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痴梦泽癫狂恐疯魔臻儿告密
萧云泽阴沉着脸,一坐下,便让温良春掩上门出去,只留下瑧儿和他在房内。
瑧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她也知道从踏进这里那刻起,后悔已无用,只好抽泣着禀奏起来。
原来,那日杜若离开后,眼看萧梦泽痴痴站了许久都无动作,瑧儿只好大着胆子上前提醒道:“王爷,落雪了,这里正值风口,您又穿得单薄,只怕站得久了沾染风寒,还是请回房吧。”
她连提醒了数声,萧梦泽这才回身,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让她又惊又怕。
就在她惶然无措之际,萧梦泽却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了。来吧,既然她要我善待你,我自然会善待你……其实,她何必如此?你又何必如此?”
瑧儿被他这番话弄得莫名其妙,不由想起先前听到那些宫人们关于这位王爷的传言---在这皇宫里,人人都知道王爷实际上是被皇上幽禁在此处的,只是其中原委,众说纷纭。
有说王爷是因争夺皇位落败而被囚的;有说是因皇后娘娘当年曾被王爷的生母,也就是先皇皇后李娘娘囚禁折磨还险些被送去做了炼丹的药引,惹得皇上悲愤不已,故而皇上一登基掌了大权,就毒死了李后,并將王爷幽禁于此,以报前仇的;又有人暗传,说王爷被囚并非是受李后殃及,而是因皇后娘娘当年曾在澹碧台寄住过一段时间,本来王爷是受皇上之托照顾的娘娘的,孰料王爷却对娘娘生了异想,因此激怒了皇上才落此下场---据看守澹碧台的太监们说,王爷经常半夜三更,在这破秋千架下高呼皇后娘娘的名讳,时喜时悲,俨然是因肖想皇后娘娘而得了失心疯……
瑧儿先前听这些传言的时候,也只是暗叹这位王爷的时运不好,并未有其他想法,但此刻人到了这里,面对萧梦泽方才的表现,竟然觉得心中恶寒顿生---看这样子,王爷果真是疯了的,难道以后她要天天伴着一个疯子了么?
她真后悔不该答应了杜若前来此处,但她一个小小宫女,即使不答应,只怕皇后娘娘也不会給她什么好下场,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跟在萧梦泽身后。
二人走到剪秋轩前,高升和文篆正捧着水盆巾帕前來伺候萧梦泽梳洗。
二人看到萧梦泽身后跟着的人,只一看面相,便不由都怔住了,二人互看一眼,俱是说不出的惊诧。
“殿下,这姑娘是……?”高升忙问道。
“是皇后方才送來的,名叫瑧儿。”萧梦泽淡淡道。
高升看看瑧儿,再看看萧梦泽的神色,只见自家主子苍白的脸上隐然有些自嘲之色,顿时了然,心中不禁悲痛起来---殿下和皇后娘娘……唉,都是孽缘啊!于是也识趣不再多问,只等萧梦泽吩咐。
萧梦泽已走到房门前,看高升还是怔怔地在等他示下,就轻叹了口气,道:“她以后就留在这宫里了,你安置一下。”
高升忙答应着,將手中放着布巾、梳篦和青盐等洗漱之物的托盘交到瑧儿手中,回道:“老奴这就去安排,那瑧儿姑娘你就和文篆伺候殿下梳洗吧。”
瑧儿只好接过他手中之物,跟着萧梦泽进了房内。
她本来是战战兢兢,小心学着文篆的样子服侍,可很快就发现,萧梦泽竟然似木头人般,根本就是随他们摆布,就连她为他梳头时,因紧张手颤而扯下了几根头发,他竟然也毫无反应。
瑧儿的心里不觉又添了些怜悯的滋味---想他一个王爷,本该享受荣华富贵,可如今被困在这破院子里,天天就对着这两三个人,不疯才怪呢!
萧梦泽每日除了用膳睡觉,就是坐在廊前看着院中的那架已经朽烂的秋千发呆,或坐在书案前对着一堆旧琴谱喃喃自语,根本沒有什么事要瑧儿他们做,几日下来,瑧儿发现在此处倒比先前安闲了许多。
萧梦泽这些年來除了高升和文篆二人,根本不许他人近前伺候,杜若当年也曾送了两名擅长琴棋的女子过来,但在被萧梦泽冷落了半年后,实在忍受不了这里的压抑和寂寞,又哭哭滴滴转人央求温良春將打发她们到别处去了。
后来,这里就再也没有进过新人。
如今高升和文篆见萧梦泽这回竟然不光同意留下瑧儿,而且愿意她贴身伺候,也是多了几分惊喜,因此对瑧儿格外照看。
瑧儿的性子本来就喜欢热闹,所以很快就和二人相熟,从他们二人口中也听到了不少王爷的事,心中就更笃定萧梦泽就是因皇后而被皇上囚禁在此处的,禁不住对他的同情就多了几分,但转念又想到自己被皇后送到此处,正是因为自己和她的面目像似,皇后用心如此昭然,也不知被皇上知晓了会怎样,因此又不免惧怕。
所以,她虽然喜欢这里的清闲但也未曾一日过得安稳。
这天,萧梦泽一早又坐在廊下出神。
瑧儿这些日子也见惯了他这样子,所以也不象初来时那么着意,也不去理会他,只管随他坐着。
她正闲着没事可做,忽然看到庭院中有几蓬蔷薇,虽然久无人照管,早已枝蔓横生,芜乱不已,但竟然在败叶乱枝间发出了一些花苞,就找了把花剪,將一些残枝修去,又浇了些水。
等她做完这些,抬头竟然发现萧梦泽正看着她,那目光有些痴迷。
瑧儿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忙丢下剪刀问道:“王爷可是要饮茶?”
萧梦泽摇摇头,“她当年在这里住的时候,也喜欢蒔弄这些花花草草,这几株蔷薇还是她种的呢。她说最喜欢柳恽的那句‘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瑧儿听他答非所问,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她”指谁,不觉又惶恐起来,嗫嗫不知怎么回答。
萧梦泽却换了话头,问道:“你可识字?”
瑧儿忙回道:“回禀王爷,奴婢幼时,也曾跟着父亲读过几天书,只是奴婢太愚钝,只些许认识几个字,至于那些诗文词赋,统统都记不住,只能不算是个睁眼瞎子罢了。”
听她这么说,萧梦泽似突然來了兴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问道:“那你想学么?
瑧儿对这些读书写字的事向来无甚兴趣,但此刻见萧梦泽脸上竟有些期待之意,连那双整天死气沉沉的眸子中似乎都有了些光彩,就不忍心令他失望,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愿……意,只是奴婢怕自己太愚钝,妄费王爷心意……”
萧梦泽一听她说愿意,眼中的神色更是明亮了一层,立刻就打断她的话道:“什么叫愚钝?只要用心,这世上哪有什么学不会的东西?像你这样的女孩儿,当然更要读些诗书在腹内---别信什么‘子无才便是德’,这只不过都是些世俗歪话,女子读书才好,秀外慧中,才貌兼得方为佳人!你看若儿,她工诗善画,琴棋皆妙,这样的兰心蕙质之人,怎不让人……”
瑧儿听到他又说到皇后名讳,且连苍白的脸颊上都泛起了些许红晕,眼中也灼灼有光,迥然异于平日,只怕他是痴病又犯了,正惊恐犹疑着是不是该叫高升和文篆他们进来,好在萧梦泽似乎自己已意识到话说得太多,立刻转了话头,“罢了,來,我们就从押韵联句学起……”
自此之后,虽然瑧儿不大情愿,但不忍也不敢拂逆萧梦泽的意思,只能日日被他拘在书房內,跟着他习字学诗。
瑧儿虽然不喜欢这些,但人其实并不愚笨,加上萧梦泽真把教习她当成了第一要务,颇似一个严厉的塾师,渐渐过了月余,她竟然也能对上一些简单的词句來,这让萧梦泽分外欣喜,看她的目光中隐然有了些与往昔不同的神采。
臻儿每每被他这种眼神看着,心中多的并非是喜,而是怕---她总觉得王爷的目光并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她心底自然猜得出,正因如此,她才怕。
一日,瑧儿收拾书桌上的东西,看到案头压着几本破书,翻看时只觉得里面字甚是奇怪,有的是上面一个六和九并立,下面又有一个匀字,有的则是半个框內多了一个五,无一个字认得,不由看得呆住。
萧梦泽看到,便问道:“你也喜欢看这些琴谱?”
瑧儿奇道:“原来这就是琴谱呀?怪道这上头的字奴婢一个都不认识!”
萧梦泽一听便皱起了眉头,“怎么?你不会看琴谱?那你怎么学会的抚琴?那日我听你奏的《秋风词》,正是出自这本谱子中的。”
瑧儿飞红了脸,不好意思道:“奴婢本不会抚琴,是娘娘让人教习的,奴婢也就只会那一曲……”
话未说完,萧梦泽的脸色已经沉黯了下去,眼中的炽热先是转为愤怒,继而又是令人心悸的黯然死灰。
“好!好!真好!若儿,你倒真是一片苦心呵!”
他忽然仰天长笑起来,只笑得声嘶力竭,不住咳嗽,咳得泪水都从眼角渗了出来,苍白的脸上也胀得通红一片,状似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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