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证清白语出惊人信同心正言弹叱
碧纨的话让所有人都惊惧不已,不由齐齐看向萧云泽和杜若。
萧云泽也感到身旁的人一震,即可转脸看她,只见杜若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辨得出有些错愕,但即刻就又平复了神色,迎向他的目光平静坦然。
萧云泽看她的神色,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瞬间绷起的那根弦就倏然一松,脸色也跟着缓和了下来,握紧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自己信她。
杜若反握住他的手,眼波柔然。
温良春见二人如此情形,还能不了然?于是忙厉声呵斥碧纨:“大胆放肆!你竟敢诋毁皇后娘娘!”
碧纨磕头哭辩道:“事关重大,奴婢怎敢乱讲?这荷包确实是从娘娘袖中掉落的,是奴婢亲眼所见,只是,只是……当时奴婢见这个荷包实在精致可爱,加上周围之人皆不留意,奴婢一时起了贪心……就大着胆子留下了……奴婢该死,奴婢糊涂!奴婢说的字字属实……万望皇上明察啊……”
萧云泽并不理会她,只是翻看着手中的荷包。
银红色的双纱透绣荷包,绣的是双蝶牡丹,蝴蝶栩栩如生,牡丹更是灵动,花蕊都是用细磨的红蓝二色宝石镶嵌出来的,金银丝编就的束带配上方才那四枚镶嵌红豆的金坠脚,确实精致无比。
他抽开荷包,里面有一枚簪子,就取了出来拈在手中细看。
并蒂莲瓣的碧玉簪子,晶莹剔透如一泓春水,细看竟和自己送杜若的那枚云头如意簪在做工上极其像似,想来应该是出自同一位匠人之手。
牡丹双蝶,并蒂莲簪,寓意昭然。
他凝视了片刻,又转向杜若。
杜若蹙眉道:“这应是男女定情所用。”
萧云泽点头,又转而看着碧纨。
“奴婢万望皇上明察!这真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真的没有撒谎!这荷包和玉簪确实是从娘娘袖中掉落出来的!”
碧纨被萧云泽的目光压得几近崩溃,她见萧云泽丝毫不为所动,转而爬到红菱等人面前,扯着红菱的衣袖嘶声哭求,“红菱姐姐,那日你和绿荷、竹云、含烟她们都在啊,你们倒是替我说句话呀!紫绡,你当时离娘娘最近,你应当看到东西是娘娘掉的,是不是?你们都说话呀……”
“你休要胡说,我是真的不曾看到!”紫绡听她攀扯到自己,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忙驳斥道。
“我们能替你说什么?”红菱自来最是忠心,此刻见碧纨是嫌凶,已经是满腔恨怒,更何况她所说的情形,她们根本就未曾看见,又怎会替她求情?
其余当日随行的宫人,包括福宝也都纷纷矢口否认。
萧云泽仍不动声色,只是略一沉吟,叫红菱,“你过来细看看!”
红菱一颤,立刻挣脱开碧纨,起身走至近前,双手接过那荷包和玉簪,仔仔细细辨认了一番,又回头让绿荷、竹云、含烟、紫绡等都细细传看了一遍,见众人都皆摇头,这才回道:“回皇上,奴婢可以笃定这不是娘娘的东西---娘娘的衣衫佩饰都是奴婢亲自点检收存的,每日梳洗也都是奴婢和绿荷她们亲自伺候的,奴婢等从未见过娘娘有过这两样东西!奴婢看这荷包虽然做工精巧,但不太象宫内自做的东西,皇上不如传司针监的绣娘们来辨认辨认。”
见萧云泽点头,温良春忙让福安去传传司针监的掌事。
很快司针监掌事太监就带着几十名绣娘赶来,众人认真辨认了一番荷包,皆摇头说不是出自宫内的绣工之手。
温良春又叫来了司珍局的掌事太监辨认那玉簪,结果也一样,那簪子也非宫内所制。
萧云泽看了一眼已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的碧纨,转而吩咐吴钺:“带下去吧。“
吴钺应诺,一招手,侍立在一旁的侍卫们立即上前架起碧纨和另外几个被被搜出东西的宫女太监而去,随即自己也告退出去。
听着哭喊声渐渐远去,萧云泽对温良春摆了摆手。
温良春会意,对跪着的众人又训诫了一番,这才放众人起身。
这些人一见自己脱了干系,不啻死里逃生,立刻磕头谢恩,哪里还顾得上腿脚软麻,挣扎着起身就踉跄而去,只留下石板地上一片片蒲团大的汗渍和不明湿痕。
萧云泽忽然觉得有些疲累,便将头倚在杜若肩上,闭目缓缓问道:“若儿,方才我盘查了那许久,你可否觉得是我是在疑心你?”
杜若肩上被他压得沉甸甸地,略微不安地轻轻动了动,轻声道:“怎会呢?你这么做也正是想证我清白---你是皇上,日日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若不这么做,只怕别人也难信服。再者,人心叵测,若查不出真凶,恐怕这宫里日后也难得安宁。”
萧云泽一声轻叹,“我的若儿一直都是这么乖巧懂事,委屈你了!”
杜若的目光在他微蹙的眉宇间流连了片刻,敛眉柔声道:“哥哥的心意,若儿知道。”
“碧纨疯了!”
晚夕,吴钺来向萧云泽禀报了这一消息,“那女子被带到内卫司就已经神智昏癫,满口胡言乱语,臣叫了太医诊视过,绝非乔装,确实是失了神智。皇上觉得……”
“一点儿东西都沒再问出来么?”
“是!”吴钺皱眉道:“将她带去时她已神智失常了,时哭时笑,一会儿说,说她很快就会被皇上封位份,臣等如此待她是大不敬的死罪,一会儿又说那荷包是她要进献给皇上的,要臣还给她……总之,都是疯言疯语,无一字可听……玉簪臣倒是查访到了来历,就出自阜盛大街上的天工坊。臣记得,当年臣还曾去那里替皇上去做过一枚簪子。经天工坊现在的掌柜细细辨认,这簪子确实是已经过世的老掌柜亲手做的无误,只是至于是何人何时定做的,已经不可考了,那位客人并未曾留下任何线索。还有那个荷包臣等暂时还未查出来历……”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簪子,呈给萧云泽。
萧云泽接过簪子,翻来覆去看了好一刻,心头突然一动,觉得似乎在宫内何处见过此物,但细想又全然无头绪,只得按下心思,吩咐吴钺:“将人先送到西禁所押着吧,对外就说真凶已被缉拿归案,至于是否有人指示或有李后余党参与,再慢慢查访就是,无须大肆张扬---如今国政初定,只怕人心惶惑,反倒生事。”
吴钺躬身应诺,“臣明白!”
萧云泽站起身,准备回俢篁堂,却见吴钺仍无告退之意,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什么话?”
“皇上,”吴钺咬了几次牙,还是说了,“臣觉得今日之事,其实…….其实很有些蹊跷!”
“哦?”萧云泽闻言眸色即刻一黯。
“臣觉得……碧纨死死咬定那荷包是皇后掉落的,并不像在撒谎。皇上您试想,一个宫人,又怎会如此大胆去污蔑皇后?”吴钺边说边留意萧云泽神色,见他神色已变,眼神也愈发冰冷起来,但还是斗胆说了下去,“何况据皇上说来,娘娘从头至尾是接触那汤盞和汤匙最多……”
果然,萧云泽不待他说完便冷笑打断了他的话“吴越啊,吴钺!一个宫人怎的?她既然胆敢下毒弑君,做成圈套污蔑皇后又有什么不敢?只怕这才是她的聪明之处---连你一个堂堂的五军指挥使都觉得她所言不虚,那些宫人太监岂不更要觉得她冤枉?那若她说的是实话,那红菱、司针监的绣工和司宝局掌事的话就是假的么?照你这番理论,那毒岂不是杜若下的?”
“臣不敢!”吴钺立刻跪下,“臣并非此意!臣只是想恳请皇上多提防,毕竟……”
“你不敢?那你要我提防何人?毕竟怎样?“萧云泽是真的变了脸色,死死盯着吴钺,眼神说不出的冷厉。
“皇上可记得去年那算命术士之言?”吴越心急之下,脱口反问。
“吴钺!”萧云泽一掌拍在身旁的几案上,厉声怒喝,“你究竟想如何?”
吴钺一震,垂头道:“臣……臣只怕,只怕娘娘想起了当年之事!”
萧云泽顿时僵住,眼神竟然有一瞬的慌乱,但不过瞬息便又隐去,他凝视着吴钺,脸色倒慢慢平复了,许久才轻叹一声,低声道:“她没有,她绝对没有想起!”
“皇上,您怎可如此笃定?”吴钺心急之余竟然觉得替他悲凉。
萧云泽避开吴钺的目光,盯着案上被他方才一掌震翻的茶盏,幽幽道:“她是怎样的人,我怎会不知?她的心性最纯,凡事都难藏在心中,若真忆起从前,又怎会还是这付模样?况且她若有心取我性命,机会比比皆是,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即使是不想被人知道是她下手,也有更好机会,为何偏偏要在她亲手炖制的羹汤中下毒?即使要嫁祸于人,也不至用如此昭然手段!吴钺,你的心意我知,但我更知杜若,她从来不会有半点害人之心,况且于我!罢了,你去吧,以后此种猜测休得再提起!否则……休怪我无情!”
说到此处,他不由又想起吴钺和红菱之事,心底暗叹这样一个冷情之人又怎样懂得多少恩爱相知,于是又道:“吴钺,我知你对我一片忠心,但想来你不明白,若你真爱一个人,那人的一举一动若有丝毫改变你都会察觉得到的。”
吴钺闻言垂下头去,脸上愧色难掩。
是啊,他委实无资格再劝什么,也知再劝也无果,只好深施一礼,道“臣知错,谢皇上恕臣的唐突和大不敬!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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