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舒甜还是低估了罗氏不要脸的程度。
为了儿子前程,罗氏可以罔顾信义,自然也可以伏低做小。只是她有些日子没和舒甜姐弟俩来往了,并不知道舒甜家这两三个月生活品质有了飞跃性进展。
三个月前还能因为几个三合面馍馍激动不已的日子早已远去,堂屋八仙桌上虽说只是用粗瓷碗盘盛装着饭菜,可是有鱼有肉还有鸡,另外还有这个季节鲜少能见的豌豆尖、小白菜。摆放在一老三少面前的碗里盛装的也是热气腾腾的粳米饭。
这么一对比,筲箕里的馒头和冷肘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呵呵,正吃着呢。”询问了柳望村身份没人搭腔罗氏也不气馁。几步进了堂屋,盯着柳望村看了几眼,一副惊讶的样子捂着嘴低呼出声,“甜丫头,这位是你娘娘家什么人吧?和你外公长得可真像。”
“这是我大舅,今天刚从外面找到陈家碾。”舒甜对罗氏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实在没什么好感,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之前还恨不得自己离得远远的,这两天又冒出来献殷勤,都不知道图个啥。
舒甜一点都不知道她所有的心情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让柳望村和陈连生这一老一少两个狐狸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陈连生甚至在想之前自己怎么会认为舒甜会和别的女人一样呢?她分明就是个除了做吃食其余方面单纯迟钝的小姑娘。
人就是这样,一旦认定某个事情就会给自己编造无数的借口。自诩心性强大的陈连生也不过是个前世被天下人负尽今生缺乏安全感的可怜人罢了。在舒甜润物细无声的关怀下,他心防的坚冰一层层被融化,当初那颗温暖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总有一日会茁壮成长。
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对舒甜的占有欲是一种名为“喜欢”的情绪。至少,上一世他从未领略过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你是若兮的大哥?天可怜见的,原来你还活在世上,若兮和我说起你一次哭一次。”罗氏本来就是冲着柳望村来的,无视陈连生黑沉的脸色和舒圆防备的眼神,直奔首位上的柳望村而去,哽咽得好像她是柳若兮似的。
“董婶,我记得娘她很少哭的,你是不是记岔了。”舒甜只觉手臂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原身的娘在记忆中就是个温文尔雅的温柔女人,她跟着舒秀才生活幸福,和柳望村分别的时候不过两岁,能有多缅怀思念,顶多不过从外祖母那里听了些回忆偶尔叹几声气罢了。钱婶可都当着柳望村和舒甜的面说了。
所以柳望村此时也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夸张的罗氏,“哦?我竟是不知道若兮记性那般好,两岁以前的事情都能拿出来哭。”他可不像舒甜还有些顾及罗氏的面子。
“怎么教你的?君子当如松竹,且看你二心不定身摇如风,成何体统!”陈连生眼神都吝于给罗氏一个,点了点舒圆,又补了一句,“今人表似人,兽心安可测。”
上次舒圆被董文诓着把家里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后来董文求娶一事过后被陈连生拎着写了五十篇大字,还将事情掰开揉碎了给他说一遍。他想到以前在董家听到的那些话,又领会到了董文求娶姐姐的不良后果。后来舒甜又生病,吓得他这几日都不敢出门,心中早恨上了董家。
闻言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坐正了身子点点头,“陈大哥,我知错了。”
“知错便好。”陈连生点了点头,一推手边上还没动过的那碗饭,“今日这粳米你在谁家买的?以次充好,不吃也罢。”
“这不是上次我去碾房拿的吗?”舒甜在陈连生训舒圆的时候就下意识坐好,毕竟她也是被罚过写大字的人啊!见陈连生转向她说话,连忙用筷子挑了几颗饭入口,说实话她品不出多大区别,最多就是不如后世那些大米颗粒饱满,颜色也白中带黄而已。
“枉你自诩厨艺过人,这米起码陈了三年,还掺杂了部分灿米。行了,给我换你中午做的那奶香馒头来吧。”陈连生微微摇头,将饭碗推到了边上,鄙视的眼神从罗氏带来的筲箕里一扫而过,偏偏又让罗氏清楚看到了他脸上红果果的嫌弃。
舒甜又就着陈连生的饭碗挑了两口吃了,狐疑道:“有那么明显?”不过她习惯了满足陈连生各种要求,当即便起身要去灶房热馒头。
陈连生伸手拉住了她手,转头看向罗氏,“天色已晚,甜丫头有事在身无法作陪,董夫人难道就不知避嫌么?”
这时代也唯有考取功名的人才能给家里长辈挣个“夫人”称号,商户人称“太太”,庄户人家就只有某某娘、某某媳妇、某某氏来称呼。
一直被忽略排外的罗氏听陈连生抬高了语调这么一喊,不知道怎的就觉得心里一凉,不敢再去看陈连生眼睛。
“东西让董夫人带回去吧,董老夫人想必还在家等着呢。”陈连生的手很凉,舒甜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指间还带着薄茧,竟然让他生出一种不忍放开的感觉来。
舒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柳望村给看了个正着。虽说是正儿八经拜天地成亲的小夫妻,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就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微微咳嗽了下算是警告陈连生放手,又转头示意舒甜将筲箕还给罗氏,“人言可畏,我们便不留董夫人稍坐了。”
罗氏总觉得陈连生最后那眼神冷得不像是活人,想起远近郎中都判定他活不过二十,不由心里发毛。再加上柳望村摆明了送客,再待下去难免会遭他怀疑。
当下只得带着舒甜强塞回来的东西铩羽而归。
这下,舒甜仔仔细细把院门给锁了,回来时路过堂屋正准备去厨房给陈连生热馒头,舒圆却跑出来将她给拉回堂屋。
“吃饭。”陈连生手捧着饭碗,正快速而不失优雅地扒着那碗被他嫌弃的粳米饭,见到舒甜进门,自然而然放下碗,示意舒甜坐下。
“你不是说要吃奶香馒头吗?”家里之前买了羊,吃不完的舒甜就做成了奶粉存着,偶尔做一顿奶香馒头陈连生总能捧场多吃好几个。所以舒甜真的以为他是不想吃饭打算拿馒头当主食的。
陈连生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馒头留着明早吃。”
“哈哈,甜丫头,你相公他是舍不得你被人欺负。”柳望村是真的高兴,舒甜和舒圆这双姐弟善良诚恳,生活困苦也依然保持着赤子之心。陈连生看似冷情冷心,可今晚看来他并非对舒甜无情,倒是免了自己考校他学识后的担忧。
“大舅若是吃好了就早些洗漱休息了吧。”
陈连生冷冰冰的脸看在柳望村眼中只是逞强,而且这厮分明又羞又窘面上却是丝毫不露,若非柳望村观察入微发现他耳根鲜红似血差点都以为是自己错觉。不禁又高看了陈连生一眼,如此人才,若是放到官场之中,绝对不比那些老油条差。
舒甜可没柳望村那么好的眼光了,还以为是柳望村不了解她和陈连生真实关系所以让陈连生有些难堪。没有外人在中间提醒也就罢了,柳望村这么一说舒甜才后知后觉心里有些刺痛,原来一直尽心尽力还是没能换来这人的全心信任啊?想要个温暖的家果然是个奢望吗?
舒甜就差没把失望两个字写在脸上了,陈连生犹豫了下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柳望村这时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心里暗叹一声:年轻真好。干脆勾着嘴角端起饭碗学舒圆那般做个“天真孩童”什么都不懂算了。
舒甜花了一会儿才调整好心态,瞧见柳望村端着碗大口吃饭的样子也知道定然是还没吃好,想到他才从流放之地回来,忍不住起身挑出鲜嫩多肉的鸡大腿放到他碗里,又将陈连生面前的糖醋排骨和他面前的清炒白菜换了个位置,“大舅,你尝尝这个糖醋排骨,刚才你说没见过这道菜,试试味道有没有在哪吃过?”
可能是苦药吃得太多,陈连生嗜甜,这算是他的一个隐秘爱好。但这两个多月来,舒甜每每都会将偏甜的菜或者点心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让他能够第一时间吃到。本来他筷子都冲着排骨去了,谁曾想舒甜动作比他快,转手就把盘子都一起端走了,留给他一盘他向来不喜的青菜。
还有鸡大腿,柳望村没来之前可都是他的!这人才来一日时间,家里的氛围好像就变了,从以他为中心变成了柳望村为中心。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陈连生只觉胸中郁气难消。
原本,陈连生是打算让元宝想办法透露舒甜的消息给柳望村知道,然后利用柳望村对舒甜娘的愧疚促使他带着自己三人回京城,以全力准备两年后的秋闱和三年后的春闱,待再次拥有权力后也好向前世那些害他负他的人一一讨债!
可是,跟着柳望村进了京城,舒甜她见得多了,看得多了会不会就变了?他甚至无法想象今后每顿饭都有柳望村,然后舒甜就抛下他只顾照顾别人了。
陈连生决定改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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