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送走了柳望村,陈村长后脚就将儿子媳妇给叫回了家。
“你们怎么看?”陈村长喜欢遇到事情后先询问陈继祖和小王氏的意见,有意识慢慢将这个家交到他们手中。
只可惜陈继祖在他庇佑下真心没什么好主意,倒是在小王氏影响下目光短浅,弄清楚事情始末后想都没想就摇头道:“爹,咱们必须得想法子把野种分出去了!”
“是啊爹,这两个月连生媳妇都是到碾房来要粮食,不给呢又是之前您答应的;给,那可是三十斤细粮啊!”小王氏想想都心疼。
本来打主意要么自己送点米糠过去充数、要么就干脆“忘记”算了。不曾想舒甜都接连两个月掐着点拿着袋子来碾房拿粮食了,当着晒坝里常年不绝的村民,小王氏不得不咬牙全给了好粮。赞誉声倒是一片,天知道她心口都在滴血。
“哎哟,这讨债玩意儿。”一个不对,大王氏捂着心口又想嚎。只是这家里三人都知道她性子,连个眼风都没分给她,反倒是陈村长沉着脸瞪了她一眼,“要嚎被窝里嚎去,别让人听见。”
大王氏顿时梗着脖子愣在了原地。陈村长接着又问陈继祖,“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能把人分出去还不被人诟病?”
“爹,都啥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沽名钓誉。”陈继祖将偶然从陈得宝那听来的成语一用,隐隐有些得意,“众所周知连生只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根本就不是咱们家种,养了他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圆融大师让我们给他娶妻冲喜我们花了多少银子?现在不但养着他和他媳妇,要是连着今天那病恹恹的柳大郎一起养,那可真成冤大头了。”
“老头子,那柳大郎我可是仔仔细细看过了,除了一身衣裳啥都没带,咳嗽的时候还见了血,别是什么痨病才好。”大王氏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陈村长闭了闭眼睛,“这样吧,继祖你去隔壁村子请刘郎中跑一趟,看看柳大郎身上的病要不要紧。顺带也给连生把个脉,我前天怎么瞧着他精神不错,不会是病真的被冲好了吧。”
陈村长脑海里出现陈连生决绝的眸光,第一次后悔为了仁善的名声找圆融大师给陈连生批命,不批命就让他静静死了哪有这么多烦心事。
且说陈继祖领命套车往隔壁村去,这边钱婶也刚打发了哑巴离开,大声叫了门。之前陈连生说家里这两天可能做点东西不想让村里人看见,钱婶也是今天才上门,也不好像往常那样推门就进。
“钱婶!”舒圆拉开门看到钱婶终于长了点肉的小圆脸笑开了。每次钱婶来和舒甜说话,陈连生就算不去旁边听也会尽量往堂屋靠,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把舒圆监督得那么严。
钱婶看到舒圆脸上的墨迹笑着帮他擦了擦,“你姐姐和姐夫在不?”
“在的。”舒圆也是前些天才知道夫妻俩成亲了就要睡在一张床上。然而自己姐姐和陈大哥成了亲一直都分开睡,根本就不是真夫妻。只是他说给董文听了以后貌似给姐姐带了许多麻烦,他便没打算再说给别人知道。
“这是……”舒圆正要进门就见着勉强起身盯着他嘴唇颤抖的柳望村,怯怯地看了眼钱婶。
“阿圆,是钱婶来了吗?快请钱婶进来吧。”前天刚刚大病一场,舒甜身上裹着棉服,正拿着笤帚收拾院里的积水。明明听到舒圆开门但许久都没见钱婶急吼吼的身影进来,舒甜就拎着笤帚往院门走了几步。
这几步,登时就让柳望村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个清清楚楚,嗫嚅了好半天竟然喊出来个“娘!”
哎呦我的神!
这怕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柳望村可是个满头斑白发丝的老头,舒甜满打满算也才十三岁半,这称呼简直让人惊悚不已。
好在柳望村心性坚毅,一瞬间失态之后忙问:“你就是若兮的女儿吧,长得和你外祖母真像。”柳望村和妹妹分开时妹妹才四岁,一晃妹妹的孩子都十四五了,想到伤心处他不由老泪纵横。
这可吓坏了向来心善的舒圆,一只手牵过去就关切问了句,“钱婶,老伯伯这是怎么啦?”
“什么老伯伯,这是你们大舅,你娘的亲哥哥。”钱婶到此再无怀疑,毕竟不是柳望村提醒她都没发现舒甜渐渐长开了,这眉、这眼,分明就和舒甜外祖母一模一样。
“大舅?!”舒圆惊诧地瞪圆了眼睛,见柳望村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后他又无措地看向舒甜,“姐姐?”
“先进来坐吧,喝口水洗漱下慢慢说。”舒甜见柳望村身上脏污,连忙去厨房提水,又让舒圆去找了陈连生一身衣物出来。
陈连生自然是看到柳望村了,多年后朝堂上的柳望村也不如现在看着这么憔悴狼狈,他不知道柳望村这是打着什么主意,只能眯了眯眼睛静观其变。
柳望村将舒甜姐弟俩反应看在眼里热在胸怀,进村后表露了假身份除了钱婶没什么变化外连陈村长都避之唯恐不及,而舒甜都还没问清楚事情始末就因为看不惯他一个老年人在大冷天湿着衣服忙忙碌碌。
等他换上一身明显长了两个号的衣裤盘腿坐到东屋大炕上时,面前又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汤色奶白肉香浓郁,旁边飘着两根青菜,上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洗漱的时候,钱婶已经将他的来历说给陈连生和舒甜听了,也给两人打了预防针,毕竟陈村长一家避开得并不高明。
所以舒甜看柳望村盯着面条又红了眼眶时就镇定自若地开口道:“舅舅,你就放心在家里住着吧,以后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您一口。”
陈连生目光闪了几闪,掩住眼中讥诮,也顺着舒甜的话补了一句,“咱们家正缺个主心骨。俗语云家有老如有宝,以后舅舅就安心住下吧。”
“你就是甜丫头上门夫婿?”柳望村挑剔的眼神从陈连生头顶打量到脚底,眼中全是浓浓的不屑:这么个残废竟然是外甥女婿?
陈连生脸色有一丝潮红,“不是赘婿,是夫婿。”大丰朝只有那种活不下去的男子才会给人入赘,就是当朝公主那也只能是出嫁,只不过出嫁后要专门建一座公主府罢了。
“舅舅,陈大哥很好。”舒甜下意识就帮陈连生说了句话,毕竟陈连生和她算是患难而来,舅舅还只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为人如何尚不可知。
柳望村深吸了一口气,闷头将那碗有着“家”香味的面吃完,连汤都喝了个精光。这么多年他吃了多少山珍海味,可是都不如这小小的一碗面来得温暖入心,再看模样像极了母亲的舒甜,真是哪看哪好,回头又看陈连生,总觉得外甥女忒亏了。
“甜丫头,我也饿了。”陈连生看舒甜上前收碗,不知道怎的就生出来点怨念,要是没有柳望村,这碗面便是他的吧。
从前天生病到今早,舒甜觉得陈连生就有些变了,但具体让她说哪变了她也说不出来。现在这句话她才猛然发现陈连生对她好像没以前那么冷了,这可真是个可喜可贺的变化。舒甜的杏眼顿时就亮了,这是彻底打开病人心防了吧,想不到上辈子护理自己的人没做到的事情自己竟然做到了。
“好啊,我再去煮两碗,我和阿圆也一起吃点。陈大哥,你陪舅舅说会儿话。”据说柳家书香门第,搞不好家里又多了个免费夫子了吧。不像陈连生,总一副高深模样,到现在就见他教舒圆千字文也没别的变化。
舒甜一走,炕上气氛顿时就有些冷凝。好半天还是柳望村没能比过重生一世的陈连生首先打破沉寂:“连生好似不欢迎我这个舅舅似的。”
陈连生调整好了心绪,笑得有些牵强,“怎么会呢,舅舅能够回来真是天大的幸事。只是这个家的重担都压在甜丫头身上,我怕她累着。舅舅不知道,舒甜她在外祖和岳父他们过世后吃了多少苦……”
陈连生的主旨是告诉柳望村舒甜带着弟弟日子过得有多艰辛,但是姑娘并没有因为生活被打倒,反倒是迎难而上将日子越过越好,还将舒圆照顾得好好的。
不知不觉柳望村就听入了神,听到艰难处免不得又红了眼眶,能看出来在竭力忍耐悲伤。见情况差不多了,陈连生便又将自己情况删改一部分讲了出来。在他的话里,他曾经跟着舒秀才念过两年书,后来因为身体关系缠绵病榻,家里找圆融大师算了命找了舒甜冲喜,舒甜对他不离不弃,两人搬出陈家来到半山上生活。
柳望村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其实见到陈连生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让这婚姻不作数。可随着陈连生的讲述,他好像看到了一双饱受磨难的小儿女互相扶持艰难前行,这让他如何狠得下心肠。只得转移了话题开始做他最擅长的工作:考校学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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