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抱不平婉转相告寻真相直言询问
听红菱自叹她和吴钺无缘，杜若知道自己也无法再劝解下去，只好扶她起身，用帕子擦去她腮边的泪痕，凄然道：“是啊，缘分聚散都是天定，又有几分是人力所能勉强的呢？这些我也知道，即使皇上出面，能令他从命，也不能令他情愿！既然如此，只能苦了你了！”
“没什么苦不苦，奴婢此刻是真想通了。奴婢只求娘娘不要让皇上知晓此事－－－以皇上的性情，必然会召来吴钺问询，只怕到时……无论是责怪吴钺还是逼他娶奴婢，都非奴婢本心。奴婢想，与其让他为难，不如成全于他，也不负奴婢和他好过一场……“
“果然是个痴人！”杜若摇头叹道，可红菱话已经至此，她自知也无再劝说必要，“那你就好生歇着吧，这两日就不必上去了，有什么事儿只管叫人同我讲就是了。”
红菱点头，“奴婢知道，谢过娘娘！”
杜若又交代了她几句让她保重之语，这才离去。
杜若回到问竹轩时，萧云泽仍在碧虚堂批阅奏折，她未让温良春通报，便自己径直进了房内。
萧云泽见她进来，停下笔，微微一笑，“歇过中觉了？”
杜若也不搭理他，只管走到他身边，萧云泽忙向一侧挪了挪身子腾了位子，拉她在他椅上一同坐下。
“怎的有些气恼的神色？谁又惹着皇后娘娘了？”萧云泽见她不言不语且脸上神色又有些忿然，忙问道，又用手中的朱笔在她脸颊两侧虚画了两下，调笑道，“给你加两撇胡须就如同那竖尾瞪目发怒的猫儿一样了！”
杜若摆手挡开了他手中的笔，闷闷道：“无甚么，我方才去看红菱了。”
“哦，她怎样？有甚么不好么？难道是她惹你生气了？”
杜若摇头，“她怎会惹我？她也没什么大碍，倒是你那个……”话出口，又想起对红菱的允诺，便又止了声，扯过萧云泽手中的玉管朱笔，掷在笔架上，看着溅落了一片的朱红痕迹，恨恨地咬牙不言语。
“我那个什么？”萧云泽更纳闷，“怎又扯上我，还只说半截话？”
“我已应允过红菱不同你讲的。”杜若迟疑了一下，道。
萧云泽皱眉，“究竟是何事，竟然要瞒着我？”
他见杜若还是无开口之意，眉头愈发皱紧，“哦？你肯为红菱守诺而破了你我之誓？你忘了当日是如何同我说的－－夫妻同心，但无隐匿隔阂！唉，如此看来这话竟是拿来哄我的！可叹，我如今倒不如红菱同你亲近了……”
言语之间，颇有郁闷之意。
“你……我……我何时哄过你？只是我既然应允了人，自然就不能失信于人啊！”杜若显然未曾料到蕭云泽会如此说，不由有些发急，忙分辩道。
萧云泽哪里会真心怪她？只不过是想知道究竟何事竟然让她替红菱瞒他，因此故意诱哄她而已，看她着急了自然于心不忍，忙道：“罢了，罢了，我不过随口感叹而已，既然你不肯说就算了，若真是大事，你自然会同我说的，我信你！”
说完，便继续看折子。
其实，杜若本来就有心同萧云泽讲的，因为她实在不忿，可又不好失信于红菱，所以就想引逗萧云泽多问她几句好顺势说出，可没想到萧云泽竟然就这么轻飘飘放过了，不由真的有些郁闷了。
她趴伏在书案上，状似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块白玉镇纸，心里却在忖度该如何再开口，又猜测萧云泽究竟知不知道吴钺和红菱的私情，毕竟萧云泽和吴钺之间的情义也绝非一般君臣可比拟，他对吴钺了解得远比她多。
萧云泽貌似心无旁骛地看奏折，其实余光也一直在留意着杜若，看她的样子，心中不由暗笑－－－虽说如今她比当年在离宫时沉稳了许多，但毕竟旧日心性难以一时改尽，凡事都难存在心里，所以他方才才不再追问下去，只待她忍不住自己说出来。
果然，才过了一盏茶功夫，杜若就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萧云泽放下手中的折子和笔，笑着在她腮上轻轻捏了一把，“有话要同我讲？”
杜若知道被他看穿，不由飞红了脸色，正要娇嗔发作，可转念一想又凝重起神色，问道：“你觉得吴钺为人怎样？”
萧云泽闻言颇为意外，“你怎如此问？吴钺禀性如何你不知么？怎么，他做了不堪之事？”
杜若踟蹰了一瞬，才叹道：“只怕你我都看错了人！”
萧云泽听她如此说，知道定有内情，忙催问。
杜若索性将红菱所言和盘托出。
萧云泽听了半天不言语，脸色也沉了下来，“红菱和吴钺？他们二人竟然……实在是未曾看出来！”
其实于萧云泽来说，看不出也实属正常，他一贯是个漠然物外之人，尤其是当年在离宫时，眼中除了杜若，对这些宫人太监的私下之事，根本就未曾入眼入心过。
杜若叹了口气，道：“是啊，若不是红菱自己说，只怕无人知晓。只是不知吴钺究竟做何想法，才会如此！方才红菱千求万求，不让我同你讲，怕的就是你会责骂吴钺－－－到了此刻还她还在为心上人着想，真是可怜可叹！相比之下，吴钺的作为就更令人齿冷。”
“我还是传吴钺来问个明白吧。”萧云泽深知吴钺为人，不信他会如此薄情，“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不管是否有隐情，吴钺如此对待红菱也不应该！可是，你这么一问，吴钺会不会误以为是红菱告状，更恼恨她？”
“你同我讲此事不就是想让我找吴钺问个清楚？”萧云泽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叹道，“你呀！放心吧，我自有主张。”
次日，萧云泽早朝后便将吴钺单独传到了端和殿，也不虚与多言，直接就问他此事。
吴钺见萧云泽询问，神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平复如常，点头承认，所言皆与对红菱所讲的一样。
“是为了不违背你母亲的心愿？”蕭云泽自然不信他这番说辞，况且对吴钺家事，他了解得甚是清楚，知道吴钺侍母孝敬至深。
吴钺闻言，立刻跪倒在地，“皇上，此事与家母无关，全是臣一人主意，臣不敢有半字虚言！臣自知和红菱的缘分已尽，所以才……臣知道如此做是辜负了她，臣不配皇上这些年的忠义教诲！皇上若要责罚臣，臣也绝无怨言，只是皇上若要臣和她再续前缘，臣则只能抗旨不遵！”
蕭云泽听吴钺将话说得如此决绝，更深信其中另有原由，知道直接问他也不会有结果，不由摇头道：“什么缘分已尽？你竟然也学会拿这种鬼话糊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何纠葛，只是如今一个两个都不肯同我说实话，尤其是你！实在是让我心凉－－－从我坐上这皇位，何曾对你们变过态度，倒是你们离我越来越远了……罢了，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问了，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莫做让自己后悔之事！无论你有何苦衷，辜负一个女子都绝非男儿该为之事！你好自为之！”
吴钺闻言一震，垂头慢慢道：“臣谨领皇上教诲，臣……”
萧云泽摆手，“不用再说了，你去吧，我不为难你－－－自己想清楚吧。”
吴钺果然不再说什么，行礼退了出去。
萧云泽看着他略显沉重的背影，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无奈。
吴钺退出端和殿，驻足回望身后，高高的红墙后是森渺的内宫，只见层峦鳞次的屋檐重墙和蓊润古树，根本看不到他心头的那座宫苑和那个人。
自此之后，咫尺便是天涯，更何况深宫如海。
只怪他这些年都不曾有尽孝的机会，母亲才有了理由选择一直侍奉在她身边的外甥女，更怪他酒后失德，对母亲送入他房中的人未曾抗拒……
他无皇上的勇气，可以为了杜若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君臣父子恩义一概了断，他只是个普通人，寡母数十年的含辛茹苦让他不忍也不能违逆了她的心意，何况表妹已有了身孕，已是他无法割舍的责任。
他深知红菱性子，她禀性刚烈难做求全之事，遇到此事宁可玉碎也不愿瓦全，故而他能做的只有就此罢手。
此生只能空余恨。
萧云泽回到竹轩，杜若将他迎进房內，一伺候完他换上随常的衣服，便立刻遣退了伺候的人，亲手捧过一盞玉露茶来给他，问道：“怎样？你可问过吴钺？”
萧云泽就着她手中饮了一口茶，叹了口气，将方才和吴钺的一番对话又同她说了一遍。
杜若蹙眉，“如此说来，他和红菱是绝无可能了？”
蕭云泽无奈道：“应是无回旋余地了！不过，我还是信吴钺有他的苦衷，吴钺也随了我这么多年，他的禀性我最清楚，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掽若非迫不得已是绝无可能这么做的……”
不料，杜若还未听完他的话，脸色便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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