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重圆痴心死守理恩怨冷情相对
杜若的一句“是我回不去了”让红菱等人面面相觑,她们不明白,怎的就回去不了?正要开口再问,就听外面脚步声匆匆而来,接着就是萧云泽焦急的声音:“若儿!”
杜若一震,可红菱她们只顾起身去迎接萧云泽,并未看到她眼中刹那的松动。
萧云泽看也不看迎出来的红菱等人,几步便跨入房内反手关上了门。
房内尚未点灯烛,昏暗中,端坐在椅上的杜若已恢复了泥塑般的木然姿态,竟似视他为无物。
萧云泽立住,眼中情绪纷杂,最多的还是痛苦和无奈,他足足看了她有半盏茶功夫,一声长叹之后,走过去将人从椅上扯起拥进自己怀中。
他极用力,双臂勒得杜若一声低吟脱口而出,但他全然不顾,只管把人死死按在自己胸前。
他身上挟裹着匆匆而来的朔风寒意,透过杜若的裙袄衣袍,一层层凉进心里去,竟比她的心头还凉些。
“你为何要这么做?”他嘶声问道,“你是恨我痛得不够狠是么?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那封信是何感受?你分明就是嫌我痛得不够狠!”
怀中的人咬牙不语,连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见她如此,萧云泽慌乱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若儿,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怨我!我知道你怨我!连我自己都怨我自己,何况是你?”
杜若仍不语。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愈发颓然,人已颤抖,口中颠来覆去说着,半日之后,忽然又狂躁起来,“可是谁许你自请废后的?你不能这么做!我不准你这么做!你是我封的皇后,除了我,谁也不能废了你---你自己也不行!你跟我回去,你不能独自在此处,别说你怨我,就算恨我,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从问竹轩到知秋这一路,他已想好,即使她真的冷了心,他也不会放手,他会设法让她的心再暖起来。况且,他不信,她真会对他彻底绝情---就算她对他再怨再恨再失望,毕竟他们还有过十数年相濡以沫的过去啊!
萧云泽时哀时狂,剖心置肺,可换来的只是怀中的人无声而泣,泪水即使隔了重衣仍经在他胸口蔓延出一片入骨寒凉。
他满心的焦躁炽热随着这冰冷渐渐冷却,她的每一下轻颤都在他心头剜出一道血痕。
他戛然止声,良久,再度开口,已近乎哀求:“若儿,我并非有心逼你,只是一时太急,方才的话就当我未曾说过,好么?既然你不愿回问竹轩,那我们就住这里,其它的事我们以后再商议,好不好?”
杜若摇头。
萧云泽真的慌了,“若儿,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听那些太医胡言乱语,你不会有事!即使你日后真不能再生育,也沒什么---皇嗣承祧我根本不在乎,只要你人安好,我们仍能守在一处,我就知足!你若是不愿意在这宫里,我也可带你走,我将皇位让于梦泽,我们走,海角天涯,随你说去何处,只有你我二人,这样可好?我们……”
“你就让我一个人在此处,好么?我只想一个人在此处,求你……”杜若终于肯开口。
亦是哀求,那凄绝的眼神,让萧云泽心头紧窒到什么都说不出。
“好。”
足足过半柱香的功夫,最终他还是答应了她。
到了这般地步,他还怎能拒绝她?
此刻,若是她再开口要他放了梦泽,他也会毫不犹豫依她。
若那日他肯依她之意放了梦泽,二人就不会争吵怄气,他也不会因心烦酒醉而做出那等荒唐事,若无那夜荒唐,琪雅又怎会对他陡增异想而用那巫蛊之术去博取宠爱,她又怎会平白无辜受此戕害?
只那一次就足以让他懊悔终生,他又怎能再去拒绝她?
红菱等人守在门口,见萧云泽独自走出,已多少猜到结果,心中愈发忐忑,又不得不问道:“皇上,娘娘她……“
“把这里好好收拾了,就让她住这里吧。“萧云泽在廊下靠着曲栏坐下,闭目交代道。
其实,他比谁都明白,杜若回不去的只怕是心,而不是这宫内的哪一处地方。
“是!”红菱忙答应了,又看看萧云泽的神色,不由担忧道,“皇上,那您是否先回去歇息?”
萧云泽摇头,“你们自去收拾,朕就在此处坐坐。”
红菱等不敢违命,自去忙碌。
温良春此刻也气喘吁吁赶到,看萧云泽的情形,心下也已明白,忙命人取了件玄狐大氅来給他披上,劝道:“皇上,娘娘这些日子心里头难过,想来呆在问竹轩会触景生情,因而就想来此处避些时日,并非是有意疏远皇上,皇上也该体恤体恤娘娘的心思。再说,再大的苦痛,只要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以娘娘这么聪慧的人,想必更能想得通,皇上不必过虑。倒是皇上如今政务既忙,又要操心娘娘,神思劳顿,也该保重龙体。您如今在这风口里坐着,若是因此着了风寒病倒,只怕一来耽搁国事,二来娘娘心里会更不自在……”
萧云泽半日才缓缓道:“朕心里有数,你且下去吧,朕就想在这里坐一坐,静一静。”
温良春也不敢再劝,只好退到一旁。
萧云泽这一坐就坐到了二更天,杜若不肯用晚膳,他也陪着不肯用,就那么枯坐着。
后来还是温良春和红菱等人一再跪地苦劝,他才起身。
房内已无灯影,想来杜若已睡下了,但他还是隔着窗对內轻声道:“若儿,我回去了,你早些歇息吧,我……”他稍一犹豫,还是将“明日再来看你”这句话闷在了口中。
杜若怎可能睡着?
萧云泽在房外的情形,她虽看不见,可又如同眼见,这半日,已在她心头不知戳出了多少个血窟窿。
她咬紧绣被的一角,眼泪早已将枕面浸湿一大片。
她本不是个狠心之人,但正因如此,她才会这么做。
她有太多的痴、情、爱、恨,她理不清,又不得不要去理清。
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萧云泽次日忙完朝政,仍到了知秋苑。
院内已被整理过一番,荒草藤蔓都已被除去,残损的石板小径也被补全,就连房后那墙垣的豁口也被修补好了,还有那棵濒死的老藤也可看出被浇过水的痕迹。
门窗廊柱虽然敝旧,但已经是纤尘不染。
只是杜若执意不肯让太多宫人伺候,所以只有红菱一人留在这里,小小的院落內仍是异常冷清。
萧云泽细细问过红菱杜若昨夜和今日的情形,得知今日清晨司缮处来修缮院落清理草木时,杜若还曾从房内出来,特意交代留着那棵老紫藤树,他不觉心内一动,脱口而出:“真的么?她真是这么说的么?”
红菱虽不明就里,但看皇上听到此话竟然一扫满面阴霾,眼中瞬间就透出光彩来,便忙点头称是。
萧云泽整个人顿时如同濒临溺死之际突然抓到了救命浮木,心中又生出无限希望了---杜若既然要留下这棵古藤,肯定也是不忍抹杀了那段回忆。
只要她还能记得就好,萧云泽心中默默感谢上苍,她总算未曾全然对他心凉!
红菱见他只管站着出神,便赶紧劝道:“皇上,天气寒冷,要不您还是进屋去吧,娘娘今日好了许多,前晌奴婢劝着进了半盞燕窝和几口雪参水晶糕,也曾从房内出来在这廊下站了片时,想来您入内她也不会将您赶……
说到此处,她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造次,便赶紧打住。
萧云泽根本无心于此,只摇头淡淡道:“不必了,朕还是在这廊下坐坐就好。”
温良春忙在廊上铺了个虎皮坐褥,萧云泽就倚着曲栏坐下,仍如昨日那样,盯着房门发呆,这一坐又是半夜。
随后数日,萧云泽每次都是晚膳后来,一直坐初更再起身离开,既不进门去找杜若,也不言语,就是望着房门发呆神游。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廊下更是寒风刺骨,每次到萧云泽起身时都已冻到脸色青白,可他仍日日如此,众人劝也劝不住。
温良春等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在用苦肉计想感化皇后娘娘,无不感慨,都盼着皇后赶紧回心转意。
萧云泽的用心,杜若焉能不知?
她尽管说看似不听不问不见,每日都是木然呆坐在房内,可一颗心却随着房外之人,在朔风中冻着,在滚油里煎着。
尤其是每夜萧云泽临离开时,必定要在她窗前轻轻道一句“若儿,你好生安寝,我明日再來看你!”
一这声让她何其难耐!
无数次,她已经奔至门边,可脚步就又迈不出去了---她和他之间过往种种,还有自己心底那绝不可说的情绪就如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她无勇气再跨出这道门去。
进一步和退一步,对她来说都如同阿鼻地狱。
她恨自己优柔,难以做出决断,可又怕自己真的做出决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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