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劳牵挂归心似箭送惊喜反成惊讶
进入皇宫内,萧云泽也不下马换轿,更不等在宫门前已经下马的众侍卫亲随跟上来,仍一拍马鬃,继续策马狂奔,慌得众禁卫侍从在后面乱做一团。
他根本不管不顾,一直打马冲到了问竹轩院门前,这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气也不歇,就向内走。
门首伺候的太监见皇上独自策马奔来,惊了一跳,当即跪地迎驾,同时不忘高声宣道:“皇上回宫了!”
问竹轩内的宫人们得了信儿,忙都急急迎了出来,在修篁堂前黑压压跪倒一片。
萧云泽四处扫了一眼,他最想见的那个人,却没踪影。
她日日闷在这深宫内,眼见着性子越来越沉静,不复当年的开心无忧,时不时还会流露出些郁郁神色,同他当初所想的迥然不同,这不能不让他心中郁结。
奈何他如今虽坐拥天下,可反倒不及从前能随性而为,加上政务繁忙,每次想带她出宫走走,都未能成行。
这次他本想带她同去,可奈何行程紧密,天气又炎热,行营驻跸多有不便,他怕她跟着劳顿,更怕她受了暑气染病,只好又狠心将她留在宫中。
这几年,二人都还未曾如此分离过,他是真的不惯,尤其是夜间无她伴着,总觉得连心里也是空的,就这短短的七八日未曾见面,可是用牵肠挂肚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他只觉得自己就如同那得了绝症之人,而她,就是他治病续命之药,须臾片刻都不能少了。
因此他这几日没有半刻安闲,加紧料理完了政事,便骑马一路未停直奔回来,这暑热天气,其中的辛苦自然不堪言。
不过,只要一想她见到他时的惊喜神色,他便觉得这番辛苦值得。
也不知这几日,她过得怎样?做什么打发时间?闷不闷?是不是又要嗔怪他将她丢下这么久?
一路上,他满脑子里也只不过是这几件事。
可此刻众人已请安完毕,还是没见杜若。
“皇后呢?”他问红菱,暗想她该不是又躲在房中假装生气,引逗自己去哄她?
“娘娘她,她,她去……”红菱也未曾想到萧云泽会突然回来,想到杜若的去处,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到底去哪里了?”萧云泽见她吞吐支吾,已经不耐烦。
“去……澹碧台了。”红菱不得不回道。
杜若见萧梦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虽明知他不过是装醉而已,但也明白自己确实该走了。
她招手叫来远远在一旁伺候的福宝,让他叫了文篆和高升来,将萧梦泽送回房内,亲自看着他们将人安顿好了,自己这才动身回问竹轩。
已经是掌灯时分,而澹碧台内还是一片昏暗,只有福宝手中的一盞灯笼,照亮眼前的路。
出了这处院门,外面便是灯火通明。
杜若听着守门太监在她身后将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关上,心里似乎也有一处被关在了那门后,空落落地透着酸痛,一低头眼泪便落了下来,她赶紧在暗影里擦了擦。
这不过是瞬间的举止,连身边的福宝都未曾留意到。
条石铺就的宫巷,长而幽静,脚步落上,如雨落桐叶,细碎凄清。
杜若只管低着头,看灯影中自己的影子忽长忽短,如心事,一塌糊涂,不妨突然就被人从旁边一把抱住。
她不由惊叫一声。
福宝也吓了一跳,手中的灯笼顿时落地,火焰引燃红纱罩子,只不过一瞬烘亮,便烧成了灰烬。
高墙耸立,远处的灯光到了这里不过只投下一片昏黄。
杜若正要挣扎,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立刻止住了动作,那人顺势将她抱得更紧,二人呼吸相闻。
福宝此刻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正要冲过来护主,就听得一声轻叱:“退下!”,不由一怔,定神再看,这才看清楚是萧云泽,只见他半身隐在宫墙下的灯影里,正抱着杜若,也看不清神色。
福宝虽然惊惑不已,但还是不敢违命,便赶紧跪下行了礼,匆匆退到远处。
杜若呼吸尚未平稳,紧紧揪住萧云泽的衣襟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几时回来的?怎么独自在这里?躲在这黑黢黢的地方,可吓死我了!”
似嗔又怨,还有一丝抑制不住的慌张。
萧云泽却不回答她,只管捧着她的脸,对上她的目光,指尖细细描摹她的轮廓,抚弄了一会儿才道:“我回来未见你,就到处找你,谁知你却来了这里。”
他语气一如既往地温软柔和,只是眉宇间疲态尽现。
“明日是他生日,”杜若的指尖在他胸口轻画,心内到底不安,便如实答道,“我送了些酒菜过来。”
“是么?我是真忘了。看来是我这个兄长做的太差,难为你还替我想着!”
他的声音依然清淡,但并未冲淡杜若心内的不安。
她看着他,灯影中,他的眼神幽暗,脸色更是明暗不定。
她稍一迟疑,还是说道:“我只是想到当年住在澹碧台,多蒙他照顾,如今他……也确实可怜,我想你们毕竟是兄弟……既然你不高兴,我以后再不去就是了。”
萧云泽似并未听她说些什么,只管低下头,将脸贴上她的脸,闷声道:“若儿,我想你了。”
杜若心内颤了颤,不由就踮脚勾住他的脖颈,将自己偎紧他,呢喃道:“我又何尝不想你……”
夜风已凉,很快就又会是露重风寒,肃杀天气。
两人相依的暖,怎能不让人贪恋沉迷。
入了冬,照例是朝政最繁忙的时候,各地赋税岁报、国库盈支、河工海防、军饷关防,萧云泽无一不要过目批复,因此每日朝会之后还要召大臣到端和殿议事,一连几日都是到了下晌才能回问竹轩,而且一回来,也无无暇和杜若多处,便进碧虚堂看折子。
杜若见他忙,知道自己陪着他左右,他必然分心---往往说笑嬉闹的时间远远多于看折子的时间,连萧云泽自己都笑自己迟早有一天要因她而做昏君---索性也不再象往日那样跟在他身边,仍让温良春和福安伺候左右。
这日,萧云泽正批奏折批得满心烦躁,就听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以为是温良春进来奉茶,也不抬头,待人走到自己身旁才意识到不对。
进来的竟然是杜若,而且是盛装打扮。
只见她梳着凌云高髻,上面插着几只垂珠缨络八宝钗,平日里从不施粉黛的脸上不仅薄薄抹了些胭脂,眉心更是贴了朵娥黄点翠面花,愈发显得素中带艳,如三月杏花,雨润红姿。
且她今日穿着也和往日大不相同---如今天气早已寒凉,她却穿着一身轻红的薄纱羽衣,云帔广袖,一路走来,只听到环佩叮当,衣袂轻扬,似要乘风翩然飞去。
因她平日里不喜装饰,衣着素来清雅随意,此刻华服严妆,让萧云泽惊讶之余,只觉得眼前一新,简直惊为天人,又心疼她衣着单薄,赶紧起身将她拥进怀里,手指在她涂了胭脂的唇上轻轻一点,笑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打扮得这么漂亮?但穿得如此单薄,若是冻病了可怎么好!”
“难道我平日里很丑?”杜若扬了脸看他,唇角含笑嗔道,随后又一扭腰,游鱼一般,想从他怀中挣开。
萧云泽眼疾手快,手臂一舒一收就将她圈得更牢,杜若只管扭动着身子不肯就范。
两人嬉闹了片时,还是杜若落了下风,她满面绯红,气息都有些不匀,便停止了挣扎,猫儿一样软软地任由萧云泽抱着。
萧云泽低头咬着她的耳唇,又去尝她唇上的香浸胭脂,含混问道:“快说,为何打扮得这般艳丽?是要勾引何人……”
杜若只觉得他呼出的气息全打在自己耳后的皮肤上,一阵酥痒,便忍不住缩起脖子求饶:“哥哥饶我……痒死了……今日是你生辰啊!”
今日十月十五。
下元节。
萧云泽猛然顿住,面上的笑容也顷刻间收敛殆尽,他将脸从杜若脸旁移开,只管定定地看着杜若,目光中似有无数情绪慢慢涌起,深不可测的双眸中更是沉沉如夜,让人愈发看不透。
他因自幼被认定是棺材子,生辰又恰逢十月十五,下元鬼节,起先是萧天祚不许为他庆贺,加之他自己本来也淡漠这些,所以从未过过生日,久而久之,竟然也成了定例,甚至他登基这几年,也无人敢提起为他庆贺寿诞之事。
往年杜若也都是随他意思,这一日和往日也并无甚不同。
今日,她竟然提起他的生辰。
杜若见萧云泽神色变化,心中一惊,不由怯怯问道:“你,你怎么了?我忖度着你虽然不喜欢过生日,可毕竟……我确实无其他意思,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上次给梦泽贺生之时,其实我已想到,这些年从无人给你庆贺过生辰……”
萧云泽置若罔闻,依旧目光沉沉,杜若只好吶吶闭口,心里也是诸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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