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连生难得主动提出要什么,但只要他提出来舒甜一般都不会拒绝。譬如这两天她正守着她晚种下去的一垄辣椒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陈连生一说想上县城走走她立马又是请钱叔帮忙送到镇上,又是花钱雇了辆马车送两人到县城。
两个月没怎么出门,舒甜倒是不知道县城竟然变了天。听说这一遭县令倒台,洛云河借机低价买下了县衙广场那边原本属于文家的十数个铺子,他本人则在半个多月前随着押解文世海进京的官兵一起去了京城。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舒甜面上隐隐有些失落,还好陈连生立刻便说他要来西市瞧瞧,她只得收拾心情,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他多在热闹处走走,如此有益病人身心健康能更快走出病痛阴霾。
下一刻,舒甜就觉得陈连生真是不愧他阴晴不定的脾性。好好的刚到西市就沉着脸嫌弃太吵闹,要一个人去银杏树下乘凉,让她一个人尽管去逛。
天知道,两个月前八月底金秋时节艳阳高照都还说得过去,这都十月底快迈入冬月的天气哪还需要乘凉!不过,舒甜上次在西市淘到了辣椒、蚕豆,买了一头正出奶的母羊;这次打眼就看到有个卖枣的农户,远处还有卖核桃、板栗的。
这些山货鸡冠山上很少,才刚刚秋收完就被陈家碾的半大小子们成群结队上山给祸害完了,舒圆跟着钱多多跑了几天找了些回来,但眼看就要入冬,那点子东西还不够他一人塞牙缝的。再说了,舒甜脑海里有好多种加工坚果的法子,糖炒板栗、盐酥蚕豆想想都香,说什么她也要多买些回去存着过冬。
于是,她放心地将陈连生寄放给了好心的“牙行少东家”,买到什么东西扛不动之后还直接让人帮忙送到牙行来。这西市上流通的货物多是来自十里八村或是走货的小商人,舒甜这次没买什么大件,整整三个大袋子杂七杂八果子类也不过才花了几两银子。
拿着最后从一个走货药商手中买到的一袋子花椒、八角、白蔻等好几种香料,她表情夸张地踏进了牙行大门,“陈大哥,你猜我买到了什么……”
厅堂内,陈连生的轮椅在靠墙有些阴暗的方向,和他相对的是对面四五个神情激动的男女,这种情况舒甜难免多想了一点,疾走几步挡在了他面前,对上那几个神情激动的男女,“你们要干什么?”
陈连生做事向来风格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算着时间已经和游掌柜交割了清楚,元宝也拿着图纸和银钱出了门,对面几人正是已经从药铺赶回来的钟庆一家五口。
舒甜只看见几人和陈连生呈对峙的角度,却没注意到钟家人半弯的恭敬态度,以及脸上的激动是感激而非愤怒。
陈连生轻轻摁了摁太阳穴,在舒甜身后给钟庆使了个眼色,拽了她正挽袖子的胳膊,“无事,这位是牙行新东家,你买的东西有些多了,人家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看怎么回事需要这么多人围着你?”陆双宁转头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陈连生,以为他是有委屈迫于淫威不敢声张。
“……”陈连生干脆别过头不想给她多做解释。
在舒甜看来这就是默认了,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舒甜是个感性的人,花了差不多三个月的精心照顾,眼看着陈连生一点一点脱离那种等死的状态,每天上午“强撑着”给她和舒圆上课,她早已经将他当成了家人,当成了一个沉默寡言但关键时刻总能起大作用的兄长。
千辛万苦呵护的兄长被人给欺负了,这对舒甜来说简直不能忍。双手叉腰十分霸气地仰头瞪向钟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不过是放了点东西在你铺子里,若是觉得阻拦你们做生意了直说让我们搬出去就是,何必一大家子围着欺负我陈大哥一人?以为他好欺负是吧。”
“不是……姑娘……”钟庆一家子和陈连生都还没把话说清楚舒甜就闯进来,本来他想解释下身份的又被陈连生抢了先,虽然不知道陈连生瞒着这个很维护他的姑娘是几个意思,但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现在在陈连生手中,而且之前也说好了他们的主子是陈连生而不是这后来的小姑娘。
钟庆也算是见识过大人物的人,陈连生哪怕带着病容不良于行,但一个眼神、一抬手、一张口,全然是久居高位才能形成的大家气度。舒甜虽然这些日子养了些肉起来,一双杏眸也清亮有神,比起寻常十三岁的小姑娘也算出色,可干瘪的身板摆在那儿,气度不寻常也没陈连生身上那种气势。该奉谁为主子,该听谁的话一目了然。
只稍稍犹豫了一会儿,钟庆便顺着陈连生的话给舒甜行了个不卑不亢的礼,“姑娘误会了。方才是我看这位公子独自一人守着这些东西许久也未动过身子,就好奇地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净手,或是要不要内子给她准备点吃食。正巧,内子带小儿去药铺回转,便多站了一会儿,姑娘便冲进来了……”
“真的吗?”舒甜也看到了被钟庆大儿子抱在怀中气若游丝的小孩子,心立刻软了下来,“他怎么了?要不要紧?”
钟庆眼神闪了闪,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托公子和姑娘的福,小山他没什么大碍,养些日子便好了。”转身又吩咐身后媳妇,“玉娘,你们快带小山去后面熬药。”
三十多岁的玉娘和钟翠也蹲身给陈连生和舒甜福了福,这才招呼大儿子抱着小山一起往后院行去。他们一家子还没来得及进后院呢。
舒甜挠了挠脑袋,退后一步站到陈连生身边,假借给陈连生整理膝盖上毯子的机会小声在他耳边嘀咕道:“陈大哥,我怎么觉得这牙行怪怪的。才多长时间掌柜就换了一家子,会不会是什么贼窝啊?”
舒甜前世一直孤身一人,这辈子先是多个弟弟后又多个“哥哥”,成天哄完了弟弟照顾哥哥,原本只是有些唠叨的温柔性子渐渐多了些孩子气。只是她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到。
陈连生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又摁了摁太阳穴,还是没将实情说给她知晓,只是道:“你多虑了,人家早就签好了契子,不过是赶巧今天才交接完而已。另外,方才我见掌柜好心,指点了两个治疗预防褥疮的法子给他们。”
陈连生也没发现他所谓地冷心冷情遇上舒甜后总是不经意地破功,明明不想让舒甜知道太多还是忍不住多解释两句,和平日在家里的冷漠寡言截然不同。
舒甜别的大破绽一点没看出来,倒是被陈连生这变化给喜得弯了眉眼,“哦哦哦,这还差不多。”心想,带陈大哥出门果然是对的,你看比平时放松多了。
陈连生却是突然冷哼了一声,目光从舒甜脸上移开,“钟掌柜可否带我去下净房?”
舒甜哪里知道陈连生骨子里的戒心又占据了上风,只能在他脑后龇牙咧嘴:果然阴晴不定,刚才都还好好的一下又傲娇上了,为了去个净房还麻烦人家店铺掌柜!连忙靠过去,“陈大哥,人家开铺子做生意呢,我带你去吧。”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陈连生已经自己摇动轮椅往后院方向行去,钟掌柜还亦步亦趋跟上去无师自通地握住扶手亲自推了陈连生去后院。
“……”舒甜半张着嘴愣了好半晌,眼神扫了一圈只剩下她和三个麻袋的厅堂,“也不怕我搬空了铺子,这什么掌柜啊?”
不过,牙行的前厅除了简单的一张桌椅还真没什么东西能让她搬的。她只能百无聊赖地蹲下来检查今天的战利品。
二十斤核桃、五十斤蚕豆、二十斤板栗、五斤红枣、三十斤黄豆。另外还有七八斤地瓜、也就是红薯。摸到红薯她有些奇怪,原主记忆中并没有这种植物,陈家碾也没人栽种,原本她还以为这世上都没这种植物的,谁知道刚才西市她又看到了,对方是卖板栗、核桃的,红薯完全是连卖带送给她的。
“这是什么东西?丑死了。”陈连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钟大生推着回到了厅堂,一来便看到舒甜姿势不雅地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泛红的土疙瘩傻笑,没忍住出言问询了声。
“红薯啊,陈大哥没吃过?”说完舒甜就后悔了。陈连生在陈家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啊,之前自己做了许多吃食他都没吃过,这么问不是戳他心窝吗?于是赶紧将红薯给收到了袋子里,“这个东西不值钱,随便找一亩地随便种种就能收千把斤,要是换做好点的田地侍弄精心些收两三千斤也是可以的。”
在她之前的世界,红薯已经达到了亩产四五千斤,不过那种子和肥料都是改良过的她可不敢那么夸口。但是她没看到,就在她报出数字那一刻陈连生眼中猛然迸射出惊人的光芒,旁边一直满脸憨厚的钟大生头一次露出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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