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之间,南宫渊便觉心上被生生地剜去一块,疼地生不如死。南宫渊后悔了,害怕了,认输了,才要命人放了那些太医,将士却已经处决了太医,前来回话了。
“莫非这是天命?”南宫渊一个激灵,随即又否定道,“不,朕不允许!”南宫渊死死地抓住周斯的肩膀,声嘶力竭的吼道:“找便天下的名医,也要保住皇后,还有她腹中的皇嗣。”
“奴才遵命。”周斯立马应下。这边,周斯才转身走开,去吩咐寻找名医。那边,魏老三拍马而来,还不待战马停下,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背,躬身一抱拳,随后双手递上一本奏折,回道:“启禀皇上,前方传来朝中奏书,请皇上过目。”
南宫渊接过,抬抬手示意魏老三平身。南宫渊一目十行看过,“啪”地一声将奏折合上,剑眉凝起,眉头深皱。奏折上写着西西凉愿为东夜番属,已经派遣使者朝贡,不日便会抵达王都。同时,北漠总不得耶律傲雪消息,北漠大王子亲来王都,已等候十余日。又说王毅剿灭东海海贼,已经班师。桩桩件件,都等着南宫渊亲自召见。
一边是国事,一边是挣扎于生死边缘的苏云音;一边是万千百姓,一边是皇后和皇嗣,南宫渊骑虎难下。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南宫渊左右踱着步子,权衡着,思量着。
大战方歇,东夜的边城百废待兴,若是此时再闹出乱子,岂非这次远征劳民伤财之后,又不得安邦定国,再起干戈?这般,自己答应过苏云音,许诺她的太平盛世,也沦为瓦砾,不堪一击?他一言九鼎,怎可失信于人?如此一想,南宫渊便有了计较。
“传令三军。”南宫渊突然命道,“留下五千人马,跟随魏将军护送皇后慢行,其余人等,随朕快马加鞭,夜以继日,即刻赶回王都。”言罢又叮嘱魏老三道:“万事皆已皇后安全为要,若皇后皇嗣有个好歹,你便提头来见。”说着翻身上马,指挥着三军,加鞭而行。
“微臣领命。”魏老三朝着南宫渊远去的背影拜下,坚定地承诺着。
大军既已返回王都,苏云音又不得劳乏,更有南宫渊命令在旁,魏老三也不急着赶路,吩咐下去,安营扎寨。意在一面寻找名医,一面让苏云音得已暂且歇息。
弹指间,五千将士于回王都的路上下寨,已过半月有余,原本信心十足的魏老三,也逐渐焦躁起来。这天,魏老三正要训斥属下,一名将士来报:“将军,兄弟们从城中请了厉害的名医来,就在帐外候着。敢问将军,是将这些人交由映月姑娘,还是……”
又是厉害的名医,这些天以来,魏老三都不知见了多少自称名医的废物,若交给映月,又得像前几次一样,被她痛骂一顿。吃一堑长一智,魏老三已经怕了,“先带进来让本将军过目。”
将士应下,出了大帐,须臾,带进来一位公子。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身青色直缀,白底的黑色长靴,身上有股白白净净的斯文书生气。虽说瞧着是比前些天找来的人顺眼些,可这模样,看在魏老三的眼中,也不比苏云音好上多少了,哪里又像是个郎中?
“这就是你找来的名医?”魏老三明显不满意,双手握拳,指关节直捏的“咯咯”作响,一气之下,将桌案上的茶杯一掌拍碎,指着那位青衣公子,怒问将士:“你眼瞎不成?二十岁的娃娃也能叫名医?莫不是五岁便成名?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可重金之下也必有贪财之辈。”
将士被吼得哑口无言,只能垂头挨训,魏老三一通骂完,摆摆手,加重了语气说道:“带着这个人退下,再去找,找真正的名医来。”
“是。”将士诚惶诚恐地应下,才要带那位公子退下,谁知他却摇着扇子上前一步,无所畏惧,哂笑道:“据闻我东夜治军严明,上下皆是以礼待人,以德服人,今日一见,方知谣传。”
“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这种人,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我见的多了。原本也不过是骗些银子花费,一朝被我看破,自然要想方设法自保。我既让你走,已是无心追究,你就不该再多此一举。”魏老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仰靠着,双腿高高地架在桌案上,痞子气地说道:“老子十年前就已经不这么干了,趁着小命还在,赶紧滚蛋,少在老子面前装腔拿势。”
那位青衣公子显然被魏老三此举震惊住,指着魏老三,脱口而出:“你一个地痞流氓,充当什么将军……”话还未完,魏老三便已经黑了脸,将士想着往日惨痛经历,赶忙捂住了青衣公子的嘴,堆了笑脸,点头哈腰地说道:“将军息怒,他一个平明百姓,不值当让将军大费周章,属下这就把人赶出去。”说着也不待魏老三开口,赶忙将人拖了出大帐。
才出了大帐,那人便挣脱开来,指指魏老三的方向,又指指那将士,恼羞成怒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将军,便有什么样的属下。亏得我师父一副仁慈心肠,救人为善,却你等这般对待,简直岂有此理。这人,我看不救也罢。”于是挥了袖子便走。
“公子且留步。”将士听着他出言不凡,不像是江湖骗子,或许他还当真是苏云音的转机也为可定。将士这般一想,赶紧将人拉住,青衣公子正在气头上,哪能再受闲气,像是赶苍蝇一般赶着将士,背着双手,闷头只管往营外走。
“公子留步。”将士陪着笑,他将青衣公子脱出大帐,实在是情非得已。魏老三此前是流氓没错,所以,他发火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总使些不入流,却又看不出漏洞的手段,连续地将众人身上的银子全数骗去。那将士便着过好几次道,这回总算是学聪明了,当然是万万不能再叫落入了魏老三的陷阱。是以,这才瞧着不对劲,赶紧撤了出来。
“实话跟公子说了吧,卑职并非有意对公子无礼,实在是情非得已啊。”那将士解释起来,说着便见青衣公子的怒气更重了些,赶紧接着委婉说道:“如公子所言,魏将军进入军营之前,确实不拘泥于礼法。卑职也是为了公子着想,这才出此下策,还请公子见谅。”
一番解释,见他眼中的怒气稍减,将士四周环视一圈,赶忙将那人拉至一边,小声说道:“公子可知军中为何出以重金,苦苦寻觅名医?”
青衣公子不以为然,摇着扇子,“榜文上不是写了吗,军中某位德高望重地大将军重伤。”
“不然。”将士摇摇头,又将嗓音压低了几分,说道:“这榜文可是皇上亲笔所写,能有如此简单?事关重大,一个不当心,只是还会掉了脑袋。只是这半月以来,寻来的名医皆是为财而来,无一人有真本事,你说魏将军如何能不着急?这火头上,自然说话也就冲些,公子还要多担待。若是公子当真能救死扶伤,便是将军的大恩人,将军必然亲自给公子致歉。”
说罢,便见青衣公子怔愣着,将士连唤了两声,才回过神来,将士又说:“卑职也已经跟公子漏了底了,公子到底也给个话,待将军消了气,卑职便立马进去好言相劝。”
青衣公子还想着掉脑袋的话,自言自语地猜测道:“皇上御笔,重金求医,莫非,莫非病人是皇……”一语未了,瞬间便被将士捂住了嘴,惊骇地四周瞧瞧,低声说道:“公子,这话也是能浑说的?皇上千乘之尊,内力深厚,出入敌军如入无人之境,自然龙体安泰。”
“自然,自然。”青衣公子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浑话,赶忙改口,瞧着四周无人,随即又小声问道:“敢问官爷,不知是哪位贵人,我也好事先叫家师有所准备。”
“这个……”将士坚定地摇摇头,“实在不便告知,尊师若当真有法子,一会领了你去映月姑娘处,你据实以告,她自然安排了马车相迎,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青衣公子才要问映月是谁,只见那将士突然一脸欣喜,指着对面路过的一位蓝衣姑娘,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那边是映月姑娘了。”说着便叫上青衣公子,喊着映月地名字跟了过来,“映月姑娘等等,属下有一事相禀。”
映月应声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来人,想了想,说道:“我认得你,你常在魏将军跟前走动,我这正要去魏将军帐中问点事情,不知你有何事?”正说着呢,映月看着将士后面跟着的人,一看就是外边进来的人,问道:“这位是?”
“属下正要禀告此事。”将士赶紧介绍道,“这位公子的师父擅长医术,因而特来大营。只是魏将军正在气头上,将他赶了出来,若是姑娘信得过,不如派人将他师父请来?”
“擅长医术?”映月将眼前之人上下打量着,忽而便听不远处吵吵嚷嚷,似乎是再来之人再和营中将士争论不休,提到了医者二字,映月朝着那个方向冷笑一声,接着说道:“你也听到了,那边又来了名医,然而,你自称是名医,他也自称是名医,我如何判断?”
两人被问的一噎,青衣公子立马反应过来,“即是不信我,何不将我送了出去?”
“这倒也不急。”映月淡淡地笑了笑,“我也有个好法子,就看公子愿不愿意了?”
“哼!”青衣公子一来便被魏老三臭骂了一顿,本就无心再救什么人,不过是将士好言劝着,又放不下那一笔酬金,才有所犹豫。这可好,又被映月一个女子小看,那公子如何受得了这闲气,本欲离开,也被映月生生激出了好胜心来,昂着头问:“是何法子,你只管说来便是。”
“既然你师父医术高明,你这身为徒弟的,必然也多少懂些药理。”映月一面吩咐人,将那处还在不断吵嚷之人赶走,一面又继续说道:“不如我来考考你如何?”说着又像是无所谓一般,随口地道,“公子也莫要怪我多事,实在是人心叵测,不得不防,还请公子见谅。”
青衣公子冷哼一声,瞥着眼,“好话歹话都叫姑娘说尽了,在下还有何言?姑娘请问吧。”
眼前之人,大胆地应承下来,不像此前的那些人借口离开,映月便已经在心里放松了些,暗自点头,觉着此人有几分把握。映月细想可片刻,才要准备着胡乱编个问题,为难为难这人,那边,魏老三被吵嚷声搅扰不过,气急败坏地冲出大帐,高声问道:“何人在军中喧哗?”
顿时,四周一片安静,魏老三看了一圈,正对上青衣公子有些怒意的眼神,且还和映月站在一起。魏老三微眯了眼睛,啐了一口,喊着映月,几乎是本能的,别有深意地说道:“你成日里说我尽找些无能之辈,怎么,我看你倒和无能之辈相谈甚欢啊。”
映月似乎和这个魏老三天生不对卯,见面必要争执两句方能安生。魏老三嘴下不留情,映月自然也没有相让的道理,随即便戏谑地问道:“无能之辈?”映月假意歪头想了想,而后应着,“对,半月过去了,仍旧没把人找来,确实无能。不过,将军这话只说对了一半,这无能之辈,却不是别人,正是将军自己。”
“你!”无论魏老三说什么,映月次次都是有话针对他,更好气的是,他次次都敌不过映月,可越是如此,魏老三反倒越挫越勇了。魏老三噎了一噎,指着映月,说道:“你莫要仗势欺人,以为凭着你是……”说着见有外人在场,魏老三迅速将“皇后”二字咽了下去。
魏老三一时顿住,映月得意地笑着,问:“凭着我是什么?将军怎的不言?”映月睨了一眼魏老三,嘀咕着,“世上只怕寻不出更无能之人了。”映月转向青衣公子,立马说道:“不知公子可否留个下处,不多时,我便派人前去迎接公子与尊师。”
“城中金药堂的掌柜便是家师。”青衣公子拱拱手,玩味地问道:“在下还未回答姑娘的问题,姑娘却要派人前来迎接,岂不是不合姑娘的规矩?”
“公子不知事急从权?再者,你若敢骗我,我有的是法子叫你悔不当初。”映月虽是告诫青衣公子,这话却是对着魏老三说的,而后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才转过身来,又说道:“还请公子回去好生准备一番,不时马车就到。”
看着青衣公子远去的背影,映月一个激灵,理智归位,她怎能跟魏老三赌气,拿了苏云音的病情儿戏,就这般派了去迎接?映月跺跺脚,可当着魏老三的面,只得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来,扭头就走,一面又暗自里吩咐人加紧寻找名医,不可耽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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