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怀忧虑吴钺直言恼危言红菱反驳
萧云泽看着吴钺退下,他那双素日里绝少有波澜的眼中顿时变得意味纷杂起来,神色竟然有几分悲凉。
他恻恻立了许久,才缓步出了碧虚堂。
回到俢篁堂,他不让福宝通宣,便径直入了内室。
杜若正带着红菱她们几个正围在桌前,裁剪今日从内库房取出的那几匹绸缎。
红菱她们见他进来,都忙行礼问安---出了今日的事,虽然萧云泽未追究其余众人的责任,但大家都还是后怕犹存,加上嫌凶又是本来日日伴着的碧纨,因而惊怕之余又有物伤其类之感,因此个个小心翼翼,唯恐再惹出皇上什么不悦来。
请问安,众人就不敢再做声,几乎是凝神屏息,静等他的吩咐。
室内气氛即刻异常沉抑。
萧云泽不觉皱眉,心头又多了一丝烦郁,正要开口,杜若却已先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如蒙大敕,赶紧告退,替二人掩上房门。
杜若丢下手里的剪刀,绕过桌子走来,“你怎的如此闷闷不乐?是吴钺沒再查出什么新线索么?还是有了别的发现?”
她说着,眉眼中满是关切。
萧云泽被她的眼神触得心头一软,脸色就缓和了下来。
他在椅上坐下,拦住正要给他斟茶的她,将她抱坐在膝头,贴面依偎了一刻,才摇头道:“沒什么,方才吴钺说碧纨疯了,她背后是否有人指示已不可得知。”
杜若一怔,过了好一刻才幽幽叹道:“可惜了碧纨一个伶俐人儿,不光伶俐,人长得也好,问竹轩中这些宫女算起来,就属她生得最标致出众。”
萧云泽见她伤感,心下有些东西亦被触动,“就是聪明之人才容易做糊涂事,若她粗傻憨笨些,说不定倒可以安分自保。”
杜若沉默不语,满面凝重。
萧云泽陪着她沉默了一刻,苦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道:“罢了,事已过去,别想了!皇宫禁内不同平常人家,出这等事也属平常,只要往后小心谨慎就是了,若是日日思量这些,岂不庸人自扰,永无宽心之日?”
杜若一扭头,从他手下挣开,将脸埋在他胸前,叹道:“话虽是这么说,可……”
“可什么?”萧云泽托起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看到她眼中的忧虑不减反增,不由摇头轻叹一声,低头含住了那两瓣樱唇。
他本以为杜若没有心绪,谁知她却比平日里更加痴缠迎合,如一尾刚出水的鱼儿,灵动鲜活地让他很快就将这一日来的烦恼抛却一旁,一心沉浸在她带给他的欢愉之中……
二人安寝之后,萧云泽直到杜若入睡,自己还是睡意全无,看着枕在自己臂弯里的人---纵使熟睡中她眉间仍有一些不安,他不由想起当年那个酣睡中唇角犹挂着一抹甜笑和一丝银亮亮的口水的小丫头,说不出心头是甜是痛。
“若儿,”他无声默念,“我信你,但愿你也如我一样心思。”
透过纱帐的烛光温软,照得他的眉眼异常温润,落在杜若脸上的目光更痴痴似凝固。
吴钺虽然被萧云泽斥责,但心中的忧虑却根本不曾消除半分,他一整夜都辗转难眠,越想越觉得放心不下,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偷偷去找红菱,將自己的猜疑告诉她,好让她日后能多多留意,以防万一---以红菱对萧云泽的忠心,她应该会答应。
主意一定,天一亮他便即刻进宫,因不敢再惊动萧云泽,就私下找到了福安,让他替自己向红菱带个话儿,只说有要紧事想同她说,望她能于午后未时三刻到皇宫北面的玉华门一见。
福安听了吴钺的话,也不应承,只是面上似笑非笑道:“吴大人,不知您找她是什么样要紧的事儿?因昨日之事,娘娘下了懿旨,严禁内宫人等同外界私相接触,一旦违命,可是要送到尚宫监去领板子的。所以吴大人,您若无那天大的要紧事儿就还是莫要为红菱惹祸了---您之前坑了她一次,还嫌不够么?”
原来,红菱和吴钺的事早让福安存了一肚子的恶气,虽说大家都是多年相熟之人,但毕竟福安和红菱他们身份又不同吴钺,同为宫人,更有同气连枝之谊,福安等人就认为是吴钺轻贱红菱,所以此刻见吴钺有事相求,又是涉及到红菱,自然不能不借机出气。
吴钺也明白福安的意思,不由心里发急,可又不便直说何事,只能按捺着性子苦苦央求。
福安一顿冷嘲热讽,自觉替红菱出了口恶气,又怕吴钺真有重大之事,这才勉强地答应了。
午后,吴钺早早就到了玉华门内等待。
未时三刻,红菱果然来了。
吴钺见她比先前见面时憔悴了许多,愧疚之感顿时又奔涌而至,竟然一时不知怎样开口。
红菱看到他的神色,心里也有些恻恻凄然,但很快就平定了心境,先开口问道:“不知吴大人找奴婢何事?”
吴钺听她言辞冷谈,称谓更不同从前,只觉得揪心扯肝,可事已至此,再伤心也无益,也只能咬了牙,将自己的忧虑同她说了一遍。
红菱听完,不言不语,只是死死盯着他。
吴钺心中踟蹰起来,不由急道:“红菱,我知你不能接受我所说,于我,这也不过是猜疑而已,但事关皇上安危,你我皆是自幼伴着皇上长大的,忠心事主是你我天职本分,所以我恳求你务必将我所言放在心上,只当是防范未然!”
半晌,红菱才冷冷反问:“那依大人之见,娘娘为何要害皇上?”
吴钺顿时哑然---杜若的身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讲出来的,若不然,朝野定然俱要掀起轩然大波,他急得直跺脚,“这……都说了,我只是据昨日事实分析才有此担心,至于娘娘为何要害皇上……这,我也无法说清,只是据我的分析猜测而已,只是凡事都无绝对,所以求你务必照我说的,一切谨慎小心为上!”
红菱面上浮出一丝嘲讽,冷笑道:“吴大人,你只说你我二人是伴着皇上自幼长大的,该对皇上忠心,可娘娘也是自幼由我们看着长起来的,她的性情为人,就算别人不知,你岂会不知?还有她和皇上这些年的情形,你也该看在眼里,你说,娘娘有何理由和动机去谋害一个她至亲至爱和对她至亲至爱之人?你忘了她当年是如何为皇上舍生入死的么?如此有情重义之人,又怎会去害皇上?你莫要以一己之心来揣度他人!”
红菱这番话,同萧云泽昨日所说的几乎如出一辙,正刺中吴钺心头之痛,他不由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辩驳之语。
他讷讷了好半日,才近乎哀求道:“红菱,不管你如今对我作何想法,只求你能撇开对我个人的嫌隙,听我今日之言,只当是防患未然,为了皇上,好么?”
红菱凝眸道:“吴大人言重了,奴婢对大人并无嫌隙,奴婢身为宫人,对皇上尽忠实属天职,这无须大人教导。只是皇后娘娘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更是深知皇后娘娘的为人,所以奴婢对大人的猜测实难苟同!出了昨日之事,奴婢作为问竹轩的掌宫宫女,确实责不可怠,奴婢日后自当用心!但若说要奴婢监视娘娘,实难从命!大人若是真有此忧虑,何不同皇上亲自讲去?”
“皇上他……若是皇上肯信,我又怎会找你!”吴钺一急之下,脱口道。
红菱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好一刻,才点头幽幽道,“皇上自然是明白娘娘的。”
说完,又向吴钺施了一礼,“大人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就回去了!日后大人若再有吩咐还是先同温公公或福安讲,由他们来代为通传--宫内规矩,内宫之人不可擅自交接宫外之人,大人掌管皇城防务,想必比奴婢更懂其中利害!”
吴钺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而去,只有搓手顿足叹息。
杜若歇了中觉刚起来,福安就捧了个戗金五彩珐琅的大捧盒子进来。
“娘娘,”福安请了安,躬身笑禀道,“皇上前日说娘娘想吃雕梅,就命内府去置办,今日得了,皇上估摸着娘娘该起来了,就命奴才送过来,可巧,果然被皇上说准了,娘娘快尝尝!”
说着就掀开捧盒盖子,躬身送到杜若面前。
杜若拈了一只,略尝了尝,也许是刚睡完中觉起来,口中有些干苦,竟然觉得酸多于甜,不由皱眉。
福安忙问道:“娘娘觉得不好?”
杜若摇摇头,将剩下的半颗梅子放在桌上,“不是,刚睡起有些口苦,还是先放那儿吧。红菱呢,沏盏雀舌茶来,这梅子配雀舌茶味儿更好些。”
伺候在一旁的绿荷忙回道:“回娘娘,红菱午后就出去了,说是到园子里逛逛,这会儿还沒回来呢。奴婢去给娘娘沏茶。”
杜若听了也不在意,只点头示意绿荷去办。
看着绿荷走出去,福安犹豫了一瞬,凑近对杜若道:“娘娘,奴才有件事儿想对娘娘禀报—今日前晌吴钺找了奴才,求奴才给红菱传话儿,约她午后在玉华门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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