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忧前路夙夜难安散心绪马场相逢
乌珠见琪雅皱眉不语,知道她还是听进了自己和妮娅的话,想了想又道:“公主,既然我们要留下,那就不能被人看不起,窝窝囊囊地过下去!听说这里的人都势力的很,若是眼下的情形得不到扭转,只怕长此下去咱们少不了受气!就连前晌您从那宫里受委屈回来,我就留意到咱们这里有不少宫女太监都已经是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神色!这样的日子,就算您过得下去,我和妮娅也过不下去!”
“是啊,公主,乌珠说得对!您在咱们草原也是咱们王爷的掌上明珠,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草原之花,到了这里反倒要受这些人的气!若是传回去,先不说咱们王爷、王妃该多伤心,就算咱们狼主也会脸上无光!再说,咱们在这里可是代表咱们元胡部族的,若是真被人踩在脚底下,我看咱们还不如干脆回去,反正都是沒脸!”妮娅也忍不住附和道。
“你们都别说了!”琪雅的心里已经是千头万绪绕成了一团。
其实,此刻她最烦恼的根本不是乌珠和妮娅所说的日后的委屈和家国颜面,而是即使这半日心里虽然难受绝望,可之前见到萧云泽对杜若那种温柔体贴时徒然而生的酸涩和艳羡之情却始终无法被摒除出去。
当她对着萧云泽说出“不回去”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肯辱命而归根本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固执可能了不会有结局,甚至只会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萧云泽果然谨守着对杜若的誓言,接下來两三个月都未再去过灵毓宫,也未再见过琪雅。
不过,他也未曾疏忽了对琪雅的承诺,不光衣食用度方面,皆让内府遵照贵妃规制供给,而且也吩咐了宫内各处管事,让她凡事尽可随意而为,只要不太逾越规矩就可。
琪雅倒也省事,除了偶尔会在宫内各处花园逛逛,余下时间也多安分呆在灵毓宫内。
宫内似乎并未多出这个人。
一切又恢复了旧态,萧云泽和杜若照旧日日厮守,就算偶尔有些小口角,也不过是杜若弄性撒娇,只要萧云泽软语哄劝,二人也是很快就会和好如初。
杜若腹中的胎儿已有三个多月,她本来人就生得袅娜纤美,加上太医说胎儿长得壮实,因此格外显怀,她又素性娇懒,如今更是连到花园中走动的时候也少了,也不去莳弄她的那些花花草草,而是整日坐在榻上给腹中的孩儿缝制衣衫鞋袜,或是无人时凝视着自己日益隆起的肚子发呆。
萧云泽只要忙完政事,便寸步不离受着她,面上是陪她说笑开心,实在是唯恐她有什么意外。
二人独处时,他总喜欢用手抚摸着她的肚子,跟她说些日后孩儿出生了,一家三人要怎样怎样的话语,言语神色间都满是温柔期许,但在杜若看不见时,他的眼底就只剩忧虑。
杜若腹中的胎儿,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只怕数月后就要落下,可他偏偏又无计可施。
他也不住开解自己,也许这都只不过是自己多虑---既然杜若都已是人形,又怎可能生出狐胎來?
可心中就是无法安然。
很多个夜晚,满身冷汗地醒来后,他总要小心翼翼地确认上好一刻才能意识到,那不过是一场噩梦,身边的人依然睡梦沉酣,依然在自己的怀中不曾有半刻分离。
焦灼和恐惧中,他的心中甚至不止一次滚过那个念头---只要没了这个……孩子,他就无须担心。
可他做不到,即使他能冷血到亲手去毁掉自己的骨肉,他也不敢去面对到时杜若可能会遭受的失去孩子的痛苦。
他只能在煎熬中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这日,萧云泽看天气晴好,云淡风清,便暂且丢下手头之事,说服杜若暂且丢开手中的针线,同他一起到揽秋苑看初开的菊花。
巧的是,琪雅刚好也带着乌珠和妮娅在揽秋苑中,只是她们到的早,花木稠密,又相离甚远,所以萧云泽等人并未看到她们。
琪雅想到上次见杜若时的屈辱,索性带着两名侍女躲在了一处假山后不去见驾,而是靠着花木遮掩,偷眼看二人。
隔着层层花木,远远能看到萧云泽挽着杜若,在小径上缓步而来,二人走走停停,萧云泽不时俯身在杜若耳边说什么,神色虽看不清楚,但举止亲昵无比。
二人越走越近,停在离她们不远处的一丛花旁。
琪雅愈发屏息凝神,心里更是砰砰快跳了起来,但她知道,自己并不只是怕萧云泽发现她躲在此处不出去请安。
只见萧云泽伸手摘了一朵粉菊,应该是想为杜若簪在发髻上,但刚扬起手,也不知是不是花上的露水滴落下来,似乎恰恰落在杜若的鼻尖,只见杜若神色一讶,萧云泽则瞬间就绽开满面笑容,伸手就去坲拭,杜若也仰着脸任他动作,他就势捏住杜若的鼻子,揉了几揉,杜若娇嗔之声隐约传来,接着就见他松了手,可人却低下头,轻轻含住了杜若那张合翕动的樱唇……
全然不顾他们身后还有一群跟随的太监宫女!
琪雅直觉得眼睛象被烈日灼刺似的,几乎瞬时就要酸得涌出眼泪來,她赶紧招呼身后也已看呆住的妮娅和乌珠,顾不上被发现,仓皇从另一侧的角门跑出了出来,逃也似地回到了灵毓宫,心犹砰砰乱跳,脸上也火烧火燎地烫得难受。
待心跳缓了下来,一股刺心的酸痛瞬间翻涌而起---自己为何要如此逃避?
妮娅和乌珠也是走得气息不匀,此刻跟着她扶着门框只喘息。
“公主,你说他们……皇上和皇后他们怎么……就这么……”妮娅话都说不顺溜,饶是在草原上,男女之间交往比汉人更加随意豪放,她们也未曾亲眼见过这么大胆热烈的亲昵举动。
“他们……真好!”琪雅喃喃道,答非所问。
妮娅和乌珠对望一眼,眼中完全是不解。
萧云泽丢下手里的奏折,揉了揉眉心,问道:“皇后呢?”
温良春赶紧回道:“方才老奴进来的时候,听红菱说,刚歇中觉呢。”
萧云泽想了想,杜若眠浅,只怕自己此刻回去会搅醒她,正觉得无聊,忽然想起前几日灵毓宫的管事太监來请示,说是和妃娘娘想去北苑骑马,他想到她长久这么孤单闷在宫里也确实难熬,就准了她,自己也有些日子没去北苑看看那些骏马了,不如趁此刻去活动一下筋骨也不错。
主意一定,他就命起驾去北苑。
北苑养着几百匹各地或外邦进献來的宝马名驹,紧邻皇宫西南侧,从问竹轩骑马过去也不过小半个时辰。
此处的司领太监见皇上突然驾临,赶紧带领着众人人出来迎接。
萧云泽也不多话,就命人带他去挑选骏马。
司领太监边领着他往马厩走,边禀报这里的近况,最后又道:“和妃娘娘这几日都在这里骑马,她挑了那匹大宛的汗血马,娘娘的骑术真是精湛,老奴还从未见识过如此……”
琪雅今日仍在?
萧云泽无心听司领太监的称颂,只觉得有些后悔來这里。
他不想见琪雅,倒不是因为在杜若跟前发了誓言,而是觉得二人见面只会徒增尴尬,但此刻也断无再转身回宫之理。
正懊恼间,就见一人一马远远飞驰而来,马上的人俯身紧贴马背,人马几乎融成了一道紅影。
正是琪雅。
很快她就策马跑至不远处的马厩前,一勒缰绳,骏马仰头长嘶一声就收住了脚步,几乎同时,琪雅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稳稳落地。
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萧云泽也不由有些赞叹。
琪雅一身元胡骑士的打扮,头上打着辫子,脚上穿着牛皮小靴子,看上去甚是飒爽英姿。因为方才的一番疾驰,她的脸上红云飞起,鼻尖也浸出了汗珠,她随手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脸。
如此随性之人,自然是无拘无束的才好,何苦非要將自己禁锢在这里?
萧云泽不禁又转为气闷,只是说不出到底是气琪雅要执意留下,还是气自己未再坚持将其送回家乡。
琪雅一下马,早有太监奔过去告知她皇上來了,她急忙转脸看过来,脸上的神色很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回神將缰绳交于那太监,快步向这边走来。
“臣妾拜见皇上!”她跪下请安,气息不稳,双颊也比方才更加嫣红。
“起来吧。”萧云泽淡淡道,不过心里却并不像面上那么平静。
琪雅谢了恩起身,摆弄了几下衣角,才又嗫嚅道:“皇上也來骑马?”
其实纯属多问,来此地不为骑马,难道还是专程來看自己骑马的么?话一出口她就觉得羞惭心酸交替而至,脸色越发灼烫难忍,人也更加局促。
萧云泽“嗯”了一声,就准备过去挑选马匹,但看琪雅神色,又不忍如此冷淡,于是问道:“这些日子,在宫里住得可好?”
琪雅未想到萧云泽会再问她,很是愣怔了一会儿,才赶紧回道:“还好!谢皇上记挂!”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妥,踟蹰了半天又问道:“皇后娘娘身子可还好?”
萧云泽也沒想到她竟然会问起杜若是否安好,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见她脸色越发红透了,似乎很是不安,心里方才那股因她执拧而生的闷气不觉消减了许多,本来绷着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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