水,又倒入了煎制好的药汁,待一切安排停当,便将伺候的人都屏退出去,自己亲自伺候萧云泽入浴。
萧云泽浸在温热的水中,惬意地舒展四肢,杜若坐在浴桶沿上,用一块柔软的棉巾沾着水,轻轻拭擦他的伤处。
这些天来,萧云泽还是头次如此放松,不由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杜若凝眸看着他的脸,看他闭合的睫羽在氤氲热气中润湿,眼神便渐渐痴了起来。
突然,萧云泽突然伸手一勾,杜若正在恍神,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他拉入了浴桶中,刚好骑跨在他双腿之上,衣衫尽湿。
“哎呀!”杜若低低惊呼一声,旋即咬唇看着他,又惊又懵然不知所措。
萧云泽被她的神色逗得不禁莞尔,贴面呢语,“陪我一起……”
杜若也不似往日总要嗔怪他几句,而是乖顺地偎依进他怀中,任他脱去衣衫……
水花泼溅,掩不住渐起的低喘和娇吟。
蕭云泽用一柄象牙梳,轻轻帮杜若梳理着秀发。
新浴后的人儿,素白的肌肤中透着轻盈的粉红,让他想起霞影山的杏花。
可惜了,他心头突然一阵窒闷,还是未曾细赏。
他用手指代替了牙梳,微润的发丝如上等的丝缎,滑不留手。
镜中,杜若神色婉然。
“可知有深爱者,必有婉容。”他不觉轻声道。
镜中,杜若抬眸看他,似有不解。
萧云泽也不解释,只是仍抚弄她的头发,过了一刻,才对她道:“方才吴钺来见我,霞影山的事他查到了一些眉目。”
杜若人一震,但最后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萧云泽看着镜中她的脸,她眼眸半垂,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此次回来,她只字未曾问起此事,萧云泽也不愿同她提起,只是既然关系到了商略,她知道总归好些。
“他查到这次刺杀是由我们身边之人谋划的。”
杜若霍然回头,脸上的神色说不尽是惊还是怕,“他查出……是谁?”
萧云泽凝视着她,轻叹了一声,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缓缓道:“商略。”
杜若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她嘴唇翕动许久,才无力摇头,“怎么可能?怎会是他?吴钺会不会查错了?”
她乞求似地盯着萧云泽,等着他能给她个安心的答案。
蕭云泽心中一阵钝痛---甚至比当年他将她托付给商略,眼睁睁看着商略将她带走时的滋味更摧心裂肺。
“吴钺虽无十分把握,但也绝不是妄言,”他口气依然保持着平静,“我已命吴钺将商略先拘起来审问---清者自清,若不是他,最好!”
杜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急急道:“吴钺一定是弄错了!商略跟随你这么多年,又怎会做出此等谋逆之事?绝不可能是他……会不会有人陷害他?”
蕭云泽苦笑摇头,“是啊,商略跟了我这么多年,又是禁军副指挥使,日日夜夜戍卫着这皇城禁內……人心莫测至此啊!不过,只怕他也是受人指使---我倒宁可他就是主谋,就是李后余党,这样我倒也好接受些。”
杜若已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些什么,满脑都是商略,人都恍惚起来。
萧云泽觉察出她的异样,紧蹙的眉宇中也多了痛苦之色,将人拥紧喃喃道:“不过也无妨,就算世人均负我,又能如何?只要你还能在我身旁就足矣……”
三日之后,吴钺再度入宫。
“皇上,臣已派人将浣剑山庄封查,除浣剑山庄庄主骆恩怀和少庄主骆笙畏罪自裁外,其余党羽均已悉数被缉拿归案,其中有两人正是暗杀组织的主事,经刑讯司连夜审讯,他们对和商略合谋行刺之事供认不讳,这是他们的供状!只是商略,”吴钺顿了顿,摇头道,“臣到他家中宣明来意时,他也甚是坦然,似乎早料到有此结果,对合谋行刺也坦然认承,只说自己其实是李显门下,这些年一直在等机会,至于是否有其他合谋之人,就是不肯再多说一字……”
萧云泽伸手接过吴钺呈上来的几张供词,略看了两眼,便扔在一旁的书案上,“李显门下?商略啊,商略,如此拙劣的借口你也找得出?”
“臣也是如此想,商略是重情义之人,他此举必是为了保护幕后之人。”吴钺黯然道,“臣想着素日与他也是义气相投,故而这两日一直以忠义之理相劝,昨夜更是和他彻夜痛饮,想套得一些线索,但他一直都是缄默不语。不过,臣觉察到,每当臣提及皇上这些年对他的恩情,他都显得颇为黯然消沉,臣更笃定他这些年对皇上的忠心未必是假,若非是被主使他的人捏住了把柄,迫使他不得不行此谋逆之事,就是那主使之人在他心中更有分量,甚至压过了他对皇上的忠义,为不负那人,他只能负皇上,甘愿为那人去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臣对他的了解,只怕后一个可能性更大……”
吴钺说着,偷眼暗觑萧云泽,果然,萧云泽的脸色愈发凝重,一双冷月般的眸子中更是暗沉沉地透不出任何光亮來。
吴钺心头暗叹一声,知趣住口。
“一个能让他死心塌地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萧云泽一字一顿重述道,声音中却听不出丝毫情感,“旻王?”
吴钺踟蹰片刻,道:“臣也想到了,也细细盘查过旻王殿下和所有能接近他身边之人,连守澹碧台的太监都一一审问过,但毫无迹象表明旻王殿下同商略有过联系,况且殿下对皇上此次出行根本不知,就算他能听到风声,也断不知路线及目的地---除非另有知情人泄露于他……“
萧云泽的目光冷冷逼來,吴钺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扁平圆盒来和一方丝帕來,呈给萧云泽,低声道:“这是臣从商略家中搜出的,这两样东西是藏在他卧房內床头夹板的暗格之内---商略并未成婚,这两样显然是女人所用之物,臣想既然将其藏得那么隐秘,必然是极重要之物,只怕赠送这两样东西给他的女子,在他心中必定非同一般,且……据臣看来,这盒子还是内宫的式样,只怕……是内宫之人相赠的也未为可知。“
萧云泽接过来,先看那盒子,双凤戏缠枝牡丹的镂雕镶紅玉髓的银盒精巧别致,盒底果然有细若蚊足的四个梅花小篆“司珍处制”,他拧开螺丝银盖,冷香就扑鼻而来,里面嵌着白玉內胆,盛着一些碧绿的透明脂膏,脂膏已不多,只剩了浅浅的一个底子。
萧云泽皱眉,这味道极其熟悉,他略略一想,便恍然大悟,“耆草露?”
这本是南疆附国进贡来的一种香脂,驱避蚊蚋、清凉醒神有奇效,是杜若夏日必用之物。
吴钺不语,只抿唇待萧云泽的反应。
萧云泽面容绷紧,但还是未说一字,转而拿起了那丝帕,缓缓展开---这次是真的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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