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偏僻山沟沟陈家碾到福元县算起来有六十里地,要是步行怕是得走一日,中途还得经过一段没什么人烟的山崖。曾经有段日子山崖上老是往底下落石头,打死过两个经过的路人,从那之后去县城的人就更少了。
临水镇原本每天都有辆马车来往两地,慢慢的也几乎没什么生意。洛云河来到临水镇后倒是让这条路每日里多了些人气。陈连生运气不错,正赶上了洛云河亲自去县城赶出来的一辆双辕大马车,把舒圆托付给钱顺夫妻俩,舒甜跟着上了马车。
“要是你们今日没来我明日也要去陈家碾的。”洛云河正和先一步上车侧躺着休息的陈连生说话。
陈连生爱理不理的,倒是舒甜看他那样子深觉对不住洛云河这大恩人,殷勤地回应道:“洛少爷去陈家碾有什么事吗?”
“之前你不是说要降低碱面成本还有盐碱地或是盐碱池吗?我手底下有人在县城附近发现了一处。”洛云河今天去县城便是这个目的,要是陈连生和舒甜没去杂货店找掌柜他改日也要找两人一起去一趟县城,这下倒是省事了。
洛云河还是不知道碱面一事陈连生根本就不懂,最后一句话依然是对着陈连生说的。
舒甜正要说话,陈连生便睁开眼睛斜睨了他一眼,矜贵地朝洛云河微微点了点头,“我也只是从古籍上知道此事,制作方法已经尽数默写给你,即使去看也看不出什么来。”末了又补充道:“我家只是小门小户,即使是有些秘方也是不敢展露人前,若是招来什么嫉恨便得不偿失了,还请洛少体谅一二。”
洛云河点了点头,“说得也对。不管是碱面还是白砂糖都是赚钱的玩意儿,福元县县令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若非本少爷接手这事,但凡你们的东西显出丁点名声都是一场大祸。”
舒甜在旁边听着这一来一往的对白,刚开始还莫名其妙陈连生怎么说谎,后来便明白了这是怕“树大招风”,等洛云河又说了几桩关于福元县县令的荒唐事之后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古代还真不是她这样的小白能混的,以后还是缩在陈家碾过日子算了。
洛云河往日里去县城都是一个人闷在车厢里无聊得紧,好不容易能多两个人陪着一不小心话就多了许多,抱怨完了县令后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说起千里之外的京城。
“临水镇虽然穷了点,可这个世道倒像是世外桃源似的。当今这世道圣上荒于朝政,底下几位皇子争权夺利忙个不休,别说福元县令这点子手段,那京城里才叫一个乌烟瘴气。都以为本少爷是被害得远离京城,殊不知这才是本少爷明哲保身的好手段。终有一日,本少爷会让京城里那些人知道,留着不一定好,离开不一定坏。”
洛云河生得好,说道兴致处眉飞色舞,浑身透着自信明朗的光芒。舒甜前世今生都羡慕拥有这样的性格的人,更何况洛云河对她还有恩在先。于是,洛云河话音刚刚落下她便捧场地猛点头,“洛少爷说得对!”
陈连生侧躺着占据马车一方,另一方坐着洛云河和舒甜。虽然两人之间还隔着三尺来宽距离,可看到舒甜侧着身子专注盯着洛云河说话还喝彩的样子,他莫名地觉得心口一堵,忍不住冷声嘲讽:“县官现管,洛少爷还是莫要自大张狂的好。”
洛云河潇洒地一扬折扇,魅人的桃花眼中光芒流转,“大公子这是在激将本少爷,这份好意本少爷心领了。这福元县令还是要卖本少爷几分面子的。”
前世的陈连生是以过目不忘、博闻强记、心思缜密闻名于朝野,重生后的他自然不会忘记前世经历的那些大事小事,闲暇时甚至还将近两年云州府会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只可惜的是上一世他离开云州太早,很多事情都只是在京城听人说了一嘴。
其中一件便有关于如今福元县令的,虽然很不爽洛云河一副嚣张自信模样,但陈连生不得不承认目前能够依靠的唯有他一人而已。为了两人共同的理想,陈连生不介意送洛云河一个大人情。重新将事情脉络整合了一遍,陈连生便告诉洛云河,
“好吧,你如果能够查出文世海从别人手里得到了一件什么宝贝,想法子透给御史梁永新处,得到的好处绝对不止面子这么简单。况且,你确定文世海是面子而不是银子?”
洛云河一怔,将陈连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十分惊奇,“你不是病了许多年,怎么知道这么多?”
想当然耳,陈连生怎么会告诉他实情,只是淡淡答了一句:“你就当是宿慧吧!”
“宿慧?你骗鬼差不多。”洛云河兴致勃勃,往陈连生方向凑了凑,“朝中御史不少,你为何单单说梁永新?莫非你认识这位号称找事精的御史大人。说得这么笃定,是有什么内线消息,怎么得来的?”
陈连生不但眼睛闭着,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他是认识这位梁御史,但也是前世的事了,而且前世他和这位梁御史还属于相看两厌,朝堂上时有交锋,最后是他力压年事已高的梁御史,逼得人辞官归隐。
前世今年秋闱之后,福元县有个常常出入后宅的绸缎庄妇人在福元县令文世海府里听闻了个大秘密。文世海在任上不但苛捐杂税重,而且常常欺压商户,绸缎庄老板的好友便是因为一件小事被文世海以无中生有的罪名弄得倾家荡产。
文世海的秘密就是他府中有一件前段时间番邦上贡却中途被劫掠的贡品之一,绸缎庄老板知悉这个消息后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给梁永新递了消息。文世海是梁永新政敌三皇子一派,牵出一个便扯出一窝,直接将云州的官员一撸到底,并换上了不少大皇子一脉的官员。
陈连生重生归来倒不是要依附大皇子,而是他要对付的人大多都或明或暗效忠三皇子,最近十来年也就大皇子能够和三皇子分庭抗礼。最为重要的是他欠即将走马上任福元县令一职的褚良一条命!
前世,他要离开福元县时正是褚良来上任之时,褚良那时候的忠告言犹在耳。褚良说他二叔包藏祸心所图甚大,褚良劝他留在福元县等通知了他爹娘再回京城。可是那时候的他一心觉得二叔是那个拯救他脱离苦海给他第二次生命的恩人,根本就不理会褚良的劝告。
非但如此,他还将褚良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二叔,以至于他们离开福元县没多久便听说褚良被人告发坑杀灾民上百被处以极刑。然而,后来他才知道根本就没这回事,都是他那“仁善”的好二叔一手炮制,就是为了褚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忠言。
上一世的绸缎商因为这件事被梁永新记在心里,想法子给了其一个内务府采办名额。这一世如果是洛云河去操作,想必得利会更多吧!
迷迷糊糊想着这些前世今生的恩怨,陈连生渐渐睡了过去,也便没看到舒甜给洛云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轻轻叮嘱道:“洛少也小声些,陈大哥他身子不好,已经睡着了。”
洛云河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继续试图吵醒陈连生,只是在心中衡量了下陈连生的建议,发现还是利大于弊的。成了,肯定能够重新和京城搭上一条线;不成,不过就是花些功夫探查县令这些日子动向罢了。
马车还在匀速前行,到县城的路还没走一半,车厢内不过是安静了一会儿洛云河又忍不住找了话题,问舒甜,“你叫舒甜?怎的你大哥姓陈?而且我才知道之前签订秘方买卖契约上你大哥签的名字是你家幼弟舒圆的,之前我还差点笑他瘦成一根棍了还叫‘舒圆’。”
舒甜又没看过契约自然不知道陈连生为她和舒圆谋了怎样的生计,只是有些诧异陈连生竟然在契约上签了舒圆的名字,这大概是在防着陈家人吧。想到了此节,舒甜便有心在外人面前帮陈连生挽回点尊严,道:“大哥身子不好之前托给了别人家养,所以姓陈。”
乡下有这样的习俗,洛云河便没再多问,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吃食,“吴妈妈从你那回来后给我做了不少新鲜吃食,没想到你一个乡下丫头倒比我从京城里带来的大户人家厨房管事妈妈还会得多。”
才刚说了树大招风,舒甜自然什么都往别处推,“这些都是我娘教的。我姥爷一家原是从别处搬来的,可能是饮食差异没传到京城而已。”
洛云河但笑不语,不管真假,总之得利的是他便行了。摇了摇折扇试探了下舒甜口风,“那些吃食造价不高,若是能专门开个食馆买卖倒是一门极赚钱的营生。”
舒甜还以为洛云河这是在给她支招呢,心下无比感激,但还是摇头否决道:“我也想过,可是一来差本钱,二来我们家病的病、小的小,我又是个女流之辈实在是不方便。倒是洛少爷你不差钱也不差人可以做这个生意,我建议你可以……”
说起开食馆,没人比舒甜更积极了。这可是她上辈子的终极愿望啊!留着私房菜馆的创意没说,一路上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连锁快餐店、连锁小餐馆的理念和一些实用招数毫无遮掩的教导给了“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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