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一位姑娘现在烛火下,目睹了这一切,心中难过不已,也顾不上写什么心愿,抹着泪跑出了娘娘庙,蹲在一边黑暗的墙角下暗自神伤。
她便是财主家的三姑娘,原以为姻缘有望,哪知已为人夫。父亲带了重礼亲自上门提亲,他不但不接受,反而让文叔退回了礼物,要是让村中的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外地人拒绝,这一辈子也便毁了。
三姑娘这几日闷在家中,不断得告诉自己,她是财主家的女儿,想要什么样的夫君尽可挑选,而他只是外地人,只要待他们离开村子,她边不再如此难过了。
千算万算,她如何都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来了娘娘庙,还在庙中为众人写心愿。只那远远的一眼,便勾起了三姑娘的压抑了多日的思恋。
以前,村中有男子每天里来讨好自己,她都从未上过心,而对于南宫渊,却是一眼便让她忘乎所以了。几乎是立时三刻,她便驻在原地,再也走不动路。
她踟蹰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欲让南宫渊亲手为她写下心愿,她愿珍藏一生。然而,天不遂人愿,他的眼中只有他的妻子,且甚是维护。也是那一眼,她便知道自己不如苏云音,就算敌得过家世,却也敌不过他心中的位置。
三姑娘蹲在墙角里无声地哭泣着,都说娘娘庙倾听人愿,为何独独露了她的心愿?三姑娘难过的同时,又带着不甘心,伸手便烧掉了手中的红绸。
直到远处出来财主夫人的呼喊声,三姑娘才急急忙忙地擦干了眼泪,从墙角处跑了出去,勉强笑着拉住母亲的人往宴席上去了。她们母女二人刚到,这边苏云音他们,也终于写完了所有人的心愿,因着村长感激他二人,亲自将他二人推倒了主位上坐了,这才叫了开席。
一时底下歌舞欢腾,苏云音却无心欣赏,她右手的手腕处实在酸疼的厉害,便将双手放在桌上,拿左手悄悄地按着。忽然,一股暖流从手腕处传来,接着右手便被南宫渊握在手心中,提起一丝内力,轻轻地按捏着,也当真缓解不少。苏云音回以一笑,小声说道:“有劳夫君了。”
南宫渊冷哼一声,刻意在那处关节上下了一丝力道,疼的苏云音“嘶嘶”地抽着气,南宫渊这才收了力道,用教训的口吻说道:“看你以后看逞能不逞能了。”
“自然不敢了。”苏云音调皮地眨眨眼睛,朝着对面总直直望过来的姑娘努努嘴,问道:“那位穿紫衣的,可就是向你提亲的三姑娘?”南宫渊手下一顿,脸上一阵黑一阵白,寻着苏云音的目光望过去瞥了一眼,对面那人立马垂下了头,他淡然地说道:“我并不认识她。”
前一瞬还笑的柔和的苏云音,这一瞬立马正了颜色,极其认真地说道:“说我妒妇也好,心胸狭隘也罢,我的生命里,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
握着苏云音的手一紧,也是一脸的认真,道:“我已承诺此生不负卿意,夫人当知我心。”
~~
此时,场下鼓乐声大作,有二十来个男子,穿着节日的盛装,带着山鬼的面具,正在跳着祈求五谷丰登,祭献山神的舞蹈。
随着敲鼓声一止,悠扬的竹笛声婉转而起,男子脱去了面具,开始各自斟满酒杯,往场上敬酒,于是场上其他的男子也陆陆续续地开始敬酒,好不热闹。
忽而有人敬到了苏云音跟前,一脸期待地望着她,苏云音只当是村上的习俗,不好拒绝,也就双手接过来。苏云音不宜饮酒,便又捧着酒碗,睁着黑亮的眼睛看向南宫渊,南宫渊似是皱了一下眉,还是一句未言,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其他敬酒的人,见南宫渊饮了酒,也都大着胆子敬了过来,南宫渊越见憋着一口气似的,来者不拒,全数饮尽。
苏云音他们不过是村外来的人,要说大家表示热情欢迎,敬酒之人的眼神也太过热烈的些,且文婶一脸的欲言又止,实在让人纳闷。苏云音不着痕迹地挪到文婶跟前,小声询问起来。
“这个……”文婶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瞧着南宫渊虽是面带微笑,但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文婶就是一阵胆寒,脸颊抽动着,凑到苏云音耳边小声说道:“但绝对不可让你家那口子知道。”
文婶再三强调,得到苏云音的保证后,才用最低的声音说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按照习俗,庆典结束后,除了年轻人,几乎大家都要各自散去。是以,若是在祈福过程中,已经找到了心仪之人,且双方有意,那么男子便要趁着庆典还未结束时,向女子的父母敬酒,便算是以娘娘庙为媒,征求父母同意的意思。至于你这……”文婶心话:大约是看你无父母在近旁,只有于你本人敬酒了。
文婶生怕被南宫渊听去,说的小声,一边还不时地偷眼瞧着南宫渊,见他只不断地饮着递上来的酒,应接不暇,文婶这才抚了胸口缓着气。思及南宫渊的威势,文婶终究心有余悸,拉着苏云音小声说道:“我们村上的酒,劲道厉害着呢,跟你那口子说说,少喝些为妙。”
苏云音一眼便读懂了文婶眼中的深意,说来,苏云音以前甚少靠近南宫渊,只觉他高高在上,威仪无两。就在昨两日里,南宫因着大牛的事,神色古怪地说道了几句后,苏云音才后知后觉,便是帝王,照样也有小心眼的存在。想及此处,苏云音抿唇浅笑,忙伸手在桌下拉拉南宫渊的衣袖,提醒道:“你身上还有剑伤未愈,这酒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如何适可而止?”南宫渊仰头一气饮下,反问着苏云音,“莫不是要让夫人的仰慕者小看与我不成?”说着左手在桌下轻捏了苏云音一下,低头在她的而后,别有意味道:“嗯?”
苏云音惊讶地微张着菱唇,原来适才文婶所说,他都听了个真切,只是假作不知而已。苏云音呆愣一刻,随即便带着些心虚,“你贵为……”看清眼前人多口杂时,苏云音生生将一国之主咽了下去,吞吞吐吐地控诉道:“岂不闻……非礼勿听?你,你怎可偷听我和文婶说话?”
“即是不能让人听去之事,又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畅言?夫人原不是伶牙俐齿,倒越见深谙强词夺理了。”南宫渊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苏云音,直看的她寒毛倒竖。
恰巧是当有人敬酒,南宫渊干脆的接过来,一气饮下,而后沙哑着嗓子,用只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其暧昧地说道:“今日为了夫人,遭了这等闲罪,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言讫又意味深长地对苏云音一挑眉,撩起苏云音的一缕黑发,缠绕在左手的食指上,玩味道:“看来,为夫只能勉为其难,从夫人身上讨回来了。”南宫渊靠的极近,他温热的气息随着酒气一道,全数打在苏云音的脸上,苏云音一个哆嗦,还不及她伸手推开南宫渊,他便已经抬起头来,端正了坐姿。
不知是因为篝火的缘故,还是喝多了酒的缘故,苏云音总觉南宫渊的脸上,是一片忽暗忽明带着妖冶的红,直透人骨子里去。苏云音大惊,他怒了!
他二人暗中的较量,可看在外人眼中,却是郎情妾意的恩爱模样,一如此刻三姑娘的心中所想。她既不愿高看了南宫渊,同时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南宫渊,心里更是矛盾不已,一边暗自告诉自己,他配不上,一边又期待着他能多看她两眼。从始至终,他夫妻二人浓情蜜意,眉目传情,也不过是三姑娘自作多情而已。
场上依旧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不过之于坐在南宫渊正对面的三姑娘而言,度日如年,只觉这场庆典比往年漫长了许多。唯独场上的舞者来回转动,挡住了三姑娘的视线时,她才会稍微缓过一口气,而后,又是一阵急躁,左右晃动着脑袋往对面瞧着。
如此下来,三姑娘显得有些烦躁,坐立难安,不时地望着月亮的高度,掐算着时辰,恨不能立马便离开一般。
正当舞者挡住了三姑娘的视线,再转开时,对面的人却不见了身影,三姑娘满场寻找着。这时,她的肩膀被人一拍,三姑娘有些欣喜地立马回过头去,待看清了来人,又恢复了烦躁的表情,略一颔首道:“是表哥来啦,爹才问着你呢。”
三姑娘勉强浅笑着,显然是心不在焉地客套了两句,而后又偷偷地瞄向对面。三姑娘一向亲近这位表哥,今日却显得格外敷衍,她表哥疑惑地看了看三姑娘,问道:“表妹病了?”
三姑娘见对面还是无人,早已不耐,心思也被南宫渊带走,便是装模作样,也再不能与这位表哥多客套一二了。三姑娘多出了三分火气,赶起人来:“弟弟和爹都想着表哥呢,快去吧,挨着我们娘儿们做什么?实在不像话些。”
坐在三姑娘身旁的财主夫人一愕,立马加重些语气道:“怎么跟你表哥说话的?快认个错。”三姑娘被财主一家从小宠着,重话则微说一句,今日却闹出这般来,想着近日种种,三姑娘只觉委屈不已,不禁鼻子一酸,红了眼眶,眼泪便滚了下来,哽咽着不肯认错。
那位表哥先是惊愕,后吓得手足无措,忙摸出自己的手帕来递上,劝道:“三妹妹莫哭了,原是我不好,突然拍了三妹妹的肩膀,只怕是吓着了。”他好言劝了许久,不见三姑娘收住眼泪,反像是心里有天大的冤屈,要借此痛快地哭一场似的,越劝越是哭的厉害起来。
眼见着周围人都望了来,财主夫人当机立断,拉着三姑娘下了长龙宴,往一旁僻静处而去。那位表哥自认说错了话,也随后跟了来。一到了无人处,三姑娘更是无所顾忌了,哭道难过处,口不择言了几句。那表哥摸摸下巴,问:“表妹说什么娶妻不娶妻的?”
“你个糊涂东西,你表妹说娶妻作甚?”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回去罢,告诉老爷莫要担心,我们娘俩一处呢。”看夫人地样子,明显是有话药单独跟三姑娘谈,特意支其他人的,那表哥也心知肚明,不再久留,嘴上安慰了三姑娘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大过节的,你这么哭着不吉利。”夫人显然已经猜出了三姑娘的心思,拿手帕给三姑娘擦着眼泪,见四周无人后,才压低了嗓音说道:“我见你一晚上,都是恍恍惚惚,神不守舍的,可是为了那个外地人的缘故?”三姑娘不言,哭声却低了下来,仍是抽抽噎噎的,夫人又说道:“这地儿只你我母女二人,傻孩子,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娘的?”
三姑娘扑入夫人的怀中,抱着母亲的肩膀哽咽道:“他当真娶了妻,且那女子不比我差。”
财主夫人搂着三姑娘,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一听女儿贬低自己,立马不服,啐了一口,说道:“她哪里有我们姑娘好,一副狐媚子的脸,一晚上招惹了那么多人过去敬酒,单凭这一点,她便不个好的。”
逗得三姑娘破泣为笑,夫人才又说道:“要娘说呀,嫁人还是要嫁老实本分的,像是你表哥那样的,就正好。至于那个外地人,徒有一张脸罢了,也不知他的底细。难不成你忘了你舅舅说过的,他们外地人最是喜欢妻妾成群的。”
“娘,他不是……”三姑娘正对南宫渊热乎着呢,容不得他人说一句不好,还未说完,便被夫人截断,“他是不是,你又如何得知?再者,退一万步说,他便休了妻再娶你,此后你便要嫁去外地,那个远在天边的外地,你又如何自处,且你我再要相见,就是难于登天了。”
三姑娘垂下头来,闷声道:“道理女儿都懂,但是……”村上多数男子皆倾慕于她,她却独独将南宫渊看的最重,然而也唯独南宫渊未把她放在眼里,她的钱财也不能让他多屑一眼,让三姑娘更是不能甘心,必定得问出个所以然不成。
“你当真气他气的厉害,娘倒是有个主意。”夫人一是为自己的女儿考虑,一是她也不喜欢这两个外地人,太显眼太招摇了些,于是满眼得意地说道:“出入村内外,必得经过咱家的地道不可,就是老丁出去,还交了些银子呢,更何况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能从山上掉下来,还能外从山下爬上去不成?到时候,少不得要为难为难,替你出口气。”
喜欢此生一世安好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此生一世安好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