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九香扶着心尘，四位长老忙问道：“出了何事，是否身体不适。”

　　柳卡执起她的手，仔细听了一阵脉，说道：“脉象沉细且短而紧促。”

　　卡隆焦躁嚷道：“师姐别说这些我听不懂的，你就说圣女怎么回事罢！”

　　柳卡对他翻了个白眼，冷声说道：“悲思过甚！”

　　藤其与黎格兰皆不再吭声，卡隆再如何愚笨，此时亦明白过来，只：“哦，哦！”地应着话。

　　黎格兰对黎九香道：“你先扶圣女回房休息罢。”

　　“好，”黎九香对师父恭敬应到。

　　心尘此时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四位长老说的话，她好似一句也没听到。

　　只知黎姐姐将自己扶起来道：“我扶你回房休息一会吧。”

　　心尘点了点头，随着黎九香回到了房中。

　　四位长老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卡忍不住叹一口气，心中已是十分不忍。

　　黎格兰虽然明白师姐心思，却也只能肃然说到：“感情用事则难成大事，还请师姐多多劝慰圣女。”

　　柳卡不语，黎格兰想着先让圣女休息一阵，她此时正好有些事情要与石长老商议。

　　因而道：“我要去与石长老商议一下今夜血咒之事，你们可愿与我同去？”

　　其余几位长老皆是随性之人，此时情绪不佳，亦无心再参与这些俗事，因而道：“这些我们亦不懂，便由你来做主罢。”

　　黎格兰早已习惯他们这般散漫性情，因而并不坚持只点点头便往石长老家走去。

　　其余三人则悻悻然回到了屋内，柳卡要去简婆房中看看简婆的情况，卡隆与藤其一时无趣，也随师姐来到了简婆房外。

　　简婆身体虽是恢复了许多，但今夜圣女立血咒，自子时开始，便将整夜不能休息，因而依着柳卡的意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只是，她此时却睡不着觉。心中反复想着阿别娜之事，只觉百般不是滋味，愈发难过起来。

　　她又想起圣女，三天时间已到，想着圣女是否能够平安回来？思及此，不禁暗自抱怨这个柳卡实在太随性了，怎么就能由着那姓杜的说带走就带走……她又想起那杜煜打自己的那一掌，便又放下心来。平心而论，有这小子在身边，倒是不必担心圣女会有何危险，且她相信，那小子既然答应了三日后带圣女回来，自然会遵守诺言。

　　简婆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便听见门外柳卡敲门，简婆应声让他们进屋。

　　三人进到屋里，皆闷声不语。简婆见状问道：“圣女回来了吗？你们这副神情又是何意？”

　　柳卡不语，只执起简婆的手，默默听脉。

　　藤其叹口气道：“前几日看到阿别娜偷偷抹眼泪，才知道原来她已对她们的小苗王情根深种。今日又看到圣女与姓杜那小子分别，我瞧着她那伤心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忍……唉！”

　　卡隆亦点头道：“是啊，当初圣女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我放了那杜煜，可知她把那姓杜的看得可是比自己性命更重要些。”

　　柳卡不语，她心中纵然有一百个不忍，但也知道黎格兰所言在理。

　　简婆亦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该做何回应。

　　心尘与阿别娜都还只是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两寨联姻虽然能给苗寨子民带来和睦，可对她俩而言却都再难得到幸福。简婆本就是个性情中人，因而黑、白两寨的生死相较于这两个女子的心中所爱，两者孰轻孰重她虽然心里清楚，却仍然免不了唏嘘难过。

　　“唉——”众人正在感叹之时，房梁上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梁上何人？”卡隆听到声音，跳叫起来。

　　其他人抬起头来，却见莫七正趴在头顶房梁之上。

　　藤其道：“这不是莫七公子么，不想你仪表堂堂竟然还是梁上君子。”

　　简婆冷哼一声：“看来这几日你都是在装病，能上得了房梁，说明你的伤并未见得如此严重嘛！”

　　莫七笑笑道：“我是否是梁上君子倒不劳诸位挂心。我只是感叹两寨联姻之事，你们竟处置得如此蠢笨，生生地误了两对佳偶。”

　　卡隆哇哇地叫道：“你个黄口小儿，知道什么。让圣女与白苗追信联姻，这是消除两寨隔阂最妙的办法了。”

　　“哦！即是最妙的办法，那你们在此叹什么气！”

　　“你，你，你——我们叹气与你何干。”卡隆叫道。

　　“确是不怎么相干，不过我这里倒是有更好的办法。”

　　“你有何办法？”简婆抬头对莫七问道。

　　柳卡亦道：“你有何办法，不如先下来说话。”

　　“额……也对。我这样趴着确实有些辛苦——你们等我一下。”莫七说着便往身后房梁退去。

　　原来与简婆房间相邻的正是黎九香的房间。黎格兰为了让黎九香保护简婆，因而刻意叫她挨在简婆房间的隔壁。莫七前两日便叫黎九香带她到她房里看了一圈。这两间房仅只一墙之隔，房顶则共一个房梁，因屋脊处原打算用做阁楼，因而两房之间仅用木板隔开。

　　黎九香之所以帮他，便是因为莫七对她说：“有办法既让沈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又能教两寨顺利联姻。”她一心想帮沈妹妹，因而想也未想便答应了莫七。可这两日见莫七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心中不禁嘀咕，这莫七究竟能否成事？

　　莫七这两日便是架了个梯子爬到黎房香房间的梁上，自那梁上取下一块隔板后便又钻到简婆房中。其实也未真正钻过去，仅只探出半个身子而已。莫七退回黎九香房中，便顺着此前架好的梯子慢慢爬了下来。

　　不一会儿，莫七来到简婆房中。

　　藤其道：“说罢，你有何办法。”

　　莫七笑笑：“这还不简单么。既然要让黑巫圣女与追信联姻，又想成全这沈姑娘，你们换个黑巫圣女便可！”

　　简婆斥道：“哼！可笑，还以为你有多妙的计策。咱位黑巫圣女岂是人人能当！”

　　莫七也不气恼，只笑笑道：“确不是人人能当。那么阿别娜如何！”

　　藤其点点头道：“阿娜倒也符合圣女的条件。”简婆不语。

　　“那如何能行！咱们已经有了圣女了。”卡隆大声说道。

　　“还未立血咒，算不得真正的圣女。”

　　“那也不可。”柳卡说道：“阿别娜是白巫圣女，即便当了黑巫圣女，如何能让黑苗的寨民信服。”

　　“立了血咒自然能够令人信服。且阿别娜救了四位司政长老，又如此受黑苗寨民拥护，再加上她身边有你们五位黑巫长老以及四位司政长老，还会有何问题？”

　　“不行”简婆说道：“她既无脊宇衔珠戒，又无异瞳，如何当得了圣女。”

　　莫七笑笑道：“脊宇衔珠戒好办，若沈姑娘自愿将灵戒给了阿别娜，那么她便是灵戒的主人。有了脊宇衔珠戒且又是黑苗王族后人，她还不够资格吗？”

　　简婆冷笑一声道：“当初四位黑巫长老所立的规矩，你倒是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莫七呵呵一笑，并不接话，心想着此事若是成了，要想个法子打发黎九香躲开这几位长老才行。不然，依这简长老的性子，哪里会放过她。

　　柳卡此时开口说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这脊宇衔珠戒是黑苗圣物，圣女凭何要将它送给阿别娜。再说了，这阿别娜本就是白苗圣女，让咱们圣女与白苗追信联姻也是她的主意，即便圣女愿将灵戒给她，她又如何会接受？”

　　莫七听到柳卡此言，不禁心中暗喜。柳卡如此说，则可见她对自己的提议并不反对。

　　莫七因而说道：“这脊宇衔珠戒对喜爱权势之人而言自然是圣物，但沈姑娘心性淡泊，如何在意这些。若能为灵戒找到更好的主人，我相信沈姑娘必会同意将这圣物易主。”

　　莫七说着向着屋内环视一圈，心中暗想，黎九香说她会带着沈姑娘的魂魄来此，若真是来了，他的话沈姑娘应当是听见了。只是莫七对此仍是将信将疑，魂魄之事他以前倒也听到一些，他只当是那些街头巷尾无聊的妇人故弄玄虚的把戏，哪里料到竟然真让他遇到。

　　此时简婆开口说道：“平心而论，阿别娜确实更适合做苗寨圣女。她在苗寨长大，苗寨各分支首领间的关系她自然是更为熟悉一些。且她自幼便在白巫圣女仰阿丝及白巫诸位长老的悉心教导下长大，虽控梦术略差一些，巫医术、巫蛊术却已有了相当的造诣。”

　　“是啊”莫七顺势说道：“且沈姑娘心性那样清淡，让她画两幅画倒是可以，哪里管得了苗寨这样复杂的事情。阿别娜正好相反，热情、善良且又精力充沛，这圣女让她来做再合适不过啦！”

　　藤其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简婆哼一声道：“即便圣女愿将这圣女之位让给那丫头，你怎就知道那丫头会愿意接任咱们这圣女位。”

　　莫七呵呵一笑道：“几位长老若是同意，阿别娜那里我自有办法。”

　　简婆道：“此事我们还需以圣女的意愿为主，若是圣女愿将此位让给阿别娜，我们自然遵从她的意思，只不过黎长老……”

　　柳卡道：“我们倒还好说，黎长老只怕不会同意。”

　　藤其与卡隆亦点头。

　　莫七道：“黎长老此时已是忙得脚跟着不了地，这血咒仪式又是在子时。立咒之时只要她见不到圣女，待血咒立下，已成定局，黎长老便无话可说。”

　　四位长老默然不语。莫七见状，便道：“你们既不说话，我便当你们已然默许。”

　　简婆缓声说道：“此事并非我们所能做主，你来问我们的意见又在何用！”其余三位长老亦点头。

　　“你的意思是只要沈姑娘同意，你们就没意见！”

　　众人不语。

　　莫七笑道：“这个好办”说着对着房间空喊一声：“沈姑娘，你若是同意，便表个态罢。”

　　众人诧异，原来圣女已在这个屋内。

　　不一会，只见藤其忽然开口说道：“心尘多谢各位长老抬爱。圣女之位阿别娜姑娘确是比我更合适，我愿将圣女之位让给阿别娜。”

　　简婆等人立即起身对藤其恭敬问道：“您可是圣女？”

　　藤其点点头道：“是我。”藤其本是男子，可此时说话神态却十足心尘的模样，众人见此，已无疑虑。

　　心尘说道：“阿别娜心性善良且又开朗聪慧，心尘愿将圣女之位让给阿别娜，还望各位长老成全。”

　　简婆与柳卡及卡隆等对视一眼，随即对心尘行礼道：“谨尊圣女之令。”

　　心尘初次用这控心咒，虽能控制藤其说话，却不能令其动弹，因而坐在那里道：“简长老快快请起。心尘自此便再不是你们的圣女，唯愿各位长老尽心辅助阿别娜。从此以后，我便是沈心尘，你们皆是我的前辈，还请各位莫再以圣女称呼于我。”

　　“是。”众位长老皆应诺。

　　不一会儿，藤其回过神来，卡隆将刚才情形告诉于他，他亦感叹不已。

　　莫七见四位长老已然同意，欣然告辞出了房间便向石长老家中走去。

　　……

　　阿别娜坐在房中整理包袱，一低头看到手腕上的手环，不禁愣愣出神。

　　这是她管追信哥哥要的。当初她为沈姐姐解了噬心蛊，追信哥哥极是高兴。他对她说，无论是何要求只要是他做得到的，他皆会答应。

　　她原本什么都不要，看到追信哥哥手上的手环，便道：“你这手环里面没有了蛊虫，带在手上倒是看着奇怪，不如就将它送给我罢。”

　　沈追一愣，问道：“就只是要这个么！”

　　“自然。”

　　沈追将手环取下，递给她道：“这个不过是个小玩意。这样罢，这手环便当做是我送你的礼物，我再许你一个心愿。你可想仔细了，再不能如此草率。”

　　阿别娜欣然收下手环随口应道：“好罢。”阿别娜后来将在孵出的子虫中挑出一对蛊母将其放在了手环之中。

　　此时，阿别娜看着手上的手环，只觉伤心。

　　黯然神伤，自言自语道：“追信哥哥，我的要求，便是做你的妻子，你可还能做得到！”

　　阿别娜正在伤心之际，只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是谁？”

　　“我，莫七。”

　　阿别娜听言，站起身来将门打开。她此时心情不佳，且以前在杜府便与莫七随便惯了，因而也不理他，开了门只顾返身坐到床边继续整理她的包袱。

　　莫七倒也不在意，只道：“沈心尘回来了。”

　　阿别娜皱皱眉，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

　　“你不去看看她么？”

　　阿别娜本是有气，听到莫七如此说，便又伤感起来道：“我如何敢去看她。沈姐姐本是一心只念着杜公子。我却生生将他们拆散了。我害了她，自已也不好受。”

　　阿别娜说着抬起头对莫七道：“莫七哥哥，我和阿成哥哥今夜便要回雪封山了。莲儿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要辜负了她。”

　　莫七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负她。倒是你，怎就走得这样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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