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七八天之后,苏云音一直盼着的赵珂进宫了。
这日,映月喜滋滋地跑进内室,搁下苏云音让她去找的《孙子兵法》,满上了茶,左右瞧瞧孟姑并不在,便也不怕被责备不懂礼数了,于是凑近些苏云音,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今日,宫中怕有喜事,公主想不想知道?”
苏云音翻着手中的书,见映月这般动作一时失笑,须臾便合上书,端了茶杯抿了一口,冷静道:“你若想说自会说的。”
映月本是要将自己打听来的好消息,在苏云音面前炫耀一把的,却不想反被噎住,苦恼的很,搓着手什么窘迫。苏云音余光扫到她的不自在,轻笑着,也不再为难她,于是开恩道:“什么喜事,说来听听吧。”
得了苏云音的应允,映月却像是开了闸的堤坝一样,滔滔不绝起来:“奴婢方才从藏书阁回来的路上,碰上妙歌了,此前我俩就要好呢,又想着朝露宫的嬷嬷说她去越州为公主办差事了,于是好奇多问了一句。她说公主的朋友已经进了京,因着路上赶路有些疲态,赵小姐恐在公主面前失仪,便在驿馆稍做收拾,午后方能进宫来见,赵小姐让她先来回禀公主。”说着又抬头瞧了窗外的天色,距离正午已是不远,才又笑道:“再不多时,公主便能见到儿时好友,岂不就是喜事?”
苏云音算着日子,早就知道赵珂差不多也就这几日能到的,并不多惊喜,却细细看了映月身后,空无一人,不问赵珂却问起妙歌来:“既来回禀,怎不见妙歌?”
映月一阵大笑,余光正好撇见远处刚进来的孟姑瞪着自己,瞬间后背一哆嗦,立马止了笑声,端端正正地站好,欠了身正色道:“禀公主,奴婢得了消息,急于报知公主,抄了近路先回了朝露宫,再片时,妙歌也就到了。”
苏云音正奇怪映月的变化呢,孟姑已经行至跟前,一丝不苟地行了礼又在她身后站的笔直,反观映月,虽是摄于孟姑的黑脸,低头顺耳的还像个模样,可她那一双灵动胡乱转着的眼睛,已暴露了她的心事。两人这番举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着这些天多半如此,映月也不容易,苏云音轻笑出声,有意帮她一把,说道:“姑姑,你吓着映月了。”
孟姑回道:“正是公主性儿太好,一贯由着她们,哪知这些奴婢们却不知感恩,却要蹬鼻子上脸,委屈了公主。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已是告诫了老奴,老奴自然要约束她们些,否则就是重罪了。”
苏云音本欲劝说孟姑两句,却见映月低着头吐着舌头做无声的反抗,并无恶意或是怨言,如此倒是她多此一举了,笑着作罢。
苏云音刚放下茶杯,果不其然,妙歌进来了,拜下后回道:“回公主,赵小姐……”不过说才说了几个字,便被映月影忍的笑声打断,不明就里,无助地望着苏云音。苏云音也笑着,说道:“你一路上辛苦了,下去歇着吧。回禀这事呀……”说着望向映月,接着道:“已经有那热心肠的,替你回过话了。”
妙歌恍然大悟,瞧着映月倒是开心了,自己反倒闹了个大红脸,有心要捉弄映月一番,可当着苏云音的面,不好发作,只得暗地里对映月做了个鬼脸,便躬身退下了。
大约妙歌已经出了内室,映月还在偷看着,已经丝毫不顾忌孟姑的眼色了,正要出言教训,苏云音说道:“想来你们情同姐妹,这里有些日子不见了,你也去吧。”
“多谢公主。”映月大喜过望,失了礼仪,直接奔出内室去,孟姑抿着眉,忍耐到了极点,这才要跟苏云音说道说道映月,映月竟又返回,冲着孟姑吐吐舌头,不待孟姑行动便闪身逃了出去,惹得孟姑大怒,却逗笑了苏云音。
孟姑深吸两口气,好歹平复了心情才大不高兴地说道:“虽说是娘娘送来的人,到底是个奴婢,伺候主子才是她的本分,如今这般形容,着实未将公主放在眼里。日后,其他丫环有样学样,实在不成体统,公主莫要再纵容她了。”
苏云音左顾而言其他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公主?”
“应是不早了,传膳吧,用过了膳便去接赵珂来我宫里。”
孟姑应下,便要去传膳,却被苏云音唤住:“姑姑,映月本性纯良,快言快语,也是知情识趣的丫头,甚合我意。平日里也没什么错处,只是姑姑有些严厉,她才与姑姑逗趣呢,姑姑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吧。”
孟姑立即拜下,道:“映月是公主的奴婢,赏罚自有公主安排,原是老奴僭越了。如今公主既有吩咐,老奴自当依言而行。”
孟姑伺候了苏云音这么些年,还是动不动表便要行大礼的规矩人,苏云音说过多次也无甚效用,奈何她从来都自认为潇洒的江湖人,却为这些虚礼所约束着,实在别扭的紧,反倒不如映月这般来去自如痛快些了。
苏云音有些无奈,抬手道:“姑姑何必如此大礼,快请起吧。”孟姑谢了又谢才退出内室传膳去了。
苏云音望着孟姑的身影,若不是莫初柔的话语犹在耳旁,她是如何也不能相信孟姑心怀叵测的。算起来,孟姑已在苏云音身边伺候了十几年了,本本分分从未有过纰漏过失,自己对她有十分的信任,情分自然也非同寻常,只是人心隔肚皮,孟姑实在藏的太深,以至于全然一副老实人的姿态,着实看不出一丝不妥来。也正是如此,却更加令人后怕不已。
午膳过后,苏云音又歇息了许久,孟姑才进内室来报:“公主,赵小姐来了。”
因着这一句话,苏云音的午盹也解了,好忙坐起身来,有些急切地吩咐道:“快请她进来。”说着便往门口迎去。
殿门口背身立一女子,一袭青衣,饶是系着大披风,仍旧清瘦无比。她身边只跟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许是第一次入得皇宫,有些怯懦,萎缩着,不敢动弹。
当年一别,再见时,大家皆已亭亭玉立,果真时光荏苒啊。苏云音心中感叹,眼睛有些泪意,望着那背影,竟有些近乡情怯来,嗫嚅半晌才唤道:“赵珂。”
听闻呼唤,那青色背影明显一抖,立马回过身来,眼里有激动兴奋,还有一些悲苦。故友重逢,一瞬之间,两人皆是热泪盈眶,迎上去拉着手,彼此细看着这些年的变化。笑过一场,又哭过一场后,赵珂这才意识到身处何处,匆匆放开手,赶忙行了礼:“民女见过公主。”她身后的小丫环也赶紧手忙脚乱地跟着拜下,逗的殿内的丫环偷笑起来。
苏云音正高兴着呢,并不理丫环们,径直拉起赵珂来往内室里去,嗔道:“多年不见,你也迂腐了不成,从来未见你对我行过礼的,今日却要这般作态,专为气我不是?”
赵珂略红了脸,紧着侧过身去,脱下披肩递于小丫环,才拉住苏云音的双手道:“这是皇宫,不比民间,凡是小心些为妙,你也不愿被嚼舌根吧?”
苏云音挑着眉,戏说道:“你是在怪我擅自做主,将你圈来了这么个不得自由的地方。”
“就数你心思多不成。”赵珂笑着,半是玩笑半是解释道,“为了再见你一面,不得自由算什么,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呢,再说了,此来正好脱离了火海,何乐而不为,又哪哪里会也怪于你?”
映月见两人说的开心,不忍打扰,奉过了茶便让一众丫环等都退下,又跟赵珂身边的小丫环招招手,想要拉着她一起退下,奈何这小丫环没见过世面,有些胆小,只摇头,又往赵珂身后动了两步,不肯离开。
赵珂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杏儿,晌午你不是还说想跟着妙歌学针线吗,妙歌就在这朝露宫里,你跟着去玩吧,我若有事,使了人去唤你便是。”
杏儿怯生生地望向苏云音,见她微笑着跟自己点头,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又见映月笑着跟自己招手,遂犹豫了片刻也就大着胆子跟着去了。
赵珂这才预备和苏云音好好说说话,却见孟姑蹙着眉不甚乐意的模样,问道:“多年未见姑姑,姑姑可好?”
孟姑回了一礼道:“老奴一切安好,有劳小姐记挂了。”
赵珂笑着解释道:“杏儿不过十四,又初见皇家威仪,难免有些手足无措,若是走失礼的地方,还望姑姑多多教导。”
“老奴不敢。”孟姑低头说道,“小姐误会了,老奴方才是见映月有所失礼,本不关杏儿的事,却劳小姐过问,实在是老奴之过了。”
孟姑这般说来,赵珂却不知如何回话了,一时僵住,求助地望向苏云音,苏云音一笑,只好让孟姑也退下,只留她二人说说话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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