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宫的宴席罢了,不过半日的光景,宫里宫外又传开了,不是对苏云音明理大义的称颂,就是大赞苏云音学富五车,天下无有人堪比,甚至愈演愈烈起来,这倒也得亏了那些贵妇人们的长舌了。
而苏云音一连几天,皆只关了宫门自在歇息,并不知这许多的传闻,南宫渊却不然了。
这日朝务繁忙,下朝后已近午时,南宫渊从大朝正殿出来后,便直接吩咐周斯摆驾回正德宫午膳。一路所遇大小内监丫环皆都回避,然,皇上步撵行远时,却都又纷纷小声嘀咕起来,起初,南宫渊并未上心,但一路行来皆是如此怪相,未免心下疑惑,只得将周斯唤近前来道:“进来后宫有什么新闻不成?”
周斯快步跟上步撵,恭敬地答道:“奴才随侍皇上身侧,只在正德宫,未去后宫,所以不成听说什么新闻。”
这几日,边境传来消息,北漠趁着他大婚,似有南下进犯之意,南宫渊忙着整肃边防,竟忘了这都过去几了日,也不曾传来皇后失宠的消息,更不见皇后来正德宫央求献媚讨好,委实奇怪些。南宫渊挑了眉,又问:“凤梧宫可有异样?怎不见醉蝶来报?”
“听闻娘娘偶感风寒,卧病在床,所以闭门谢客,这几日并未出宫门一步,实不曾听闻什么异样,醉蝶自然无话可报。”想了想,周斯又回道,“皇上有命,吩咐醉蝶静观其变,暂勿有所行动,是以醉蝶未敢来正德宫。”
“朕忙糊涂了。”是了,他已忘了此事。南宫渊倚在步撵上,轻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待稍缓之后,吩咐道:“寻一精干的内监,让他去醉蝶处打听一番。”
周斯应下道:“是。”
南宫渊又道:“周斯,你往宫里各处走走,留意这些内监宫女异样源自何处?”
周斯应下转身就要去查探一番,南宫渊却想起一事来,忽道:“回来。”
“皇上还有何吩咐?”
“去传季英和晏子秋午后进宫议事。”周斯应下便去了。
午膳后,周斯派去的凤梧宫的内监来回话,远远便见正德宫的宫门处守着一排的侍卫,内监也全候在外边,正不知改进该退时,见常在御前奉茶的跟他招手,赶忙急走两步上前去,那人拉着他示意小声些,低语问道:“你可是有急事不曾?”
这人先是点头,后又思索一回,想着帝后情分实在一般,也不算什么要紧的,遂又摇头。
“皇上用过午膳,倦乏了,歇午觉呢,既是没有要紧的事,便在宫外稍候一刻罢。”
这人只好点头应下,候在一旁。候了多时,宫外寒风大作,甚是清冷,即便如此,却连一声咳嗽也不闻,严肃的紧,如此受冷又枯乏无味,这人便悄悄用手肘轻晃了奉茶内监两下,低声问道:“皇上一向精神不错,今日怎的歇起午觉来了?”
那人左右瞧瞧,无甚要紧的人,便又可以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听闻近日北漠有南下之意,朝上议论不休,又说重兵压制的,也有说皇上方近大婚不宜兴战事,恐于国不利,一时朝上争论不休。偏巧这两日,又有边境快马来报,西凉似与北漠暗中勾结,不欲纳贡。若是强攻,然,西凉休养生息多年,民富兵强,只怕西征之时,北漠趁机南下,若不西征,恐怕西凉逐渐做大。北有北漠,西有西凉,皇上正是左右为难,焦头烂额之时,自然精神差些。”
宫内宫外都传,南宫渊求娶苏云音旨在联合南安抵御北漠,反观今日,怎的北漠反而有大举南下之意?不过这些都是军务要事,岂是他能看的明白,可以多言擅问的?于是只心下记着,嘴上囫囵地应了两句。
那人抱着双手,又道:“皇上国务繁忙,我等奴才不能分忧,只能更留心伺候着了。”
这人恭维了他几句,也就不再多话,安静在宫门外候着了。
又几炷香的功夫,殿内忽而唤道:“来人。”想是南宫渊起身了。
因着周斯不在,便由那奉茶的内监前去伺候。穿戴完毕,南宫渊看了一眼堆放了满桌案的公文奏章,遂饮了茶解去些倦怠,坐于桌案后批阅起来,不经意间一问:“周斯还未回宫?”
“周总管并未回宫。”内监立于案侧,整理着南宫渊已批阅过的奏章,突然想起宫外还有一人,于是说道:“皇上,周总管未回,却有他的手下人从凤梧宫方向来回话,已经在宫外等候多时了。”
南宫渊一目十行,笔下不停,只说了一个字:“宣。”
内监应下,躬身退出宣那人进来回话。南宫渊一本奏章阅罢,那人也就进来了,跪下行了大礼,等着南宫渊问话。
南宫渊抬眼望了他一眼,伸手拿过下一本奏章批阅起来,问道:“醉蝶都说了些什么?”
内监按照醉蝶的原话,一五一十报上来,不过都是些苏云音起坐的琐碎杂事,根本没什么紧要的,眼看着南宫渊神色似有不耐,内监眼珠子快速转动两圈,立马回道:“近日,凤梧宫并无甚要紧大事,只前几日宴请时,据说皇后娘娘很出了些风采,引得夫人们大肆称赞了一回。”于是,又将宴请那日的事原原本本说来。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那人退下后,南宫渊搁下朱笔,合上奏章,只当随侍在旁的人还是周斯,于是问道:“皇后的事,你可有看法?”
内监立马整理好手上的案牍,拱手揖道:“奴才愚钝,不解皇上之意。”
南宫渊正要说些什么,便见周斯也就进来了,遂挥手让他退下,改问周斯道:“凤梧宫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周斯点头,只捡了好的汇报,而后也明里暗里奉承起南宫渊来,道:“如今宫内外皆赞扬娘娘为一代贤后,更兼有治世之才,实属难得。奴才以为,还是皇上慧眼,得识明珠。”
“你出去这一趟,莫不是被苏云音收买了去?”南宫渊冷哼一声,甚是不以为然,凛然问道:“奴才也胆敢私下议论君王了,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口来啊。周斯踟蹰着,半晌也说一个字,南宫渊更觉其中有些缘故,再三催问,周斯只得说道:“宫中皆言娘娘高义……”周斯又将苏云音大赞一番,只说些无关紧要的夸奖言辞,以为大约可以糊弄过去。
南宫渊瞧着周斯目光似有闪烁,分明就是在躲避,于是加重了语气问道:“还有呢?”
周斯浑身一抖,想着再如此下去怕是要捋了老虎的胡须了,于是不敢再做隐瞒,只得据实说了:“宫人们说娘娘贤明,知轻重避讳,而皇上……皇上……”周斯微抬了眼观察着南宫渊的脸色,却见南宫渊不耐烦地瞪着自己,赶紧低了头继续汇报道:“说皇上急色,不知忌讳,不以国家为重,又说皇上心胸狭隘,被娘娘赶出宫后,却是心存怨怼,一连几日不曾往凤梧宫去,冷落了娘娘。”
话犹未了,周斯便被飞来的奏章砸中,却不敢躲闪,只得受了。
南宫渊掀了满桌的奏章尤不解气,又一口气满饮了一大杯茶,没能浇灭心底的火气,反而上蹿的更为厉害些,大怒道:“何人敢私议朕,全部拖出去砍了。”
周斯一本一本地将地上奏章全部捡起,又重新码好,犹犹豫豫地答道:“宫里人人都如是说,宫外也都传遍了,怕是……”
“混账。”南宫渊一听宫里宫外都在说道自己,拿自己和苏云音作比较,心里一时梗的难受,指着周斯的鼻子恨道:“你这大内总管是怎么当的,竟让宫人非议朕,以讹传讹至如此境地。周斯,你该当何罪?”
周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垂着头认罪,南宫渊“哼”了一声,甩开袖子,道:“你自去殿外领二十军棍罢。”
“奴才谢皇上饶命。”周斯磕了头,便自去殿外领罚了。
此时,南宫渊坐于案后,一手支着头,想着宫中所传种种,若不是苏云音从中推波助澜,也怎会至此。她倒是个厉害的,与女人而言,如此奇耻大辱的的事情,她不仅三两招便化解了,还将矛头直指自己,果然还是太小看了她。南宫渊想着这些,心中愈加烦闷,再无心批阅奏章了。
不多时,外间来报:“季统领,晏大人到。”
“来的正好。”南宫渊既已无心奏章,索性丢下,端坐案后道:“宣。”
未几,周斯一瘸一拐地领了两人进来,惹的季英和晏子秋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腿看,只碍于皇上面前不敢放肆,否则以他二人的心性,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再取笑一番的。
“咳咳。”南宫渊咳了两声,两人立马收回视线,掩去眼底偷笑的意味,躬身行了一礼。季英问道:“不知皇上特唤臣等来见,有何吩咐?”
南宫渊面色有些阴郁,指着左手边一大摞折子,继而苦笑道:“这些全是关于北漠和西凉的。边境危急之时,满朝文武,说面子话的多,出主意的却少,这些看下来竟也全是白看了,扰的朕头疼。”而后又望向底下两人,问道:“你二人有何主意?”
季英挠挠头,又摸摸鼻子,让他领兵打仗,冲锋陷阵可以,出主意却非他所长,于是直眼盯着晏子秋,示意他上前答话。
晏子秋无奈的摇摇头,只得拱手答道:“微臣以为,东夜之势,应主战。一来,皇上志在天下,可趁此良机兴义军,先收复西凉与北漠的民心,于他日问鼎天下打下基石。二来,西凉北漠结盟不久,必然互有嫌隙,不堪一击,此时出兵必然能开疆拓土。三来,西凉北漠一带多精良战马,可扩充我军骑兵,更兼有地利的优势,可南图南安大理。”
“好!朕之意于子秋之言暗合。”南宫渊扶掌大赞,又对季英道:“朕封你为骠骑大将军,领五万大军后日卯时出发,直接开赴边境泗水,子秋为卿之后援,于王都筹备粮草,时时助力。”
两人跪下齐齐答道:“臣领命。”
他二人退下后,南宫渊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解决了边境的问题,如此,他也该解决后宫里的问题了。晾了苏云音这些日子,她反倒落了清闲,他也该去会会她了,吩咐周斯道:“摆驾凤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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