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为礼制初见新人同宴饮心绪全无
琪雅盘腿坐在榻上,看着自己带来的侍女乌珠和妮娅收拾安放东西。
两个侍女初次见到这么华美精致的居室,只觉得满屋子都是在草原上沒见过的新奇物件,俱是兴奋不已,说说笑笑不停。
“公主,你看这床帐,可真是精致,这些刺绣珠饰,还有这锦缎的被褥,真是松软,昨晚睡了一夜,真比我们草原的毡毯皮毛不知要舒服多少倍呢!怪道人人都说中原富庶,我今日才信了,这么多新巧精致的东西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来做出来的呢!要是我们早些来这里,不就能早些享受一番了吗?真是白白委屈了那些年了……”
名叫乌珠的侍女边说边将一个荷叶状的碧玉托盘捧到琪雅面前的小几上,里面都是尚宫监上午送来的各种金玉首饰和珠花簪环等物,她拿起一朵赤金累丝嵌八宝的手钏,啧啧赞叹道:“公主快看,这么漂亮的东西,要是在我们草原上,怎么能见得到呢,这东西做工如此精妙,肯定很贵重--这里的皇上对公主真好,送了这么些好东西来,公主真有福气!我听说,皇上人长得也好,又文武双全,听咱们狼主说,是不世出的英才呢……”
田另一名叫琪雅的侍女也随声不断附和,“是啊,只有我们公主才有这样的福气呢!公主真是嫁对了人,实在是长生天保佑,太好了!”
“有什么好的?”琪雅全然不似两名侍女这样兴奋,只是撇了撇嘴,道,“对我来说,倒不如在咱们草原上自在!你沒听到方才那太监给咱们讲的那些规矩么?我就不明白了,汉人为什么要定出这么多条条框框來束缚自己,随心所欲不好么?再说,來了这么两天了,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还沒见到呢……”
话音未落,就见一名太监跑进来禀报:“和妃娘娘,皇上来了,此刻已经到了宫门外了。”
琪雅虽然方才口中那么说,但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此刻一听太监禀报,便急忙从榻上跳下来,随意理了理衣裳,就带着两名侍女赶到殿门口,只见到几名太监围隨着一名穿着明黄团龙常服颀长俊逸的年轻人迎面走来。
琪雅还來不及细看,那人已经到了面前,她只好赶紧跪下请安。
“免礼吧。”醇和的男声,淡然中透着威严。
琪雅谢了恩,起身抬头,刚好与面前的人四目相对,顿时脸色一红,心里如同鹿撞。
看来众人传言果然不错,她还从来沒见过这么英俊出尘的人,有他在,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成了草芥尘埃,只有他,高高立在云端之上,又冷峻如巍峨冰山,让人莫敢仰视,可只是一眼,便让她心里已多了无数绮想。
她的心头又甜又乱,脸上更是腾起两片绯红,人也呆了起来,却移不开眼,只看着萧云泽,也不知將人迎进殿内。
萧云泽本来无甚心思,但此刻见这女子只管红着脸呆呆盯着自己看,不由也着意打量了她几眼。
只见她容长脸庞,浓眉大眼,高鼻丰唇,肤色如蜜,身量比杜若更为高挑丰满,虽然穿着一身淡绿织金的云锦宫装裙袄,但一头乌黑的头发却仍保留了元胡女子的式样,编作成十几条辫子,上面戴着红绿宝石制成的饰物和珠串,这汉人和元胡装束相混的妆扮,倒給她增添了几分别致。
如此看来,这女子虽然不及杜若纤巧袅娜,却另有一番风姿。
只是无论人如何好,跟他都沒什么关系。
他先前对杜若所说的并非虚言,能让他萧云泽在这二十九年里动心动情的,还真唯有她杜若一人。
只是杜若……
一想到她,萧云泽的神色不由又黯淡了几分。
温良春见琪雅只是站着不动,而萧云泽眉头紧皱,脸色愈发冷漠,以为他心中对琪雅的表现不悦,便急忙走上前,躬身提醒琪雅道:“和妃娘娘,还不赶紧迎皇上进去!”
琪雅一惊,这才回神,脸更加红了,忙低头对萧云泽道:“皇上赎罪,我,哦,臣,臣妾恭迎皇上。”
萧云泽略点了点头,随她进了殿内,在明间的榻上坐下。
宫女捧来茶,琪雅亲自接过来给萧云泽献上。
萧云泽并未接。
琪雅只好将茶盏放在他身旁的小炕桌上,然后不知所措地立一旁。
萧云泽见琪雅脸色涨红,双手捏在裙裾两侧,看上去十分紧张,蹙起的眉头不由又锁紧了两分。
“坐吧。”
听到他开口,琪雅赶紧谢了恩,隔着炕桌在榻上坐下,也不敢再似方才那般放肆,只能偷眼打量他,看他神色似乎很是不悦,心里就愈发慌乱起来,不由忖度他此刻对自己的看法。
萧云泽让琪雅坐下,便不再开口,目光漫然打量了一遍屋內的陈设,见到处都是金碧辉煌,花团锦绣,也不知是她自己带来的东西还是尚寝监给布置的,只觉得奢华过度,不如问竹轩清雅怡人。
杜若是从来不喜这些金银饰物的。
他闷闷想到。
琪雅见萧云泽不说话,自己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陪坐。
两人枯坐了好一时,萧云泽才回神,也觉得就这么坐着很是尴尬,就随口问她的年纪、之前在草原时的生活情形和喜好等。
琪雅憋闷了半天,此刻见他发问,心里的不安又被方才初见他的那种又怯又喜的滋味压倒,这要开口,又想起之前尚礼监的太监給她讲的那些礼仪,只好做出温柔的样子來,低声作答。
萧云泽听她说只有十九岁,比杜若还要小三四岁,又看她此时态度扭捏,跟她方才在殿门口打量自己的胆大迥然相异,就知道她肯定也是为了遵循这宫里的规矩,而在刻意压制本性,心里不免有些叹息---先不说她作为一枚棋子,同父母亲人分离,抛家别国,千里来此陌生之地,这宫内又规矩森严,像她这种草原上长大无拘束惯了的性子到此无疑于是被关进了牢笼,更重要的还是除了锦衣玉食,自己不能也不会再给她什么,她要在这深宫中平白虚耗一生……
如此一想,他倒有些同情这女子,脸色也不由缓和了些,道:“这里的生活同你们草原上差异甚大,初来可能有诸多不惯,难为你了。朕政务繁忙,不能常过来,以后若有什么所需,尽管同内府说,或着去找温公公,不必拘泥。”
琪雅见他脸色没有方才那么冷淡,语气也和悦了许多,心里的紧张不由跟着释然,说话也就大胆起来,“回皇上,这两日是有些不习惯,不过,以后住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习惯了。多谢皇上您关照,我,哦,臣妾记住了。”
她尚且不习惯这些“臣妾”之类的称呼,等意识到说错,虽然即刻就改了口,但还是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她这一动作被萧云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脸上并未有任何波澜,心里却顿时一动---这动作何其熟悉!
杜若之前也曾经是这么古灵精怪,经常不经意间就在他面前做出这些小动作来,只可惜,如今也不知是她在这深宫里住的久了,还是先前经历的那些波折磨了她的性情,许多童心天真之举再也不复有了。
若能回头,他倒真情愿回到当年在离宫时的日子,两人相伴,虽然不知前途吉凶,但至少眼前的日子快乐。如今虽然自己能倾尽天下之力来顾她周全无忧,却总能感到她并非如自己所愿的那般开心,问她总也不肯说,而且动辄使性弄气,就如这次……
他只觉得头又隐痛起来。
琪雅见萧云泽的脸色又冷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说话造次了,也不敢再开口,只能满心忐忑地僵坐着。
好在很快温良春就进来请用膳,这才免了再次枯坐无言的尴尬局面。
琪雅头次侍膳,不知萧云泽的口味和脾性如何,加上想着之前尚礼监太监给她讲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也不敢给萧云泽劝菜,只能偷眼看他用些什么菜肴。
而萧云泽心里正烦,几乎是不动筷子。
侍膳的宫人们都看得出皇上心情不佳,更是屏气息声,大气儿都不敢出。
整个房内一片寂静无声。
萧云泽见气氛如此沉闷,更觉得心思全无,便放下了牙箸,正要开口吩咐起驾回端和殿,就见温良春匆匆进来,躬身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萧云泽板着的脸上瞬间满是焦虑,急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良春见萧云泽甚是紧张,也顾不上压低声音,忙回道:“老奴也不知,含烟匆匆赶来,也是急得只哭,问她也说不清楚,只说人不好,她来时都还未醒来……”
“回问竹轩!“
萧云泽未听完就猛然起身,吩咐道。
他的衣袖将面前的酒盞拂倒,酒液顿时在桌上淌开,将他的袍袖洇湿一片,他也浑然不觉,只管匆匆向外走。
“皇上!”琪雅急忙起身追了几步,可萧云泽根本不理会,人已经出了院门。
琪雅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又看看周围面面相觑的宫女和太监们,不由垂了头,慢慢退回桌旁,仍坐下来,盯着那翻倒的玉杯,忍了半天,泪水总算没有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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