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云泽细论帝王道杜若代笔批奏折
萧云泽陪杜若玩闹了一晌,又一起用了午膳,直到杜若歇了中觉,这才起身去碧虚堂看奏折。
他刚坐下,就听福安进来禀报,说礼部尚书沈天河在端和殿外候着,说是有要事禀奏。
萧云泽一想便料到必定同他鄂苏克增加贡赋一事有关---他要鄂苏克一下子进贡这么多雪寒珠和冰鲛丝,确实有些强人所难,那使者定要托沈天河来求情。
他即刻便命起驾去端和殿。
一到端和殿,沈天河就忙迎上来行礼,待萧云泽落座,便跪下奏道:“皇上,臣等已将皇上的旨意宣给鄂苏克使者,但那使者百般苦求,让微臣来給皇上陈情---那使者说其国人虽以渔猎为主业,可用的都是木舟石箭等极其简陋的工具,那陵鱼生在万丈冰海之中,凶猛迅疾,实在是难以捕获,十次只有三两次可成功,还常常有人为此丧生。且那雪寒珠细小,若要凑足两斛之数,非得数千条陵鱼不可,不经数年之力实在不可获得,加之用那鱼筋分丝织绡也需时日---之前他们进上的那匹绡和五十枚珠子都是耗费了年余才备齐的!皇上如今让他们一月內进献上来如此众多之数,实难办到。所以他求微臣恳求皇上,望皇上能体谅其国国力瘠薄,减免些数量,或宽限些时日再贡上来,若定要月内完成,就算耗尽他举国之力也难办到,更怕如此催逼会引发民怨,变生不虞!”
说着,将那鄂苏克使者书写的陈情书呈了上来。
萧云泽接过来,略略看了几眼,见和沈天河说的并无二致,便撂在案上。
其实,他也自知这要求太过苛酷,但一想到方才杜若见那珠子时的惊喜,而且又是应许了她的,又怎好让她失望?如此一来,心意愈发坚决,便道:“鄂苏克使者说的这些虽看似有理,但多有推脱夸张之嫌!朕估量过其国力,朕的要求对他们来说也绝非不可办到!你传朕口谕,令其遵照前旨,速速去办,不得违逆,否则,朕必以违叛宗主之罪惩治!”
“可是,皇上……”沈天河听萧云泽说的如此决绝,不禁面露难色。
“可是什么?”萧云泽扫了他一眼,目光冷淡,“你信他所说的会引发民变,就不信朕说的降罪惩治?”
“臣不敢!”沈天河忙磕头分辩道。
“既然不敢,那还不去!”
沈天河被斥,再不敢多言,忙战战兢兢应诺道:“是,是,微臣这就去!”
就在他准备退下之时,又听萧云泽道:“告诉那鄂苏克使者,只要他们能如期置办齐这两样,朕就免了他们今后三年的一切贡赋!”
杜若翻了个身,雪寒珠席和冰鲛丝衾凉意沁人,这一觉睡得委实香甜。
她惬意地伸展开四肢,却未触碰到身边之人。
“云泽?”
睁眼一看,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茜香帘外,已有日光透入,床头香案上,金龙漏壶中的水线也已经过了午时初刻。
这一觉睡得果然酣沉。
她坐起身子,又猛然意识到自己身无寸缕,不由脸色一红,忙探身从里侧床栏边勾过自己的小衣来胡乱套在身上,然后就拥衾靠在床头发呆。
帘外传来红菱的声音:“娘娘醒了?可要奴婢伺候起身?”
杜若回神,懒懒应了一声。
红菱掀帘进来,后面跟着绿荷、竹云、含烟和紫绡,各人手中的银盘內都放着一套衣裳,一双鞋履。
“娘娘,这些都是新做的,娘娘看看合意不合意。”红菱道。
杜若随意指了一套银红冰纹罗裙和月白纱衣,还有一双同样是银红色的素面云丝软履。
“皇上呢?”杜若坐在妆镜前,轻抚着自己颈侧昨夜被萧云泽弄出的红痕,问正给自己梳头的红菱。
“皇上今日未上朝,用了早膳就去端和殿了。皇上吩咐过,说难得昨夜清凉,娘娘睡得安稳,不让奴婢等惊扰娘娘,让娘娘今日尽管久睡些。”
杜若从镜中看到红菱说话时也在留意自己颈上的痕迹,不由脸色一红,撤了手,转而摆弄起那枚云头如意碧玉簪子来。
杜若这里才梳洗停当,萧云泽就遣了福安来禀报,说他还有些急务要处理,让杜若无须等他进午膳。
也许是今日起身得迟,杜若午膳后也无倦意再歇中觉,又无事可干,自己闷闷坐了一刻,决定去端和殿看看萧云泽。
她乘了凉轿,福宝和红菱等人围随着到了端和殿,福宝早打探了没有大臣在内,杜若这才下了轿,也不让守在殿外的福安禀报,自己就推门而入。
萧云泽正坐在南窗下的凉榻上,半靠着一个装着各色清凉花瓣的银纱大引枕,眉头微皱盯着小炕桌上的一本摊开的奏折出神。
温良春立在榻前,给他打扇。
听见门响,二人都转脸望过来。
看到是她,萧云泽的唇角顿时就多了丝笑意来,但口中却嗔怪道:“这正午大太阳底下,怎么就过来了?中暑了可怎么好?”
杜若也不答话,只快步走到榻前,在他身边坐下。
温良春忙问过了安,就识趣退出房外,掩上了门。
见温良春出去了,杜若这才一歪,人软软地靠在了萧云泽身上,问道:“你用膳了么?什么事这么紧要?”
“用了,”萧云泽调正了身子,好将人拥进怀里,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闽浙巡抚汪慎功上疏弹劾盐道叶昭晖,说他令行苛酷,以禁私盐为名严控盐引,将每引盐的利润削减至原来的三成,致使闽浙盐商怨声载道,不少盐商废弃盐田,砸毁盐灶,因此海盐产量锐减,盐价陡升,私盐反倒更有抬头之势……盐政本是国之要务,自然要慎重些。”
杜若翻了翻桌上的奏折,兴味索然,“那就把这位叶大人给撤换掉,另用他人恢复旧制不就好了么?”
萧云泽在她腮上揉了几下,笑道:“此事也并非全然如汪慎功所言,那叶昭晖之政施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且其也留有后手……盐务自来是国库税赋大项,其中利益关系纷杂,汪慎功主政闽浙多年,根基深厚,叶昭晖到闽浙不过半载,这二人皆深谙为官施政之道,又都手段强硬行事专断,自然会生矛盾,其中根本还在权柄利益之争……”
“既然是出于争权私心,那就各打五十大板呀!”杜若摆弄着他月白绉纱绣银团龙褶子上的带子,心不在焉接道,“这种表面为公实则为私之人,你还留用他们做什么?”
“小傻子!这些官员哪有真正两袖清风毫不为私的?照你这样做法,整个朝中岂不就无人可用了么?你要记住,这治国用人,虽说要重德但更要重能,既要明察又不可尽察,水至清则无鱼,既然要用一个人之长,就要适可忽略其短……”
“我要记住这些作什么?”杜若不耐地打断他道,“跟我有何干系?”
萧云泽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笑道:“怎沒干系?说不定哪日你就要用上了---这帝王之道不外乎用人之道!”
杜若挣开他圈在自己身上的双臂,狐疑地盯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云泽仍在笑,可眼中笑意明显收敛了许多,摇头道:“无什么意思,随口一说而已,你莫多想。”
杜若凝眸看了他片时,又倚回他怀里,幽幽道:“我一个女子,要习什么帝王之道?你这话说得让人怎能不多想?听你这话中的意思总让人觉得会有不好之感,好像你会怎样似的……”
萧云泽见她动了情绪,自悔失言,忙解释道:“傻丫头,偏你能想得这么多!我想的是你是皇后,管领后宫,这同治理前朝一样,知道这些道理运筹起来自然就会更顺手遂心……“
“你莫非要广纳妃嫔,若不然要我管何人?”杜若皱眉打断他的话。
萧云泽万未料到她竟然又想到了此处,不由苦笑,“胡猜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若熟知了这些治世经济道理,也可帮我批批奏折,行些决断,我也好偷偷懒。”
杜若听他如此说,脸色才又缓转过来,伸出两根葱白的手指,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一刮,星眸内柔波一转,撇嘴道:“哼,才不信你!”
萧云泽被她的娇俏逗得心痒,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故作恨恨状在她脸上捏了几把,“好,现在就让你批奏折!看你信不信!”
二人笑闹了一会儿,萧云泽果然握着杜若的手,就像当年在离宫教她习字时那样,在奏折上批示起来。
杜若歪着头看笔下的字迹,笑道:“快别闹了!你看这字迹,显见与你的不同,待会儿交外头办理的时候只怕那些大人们要起疑心了!”
“起什么疑心?”萧云泽搁下笔,拿起印玺盖在批语后,淡淡道,“就算他们知道是你批的又能怎样?”
他见杜若不接话,索性将另一份奏折摊开在杜若面前,“来,我说你来写,且看他们能作何反应!”
杜若不肯,可架不住萧云泽执意,只好提笔按他所述一字一句写了。
萧云泽看她写完,笑道:“嗯,不错,如今你的字越发有长进了!”,于是索性让她将剩下的几本折子也都给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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