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酿大祸和妃被遣灰心意杜若自贬
萧云泽见琪雅的神色变化,心中已明了,更是刺痛贯胸,颓然质问:“你怎能下如此狠手?”
按秦君效所说,杜若此番根源大损,只怕日后再也不能受孕。
对于女子来说,有什么伤害能比此更为深重?
琪雅已经跪倒在地,眼泪更是决堤而出,“皇上,不是这样的!臣妾,此物确实是臣妾的,可是,臣妾,只是,只是,只是……臣妾也不知道皇后怎么就会……”
她哭着将姻缘盒子之事说了一遍,数度哽咽难言,语无伦次。
萧云泽看着趴伏在地上已哭成一团的人,他前一夜还与之肌肤相亲之人,已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心头的滋味。
他信她未曾说谎,他更知道,无论缘由如何,真正的祸根源头,正是他自己。
他直直凝视着地上之人,半个时辰,不言不动,似魂魄已失。
琪雅已哭得昏昏沉沉,神色呆滞,目光空洞,不知是悔还是惧。
“温良春!”萧云泽突然开口叫道。
伺候在门外的老太监忙应声进来,:“皇上,老奴在,皇上有何吩咐?”
“将她带来的那两名侍女绞杀,将和……元琪雅遣送回母族!”
温良春听得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看向萧云泽,他的神色和他的声音一样木然,根本辨不出是怒是恨,还是绝望。
老太监不敢怠慢,忙应喏,对仍似恍然无知的琪雅道:“和妃娘娘……皇上的旨意你可都听见了?那就谢恩起身吧!”
琪雅这才止住悲声,浑浑噩噩看向温良春:“温公公,皇上……”
“皇上对你这已是天大的隆恩了,怎么着,还不知足?”
温良春偷眼看着萧云泽,皇上那眼神,死气一片,竟是前所未见,再想到方才从稳婆手中看到早夭的小皇子那惨象,不由更是对眼前之人愤恨陡增,语气也不耐烦起来。
琪雅似乎此刻才意识到方才萧云泽说了什么,她瞠目瞪着萧云泽,片刻之后忽然一下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皇上,我错了!皇上,求您饶了乌珠,饶了妮娅,这不关她们的事,您杀了我,放了她们!千万不要将我送回去……您杀了我吧……”
她哭得哀切至极,可被她抱住哀求的人却只不过是一尊冷冷的石像,连眼神都不曾改变一下。
“来人呐!”温良春皱眉叫道。
门外候着的福安立刻带了几名太监进来。
温良春一扬下巴,众人明白,立刻上前将琪雅强行架起,拖出了门外。
门合上,那凄厉的哭声和哀求亦渐行渐远,椅上僵坐的人却颓然矮下了身形,他佝偻着双手抱头,用只有他自己可听到的声音喃喃问道:“杀了你,她就会原谅我幺?杀了你,我们的孩子就会复生幺?我和她就能重新会到从前幺……”
皇后小产,皇子夭折,和妃被遣送回元胡,一时不止后宫,连前朝都一片哗然。
想比后宫众人对宫闱是非的传言和对皇上对皇后至深情义的感慨,前朝大臣则更忧虑皇上遣返琪雅之举无异于羞辱了元胡,只怕会重创两邦交好,但让他们忧虑的还不止于此---自皇后出事以来,皇上已经十多日都未曾上过朝,大小政务一概不理会。
“若儿,把这盏养元固本汤喝了,好幺?”
萧云泽连问了几声,杜若都置若罔闻,半卧半靠在引枕上,只顾盯着手里的一件婴孩儿肚兜出神。
她先前做的那些婴孩儿衣衫,都悉数叠放在床侧,萧云泽之前尚未留意到,她竟然做了这么多件,而且看那些衣裳有大有小,从刚出生到三四岁穿的都有,此刻看来,格外刺心。
他又叫了几声,杜若还是动也不动,面上更是丝毫表情皆无。
萧云泽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药盏,看着她,一筹莫展。
若说前次她因琪雅之事和他怄气,至少还能表现出怨气,那次为了梦泽之事,也能从她身上看出伤心,而此刻,萧云泽则只能看到一个毫无生气的杜若。
哀莫大过心死。
萧云泽最怕的也莫过于此。
这十多日,他忏悔、劝慰的话已说尽,可她仍是这副模样。
心力皆疲中,他甚至生出了让他自己都惊骇的念头---若是她能好转,哪怕是让他离开她都行!
但这念头只不过一闪即逝。
他放不下。
“皇上,御史大夫张勖存大人和六部尚书带领着众位大臣都跪在勤政殿前,恳求皇上上朝理政。”房外,温良春踟蹰良久,还是隔着房门,对内室低声禀道。
遣送了和妃后,皇上就将自己也关在这房内,只管守着皇后,连房门都不肯出,一切饮食都是红菱她们送入内的,就连温良春自己都已有十多日未曾见皇上的面了。
老太监心里急,前朝那些大人们更急,也已找了他数次,让他劝劝皇上,今日干脆齐齐跪到了勤政殿前请愿,说是皇上不临朝,他们就不起身。
可怎么劝呢?
温良春暗暗叹道,皇上的性子,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本就执拧,碰到同皇后相关之事,更是任何劝谏都难入耳,他隔门劝了这数日,都无甚结果。
可众大臣担心的有理,毕竟皇上是一国之主,这些国政大事若是荒废了,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了!
见房内仍无动静,老太监忧心如焚,只好对着房内又禀报了一回。
令他意外的是,房门竟然开了,萧云泽走了出来。
温良春见他神情气色,也不知是几夜未曾安枕休息过,眼下有重重的青痕,唇边是青森森的胡茬,白玉的脸上更是血色全无,连身上的雪青暗云纹如意锦的便袍都还是那日替换被杜若血染的棍龙服时穿上的,再想到先前那些送进去的膳食都不过是略动几筷甚至是原封不动又端出来,老太监不禁心下难过更甚,将本欲劝他上朝的话又压了回去,改口劝道,“皇上,要不您还是先歇息半日,我去回前朝那些大人……”
“不必了!”萧云泽摇头道,声音低哑,难掩倦意,“朕这就去见他们。”
他随即又转向守在门边的红菱道:“皇后今日药还未曾喝,你服侍她喝了。另外说给秦君效,昨夜皇后未曾睡安稳,数番惊悸,让他即刻重新拟定方子,呈上来给朕看看……”
听着红菱一一答应了,萧云泽这才命温良春伺候自己梳洗更衣。
萧云泽这一去,少不得听大臣们奏议这些时日堆积的政务,又拣要紧的处理了一些,直到过了黄昏才得以脱身回问竹轩。
一进问竹轩院门,萧云泽就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福宝带着几个宫女太监迎上来请安,却不见红菱等人,再看福宝神色紧张,欲言又止,萧云泽心头一沉,便疾步走入房中,只见室内空空,全然不见杜若人影。
“皇后呢?”萧云泽压住心头慌乱,一声喝问。
紧跟进来的福宝忙跪地回道:“皇上,前晌您去上朝,娘娘就去了知秋苑,奴才等苦劝不住,当时皇上您在前朝议政,所以就未敢惊扰。红菱绿荷她们现如今还在那里劝着,可娘娘就是不肯回来,还给您留了封信,说皇上看了自然明白。”
萧云泽这才留意到,窗前榻上的沉香木小几上放着皇后金册及金印,下面压着一张信笺。
他两三步跨过去抽出信笺,展开,只见上面写到:
启皇上圣鉴:自古立后皆当慎重遴选,无不门第尊荣,才德兼备,而臣妾出身寒微,德薄才疏,不堪承领后宫,且今忝沐圣恩而不能承兆宗嗣,夙夜惶恐,愿自请废后……
萧云泽尚未看完,就将信笺撕得粉碎,他瞪着从指间漏下的纷纷纸屑,脸色青白。
冬日的知秋苑,更是萧杀荒凉。
正如住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凉透了心的呢?
“……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奴婢们知道您伤心,可您这样做,岂不是让皇上更伤心?”
“娘娘,皇上这些日子为了您,每日是个什么情形,您自己也看得到,连奴婢们都心疼不过!您又怎忍心如此?”
“娘娘,千错万错都是那和妃的错,皇上都已遣送了她,还绞杀了那两个贱婢为皇子报仇,日后自然还是您和皇上二人和和美美的日子,您这又是何苦?况且,皇上这些天伤心悲痛也不亚于娘娘,您只管这么这,只怕皇上更难过,您好歹想想这些年皇上对您的好……”
“娘娘,这里阴寒荒芜,您如今又在病中,怎能居住?还是求您移驾回宫吧,不管有什么要紧事,也得先养好了身子再说……”
紅菱、绿荷、竹云、含烟等人苦劝快一日了,杜若依然不为所动。
她静坐在落满灰尘的椅上,垂头不语,脸上无悲无喜,低垂的眼帘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红菱等见实在劝不动她,且看看天色,知道萧云泽也到了回宫的时候,不由心下越发着急,几人对了一下眼色,齐齐跪下,哭求道:“娘娘,就算您真的不情愿回去,也该先见过皇上再计议,您只管在这里不肯回去,只怕皇上到时责罚奴婢们不劝着您,求娘娘好歹替奴婢们想想,就当是娘娘看顾奴婢们伺候娘娘这些年了!”
她们知道,杜若最是心软,况且这十多年的相处,她早已将她们视为自己亲人一般,此刻只怕搬出这些话來求情倒比直接劝说更有用。
果然,杜若面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凝眸看向她们,眼中多了几许无奈,“不是我不愿回去,是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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