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走险棋哺血解毒蒙大幸化险为夷
杜若安排妥当,便擦了擦眼泪,屏退众人,反插上房门。
她坐在床边,揭开锦被,褪去萧云泽的衣衫,解开他腰侧所包扎的棉布,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萧云泽伤在左肋之下,也不知是冬衣厚重还是琪雅的力道不够,伤口并不深,但太医为了清毒,將伤处周围的皮肉俱已剜去,加之又涂了药膏,所以看上去仍触目惊心。
杜若颤抖着伸手抚上伤处,指尖立刻传来血特有的粘腻之感,但她并未移开手,而是觉得这处似乎和自己的心脉相连,只要手指轻轻一动,自己的心头就绞痛不已。
萧云泽毫无知觉,面色相对她方才进来之时更多了几分死气。
他的性命已是风中残烛,只消一口气便可熄灭。
杜若俯身將脸贴在他脸侧,任由那冰冷透过肌肤,直刺骨髓。
“云泽……”她颤声轻唤着他的名字,对他附耳低语。
她知道他听不见,所以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將自己心头那些难见天日的话都一一倾诉给他。
话说尽时,她眼中的泪水也已流干。
她起身,將人收拾好,又盖好锦被,仍是垂眸凝视着眼前之人出神。
这样定定坐了不知多久,门外传来红菱的禀报声:“娘娘,太医送药來了。”
她敛神起身开门,就见君效亲自捧着一个银盘立在门外,盘内放着一盞汤药。
秦君效一见杜若,就立刻跪下颤声回道:“娘娘,微臣等方才急查了古医典籍,发现西域冰蚕似有缓解鸎鶲之毒的功效,但这也只是古医书所言,并无实例佐证,不过此刻情急,所以微臣等还是斗胆制备了这碗药,还请娘娘定夺。”
杜若看了看碗中的药,思忖了片刻,点头接过药盏,“药留下,你且退下。”
秦君效还想再说,但杜若已经回身关了房门。
杜若回到床前,將药盏放在床头,人却又坐在床沿看着萧云泽出神,并不急着给他喂药。
她牙齿紧咬着唇角,直咬到血渍涓涓而出也浑然不觉。
怔怔半日之后,她轻叹了一声,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萧云泽扶起半靠在引枕之上,又从床头拿起一枚金簪,撬开他的唇舌,然后倾身贴面,以唇封堵住了他的唇。
她发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让血流入他口中。
萧云泽根本毫无反应,好在舌尖之血是缓缓而出,也无须他吞咽便可滑入喉中。
杜若就这样哺血给他,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撤开唇舌。
她仔细擦干净二人唇边的血渍,看看一切皆无破绽,便起身端起床边几案上早已凉透的药,用银匙舀起只不过给他略略沾了沾嘴唇,便绕到床后,掀开净桶,將剩下的药汤悉数倒了进去,又將方才擦拭过血渍的帕子也丢了进去。
她这里刚收拾完,门外恰好就传来紅菱请她用膳的声音。
杜若开门让人进来。
红菱只端了几碟小菜和几碗各色细粥,將东西一放下便转眼去看床上的萧云泽,见人还是毫无起色,心头悲切,忍了又忍才勉强止住眼泪,低声问道:“娘娘,温公公和吴将军都侯在门外,想知道皇上此刻怎样了?还有秦太医也问娘娘,那药,可否有些效用?”
杜若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床上之人还是无甚动静,心里也忐忑不已,但口中还是道:“告诉他们,皇上虽未醒,但也未见有恶化,那药应是起了些效用,让秦君效按时再进上来。”
红菱听了赶紧出去吩咐,杜若又命外面众人无事不得惊扰。
子夜時分,秦君效又进了一盏解毒药來,杜若同样是将它倒入了净桶內,一点儿都没有入萧云泽之口。
随后她又依照先前之法,一夜给萧云泽哺喂了数次舌尖之血,在满心焦虑不安之中苦盼能有奇迹出现。
她几乎是目不交睫盯着他,终于,到了五更天,萧云泽面上的死气总算消退了些,鼻间也渐渐有了气息。
杜若整个人已头晕目眩,几近瘫软,她趴伏在他身边,无声而泣,人颤得比先前初见他这般境况时还要猛烈。
天大亮后,杜若整顿情绪,开门叫进来一直守在外面的温良春和秦君效,又命传来吴钺、商略,告知他们皇上有了起色。
秦君效几乎是连滚带爬扑到床前,给萧云泽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颤声道:“皇上的脉息确实稳固了许多!”
说着老泪纵横,庆幸自己和同僚逃过一劫。
温良春一听,更是喜极而泣,连呼上天有眼。
吴钺和商略也是难掩惊喜。
尤其是吴钺,他昨日虽遵照杜若命令行事,未曾再踏进这房内一步,但心里时刻都揣着顾虑---这几人中,只有他知晓杜若的身世,况且前年羹汤投毒之事至今未查明真相,更是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昨日他看杜若虽悲伤,但处事裁决竟然没有半点慌乱,再加上杜若这些日子和皇上又是这么个局面,所以心中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唯恐杜若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來。
此刻他见皇上安然,而杜若却愈发憔悴,一副堪堪欲坠的模样,一看就是彻夜未眠,心中释然之余,也后悔自己错怪了她,忙道:“如今皇上转安,娘娘也该保重金体,娘娘想必彻夜未眠,不如先去稍事休息,温公公和微臣等可暂替娘娘守着皇上。”
闻言,温良春和商略都附和相劝。
杜若摇头不允。
众人见她执意不肯,也不敢违逆。
温良春为杜若送來膳食和参汤,又亲眼确认了皇上确实有了好转,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房外。
杜若根本无心饮食,但想到要为萧云泽哺喂舌血,只好勉强饮些汤水,每吞入一口,昨夜被咬破的舌尖就如被利刃再割一次,一盏参汤喝下,已经是汗透衣衫。
杜若守了七个日夜,萧云泽脸上的死气总算完全褪尽,人虽未醒,但她知道,他已经无性命之虞。
这日清晨,杜若又给萧云泽哺喂了一次舌尖之血,在为他擦拭唇角的血渍时,忍不住抚摸他的眉眼脸颊,尽管他的纤毫点滴都早已经被她深刻心底。
指下的肌肤凉滑如瓷,她心中却如滚油煎煮,灼痛难消。
据红菱说,想当年,自己昏迷那月余,他也是这么衣不解带守着自己。
他给了她十年的幸福和一个“家”,如今,她救了他一命,这可偿还得过么?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附在他耳边,轻言软语,將自己所能记得的所有二人相处过的那些最好的时光一一道来,言语间笑靥如花,却泪流满面。
萧云泽的眼前还残留着琪雅变了形的笑脸,耳边也犹有她的冷笑和控诉之声,又见她反手一刀刺入她自己胸口,他甚至还想出口阻止,但人已如同从从高崖之上直坠深渊,目光所及皆是黑暗,不过瞬息就没了意识。
再次醒转,他只觉得周身寒冷彻骨,五脏六腑却炽热如烤,说不出的难受。
他勉力睁开双眼,所视之处却是仍是漆黑如墨。
当脑中清明起来时,绝望顿生---自己这是已不在人世了么?可杜若还在那世上,他甚至还未曾见她最后一面。
他怎能安心?
不是说人死灯灭,万事皆空么?
他只觉得一颗心如同被生生撕裂,疼得不由脱口而呼:“杜若啊!”
未料到,沉寂片刻后,耳边竟响起回应:“云泽?”
这轻轻二字让萧云泽先是一喜,但随即就又恐惧万分,即刻嘶声反问:“杜若?是你么,杜若?你怎会在这里?”
他急急想伸手去找寻,谁知全身分毫力气皆无,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云泽!”
幸好一双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脸颊,接着是泪水如雨,滴落得他满脸皆是。
泪水和手都还是温热的。
听到耳边低低的啜泣,萧云泽这才明白过来,本想將那人纳入怀中,奈何又动弹不得,不由更是悲从中来,连叫了几声“若儿”,再难说出其他话来。
杜若并不应声,只是哭泣,弄得萧云泽越发慌乱受,又不知该如何出口安慰,真是说不出的凄恻。
好在杜若并未哭太久就止泪收声,只剩下哀哀抽泣。
萧云泽终于得了机会,小心翼翼问道:“若儿,现在是什么时辰?怎的如此黑?可否掌灯让我看看你?”
这么久未见,也不知她憔悴成了什么模样?
话方说完,他就觉得脸上的那双手一颤,心下大感不妙,果然,听杜若颤声问道:“你……看不见?”
杜若的话让萧云泽心下一沉,但他旋即还是克制住了情绪,轻声道:“是,不过无妨,或许是昏迷得久了,双目尚未适应光亮……”
杜若却不肯听,已经起身冲到门边,连声叫伺候在外面的温良春传太医。
这些日子秦君效也一直就守在问竹轩内,不敢稍有懈怠,此刻听召,也不知吉凶,赶紧随温良春进来,看到皇上竟然醒来,还来不及惊喜,就听杜若扼要说了情形,便忙给萧云泽切脉诊视,片刻之后,脸上又忧虑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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