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连生在柳望村找来陈家碾之前就计划着要借他的势震慑住陈家,面对柳望村的考校自然不用太过于藏拙。渐渐的,柳望村收起了眼中的轻视,神情变得凝重,末了深深叹了一口气,“连生学问如此扎实,为何此次不曾参加府试?”
方才柳望村问的问题中便有此次府试策论题目,以陈连生的立意和阐述来看绝对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至少云州府试取出的前十名中无人能够与之比肩。
陈连生勾了勾嘴角,前世的他到现在不过是靠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偷学了陈得宝书上的知识,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直到闭关三年才中了状元,虽说也被人夸奖成不世之才,但终究也是因着有二叔一家子在中间施为之故。
久不见陈连生回答,柳望村目光在他腿上扫了圈了悟地叹了一口气,“朝廷取士的确不取身有残缺者,然连生你学识过人,若是有人举荐其实能成特例。”
陈连生微微摇了摇头,“舅舅有所不知,连生只是暂时不良于行,一年后应当能恢复健康,介时再参加科考为时也不晚。”
这意思竟是放弃举荐机会,倒是让柳望村更加另眼相看了。他现在还没表明身份,也不好和陈连生说太多,便转移了话题问起舒圆的功课和舒家的生活来。
陈连生既然想借势自然没多做隐瞒,状似不经意地便将舒甜怎么成为自己冲喜妻子的始末一一介绍。柳望村是什么人!自然不会相信陈家真的那么仁善,让柳望村更生气的则是最近发生在舒甜身上的糟心事,举人董文的名字便以一个绝对不光彩的方式上了柳望村的黑名单。
说来也是董文运道实在太差,前两天都还想方设法纠缠舒甜,今儿正赶上他外祖父过寿,一大家子都早早去了离陈家碾二十多里的罗家岙。
柳望村沉吟半晌,叹了口气唤过外间准备晚饭的舒甜,“甜丫头,舅舅如今也是无家可归的人了,想在陈家碾立户,你看可好?”
“这自然好了。我这就叫阿圆去请村长来家商量。”舒甜不知道柳望村和陈连生已经瞒着他有了默契,连忙去叫舒圆。
柳望村却是抬手制止了她,“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日后毕竟要麻烦人家良多。”
舒甜只知道陈连生沉默寡言,却不知他还有舌绽莲花的本事,担心地问了好几次柳望村身子能不能撑到村口,这才放了行。
柳望村在舒圆的陪伴下慢慢走下山坡,悲伤的心情在小孩子欢快的声音中得到了缓解,看向舒圆的眼神满是柔和的光芒。舒圆虽然姓舒,可也是柳家第三代的血脉,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舒甜和舒圆都是拥有稚子之心的善良好孩子,可见妹妹教得好。至于妹夫,竟然没有将父母接到山上住着,实在让他生不出好感。
想到舒甜姐弟俩难免就想到了陈连生。他其实看出来陈连生还是有些藏拙,而且也想算计他点什么。只是打死他他都想不到陈连生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以为陈连生不良于行想借他这把刀斩断和陈家那点亲缘,也好安心准备三年后的春闱。
陈家人如何,陈连生那儿只是片面之词。柳望村打算亲自去试一试,若真是累赘,那断了也罢。若是陈连生忘恩负义,柳望村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借着舒甜鱼游大海。
柳望村这么快就上门,这让陈村长有些措手不及。他让陈继祖接的郎中都还没到呢!
“柳家大郎快请坐。今日你入村时看着身子不大好,现在看来倒是没那般严重了。亏得老头子我赶紧让继祖套车去请郎中。”陈村长笑得一脸豁达。
柳望村也是做戏高手,满身悲凉失望的气息,声音都苍老了几分,“那时候我没想到这三十多年竟然是天人永隔,一时有些撑不住。现在看到妹妹还留着两个孩子在世间顿时又看到了点希望,这才打起精神想来求村长给条活路。”
陈村长一听这话笑脸就有些变形了,讪讪道:“柳家大郎说的什么话,这活路都是上天给的,我能给什么活路?”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打算将户籍立在陈家碾。我流放半生没成亲也没子女,打算将舒圆这孩子认作义子教养长大,也让妹妹和妹夫九泉之下能瞑目。”
听柳望村这么说,陈村长有些摸不准他来意了,只能顺着点点头,“这是好事啊。”
“咳咳,可是我初来陈家碾也没个住处。本来以为连生是甜丫头招赘在家,没想到一问才知道甜丫头是出嫁,现在两个孩子的户籍都在陈家。连生倒是说住在山上静养只是便于他养病,这几个月下来,连生的病也好许多了,是不是该……”
柳望村不说则已,一说就把陈村长想要反驳的借口全都给堵死,顿时就让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家里开着碾房吵杂得很,连生的病好不容易轻了些,可别挪出什么问题来。”
“怎么会呢?我这些年被流放别的本事没有,但久病成良医这道理你该知道吧。陈连生如今只是虚弱了些,好吃好喝养着不出一年就能痊愈。”柳望村装作看不懂陈村长的犹豫,笃定地下了判断。
“不可能。”陈村长急急反驳了句,末了又发现反应有点过度,便又缓下语气僵硬解释道:“当初我们给连生遍请良医都说他病得不清,好不容易才求着圆融大师出手。柳家大郎你才来陈家碾一天,必定不知道这些,还是别胡乱出主意的好。”
到这时候,只是看脸色柳望村也知道陈连生说的那些话必然没添油加醋,陈村长果真是想赶他出门又不想背恶名,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打一棍子给一甜枣的方法柳望村是深谙其道的,又叹了口气好似退了一步道:“不是我想赶两个孩子走,实在是舒家房子本来就只有两间,我还想另外抱养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那样的话他成亲生子后必然能改姓为柳。”
陈村长这就不敢苟同了,“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还想多养人?而且那房子是舒家的,柳大郎你是不是打错主意了。今天那捕快虽然让我安顿你,但我绝不允许你夺了舒家产业。”
“那陈村长你让儿子媳妇住在舒家又是什么企图呢?”柳望村又进一步。
“我……”陈村长突然发现和读书人说话真的得多长个心眼,一不小心就差点被套了进去。连忙转移了话题,“我知道柳家大郎你是怕柳家后继无人,可是你想过若是抱养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儿你能等到他成亲生子那天吗,若是抱养个年纪大的,现在或许看在你有两个银钱的份上对你好,以后呢?而且这样过继来的孩子和你也无血缘关系,还不如让舒圆将来的孩子姓柳。”
柳望村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斜睨了陈村长一眼,“你以为我就没这么想过吗?可舒圆姓舒,难道我还能让他改姓柳吗?这不是让我妹妹、妹夫从坟墓里跳起来戳我脊梁骨吗?”
柳望村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然而他先抛出了以为陈连生是赘婿,后又叹息没能有个姓柳的孙子,还直接表明就算收了舒圆也达不成自己理想。
陈村长脑袋立刻就转过了弯,试着附和了一句,“若是你能认了舒甜做女儿,不就没这些顾虑了吗?”
“这怎么行呢?”柳望村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她都是你们家长子媳妇了,我还能抱回去不成?”但眼中的欣喜一点都没隐藏。
陈村长顿时就以为自己看透了柳望村磨叽半天的真实意图了!很不巧他巴不得怎么把这两人给舍出去,“柳家大郎你今天才来陈家碾有所不知,我们家加上连生一共六个孙子,但是连生并非我儿亲生,只是我们家从人牙子手里买到的无名孩子。”
说到这儿陈村长停了下来,他在观察柳望村表情,果然看到了一丝窃喜,便以为看到了柳望村的破绽。柳望村进村时那脸色只要看到的人都会认为是时日无多,这样的人迫切地需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孩子也是情有可原。他那么大年纪了肯定生不出来,正如他之前所说舒圆也不符合他的要求。
去山上不到一个时辰又急匆匆来找自己,想必只是问出了陈连生不是入赘但也不是陈家儿子,这才起了心思连忙来试探自己。
陈村长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估计柳望村并不知道陈家族规关于长子长媳这回事,开始盘算着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事情给敲定。
柳望村却是在心里为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这么多年,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又渐长了啊!若是陈村长对陈连生但凡有一丝怜惜,柳望村都不会做出那等夺人子的事情来,要不然他现在义子都不知道多少个了。
可惜陈村长满心思都是如何帮大孙子得宝抬开头顶陈连生这座大山,哪里还耐烦多留陈连生这累赘一刻!生怕柳望村出了家里这道门听闻了陈家族规就改变了主意,死活拉着柳望村要当场给他立户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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