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别娜黯然道:“刚才听说沈姐姐因伤心过甚而晕倒,我心里愧疚,只觉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这样也好,我正好趁此机会回到雪封山,潜心练功,再不想这些伤神之事。”
“嗯,倒也是个不错的安排。”莫七微笑着点头,双眼又看向她手腕上的手环。说道:“你这噬心蛊,当初把我咬得可不轻!”
阿别娜回想起莫七中噬心蛊的情形,不禁嘴角微扬。多亏了这只蛊虫,否则她又如何能够这样顺利便找到追信哥哥。
莫七叹了口气道:“我被这虫害惨了,你却还笑。”
阿别娜收起笑意,道:“莫七哥哥总不会是要与我手中这小小的虫儿计较吧。”
莫七道:“那倒不会,只是突然间好奇,这咬我的虫子究竟长何模样。”
阿别娜心想,自己既然马上就要回雪封山,自此以后便也再难见到莫七哥哥。
思及此,她将手环取下,递给莫七道:“便给你看看罢。”
莫七接过手环,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阿别娜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便见一抹红色虫影向她手上飞去……
……
“阿别娜,你现在已是黑苗圣女。等一会我们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是。”
“你让黑苗与白苗联姻合寨,是否因为对白苗有利?”
“是”
简婆等人听到阿别娜此话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柳卡思索一阵,又问道:“那是否对黑苗有利?”
“是”
“对黑苗又有何益处?”
“两部合寨便可共同抵御外敌,亦可使白苗与黑苗之间不再相互仇视。这即对白苗有益又对黑苗有益。”
四位长老听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此时藤其又问道:
“阿别娜,在你心中白苗子民与黑苗子民,谁的命重要!”
“都重要。”
“为何?”
“白苗、黑苗既为一家,便不该分彼此。”
“黑苗、白苗当以谁为尊?”
“能者为尊。”
“若是追信杀害你的黑苗子民,你该怎么办?”
“当让他谢罪。”
“若是要他性命呢?”
“自然要他偿命。”
四位长老听到阿别娜的回答终于放下心来。柳卡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丫头,果然没有让我看错。”
简婆脸上亦露出欣慰的笑容。其实阿别娜的人品,她心中早已清楚。只是继任圣女之事干系重大,她不得不慎重行事。
阿别娜被噬心蛊咬过之后,心智被人摆布,便再做不得半点假。而她今日所答与以往之话并无二致,由此可见此人品性确实纯正,值得托付。
卡隆与藤其亦呵呵点头道:“这回便可放心啦!”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卡隆的弟子格尔,他轻声喊了声师父。
卡隆问道:“何事。”
“黎师叔已离开圣女的房间了。”
简婆又问道:“倪西是否准备妥当?”
“他已准备好。只等我给他暗号,他便会使出控梦术将院中之人迷住。”
“好。”四位长老立即招呼阿别娜身边的小莲,让她送阿别娜去圣女的房间。
……
心尘魂魄自简婆房中回来,感觉疲惫不已,便侧身躺下,沉沉睡去。
待醒来之时,已过一更。黎九香正守在她身边,见她睁开眼,盈盈一笑道:“你醒啦!”
心尘亦微微一笑,点头道:“嗯。不想竟一觉睡沉了过去。”
心尘从床上坐起来,目光不禁被眼前的银光吸引。原来窗边案上整齐地放着一套服饰,服饰上镶满银器。此时虽然已是夜间,银饰却闪着耀眼的光芒。
“黎姐姐,这些是何物?”
黎九香道:“这是银服,是由石长老等五位司政长老专程送来的。”黎九香顿了一下,又说道:“他们一方面是送银服,另则是想前来拜见您。当时您睡得正沉,石长老他们得知后便也悻然离去。”
心尘叹口气,对黎九香道:“谢谢你。黎姐姐。”
黎九香的心思,她亦能明白。既然今夜继任圣女之人不是自己,让五位长老见了她,反倒对阿别娜不利。而她叹气并不是因为不能继任圣女之位,而是心中暗自惴然,总觉自己有负黑苗子民。
黎九香见心尘如此,故做轻快地说道:“饿了吧!我给你准备了些吃的。先吃点东西罢。”
心尘看向她,微笑点点头:“嗯。确是有些饿了。”
黎九香见心尘面露微笑,亦暗自放下心来,扶她来到桌前。将食盒中准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摆在桌上。
心尘刚才那样说,虽是不想让黎姐姐为自己担心,却也是实话。这几日心中难过不已,如何还有心思吃饭。如今黎姐姐这样一问,倒真是觉出饿来了。
心尘刚吃完饭,便听见门外有人门,此人正是黑巫长老黎格兰。
她一边敲门,一边轻声问道:“香儿,圣女可有醒来?”
黎九香听言,忙奔到门边,帮师父将门打开。
黎九香见到师父,一边行礼一边道:“圣女已经醒来了。这会儿刚吃过饭。”
“好,好。”黎九香欣然点头。说着话,便已到来心尘面前,见到心尘便对她行苗疆大礼。
心尘忙将黎长老扶起,并请她坐下说话。
黎格兰刚一坐定,便道;“圣女,我此次来,便是和您说说血咒之时应当注意之事。”
“心尘恭听长老教导。”
黎格兰点点头,将血咒仪式细细说与心尘听。心尘虽用心聆听,心中却又总是不安。自己这样欺骗黎长老,实在有失厚道。
黎格兰说完,便又让心尘将她所说几点重复一遍。心尘本就记性极好,黎长老刚才所说的话自然全部都记清楚了,因而向黎长老重复时,几乎是一字不落。
黎格兰见心尘如此用心,心中甚是安慰。原本还担心她因为杜煜那小子而心神不宁,如今看来,竟是自己多虑了。
黎九香看了一眼案上银服,问道:“圣女可有试穿这身银服,若是有不合身之处。院中备有绣娘,亦可及时帮您改一下。”
心尘脸上一红,刚想说自己还没来得及试。黎九香道:“师父放心,这银服是照着阿别娜姑娘的身量来做的,阿别娜与咱们圣女的身材极是相似,定然合身。”
“那便好。”黎九香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血咒之时,简婆需要念你的姓名。圣女可有苗名?您的汉名虽好,但在苗寨中若是继续使用汉名,只怕难以服众。”
心尘听言,点点头道:“我有苗名。青姨在世时,曾叫我阿黛娜。”
黎格兰听言,抚掌道:“甚妙!”
黎九香好奇问道。“师父为何如此说?”
黎格兰微笑道:“枉你在白苗呆了这许多年,竟连这个名字都不知?”
“弟子愚笨。”黎九香愧然。
“也不怪你,想来你心里全念着你的幽冥花啦,自然不关心其他事情。”黎格兰接着说道:“白苗在许久以前,曾有一位圣女名为阿黛娜。此人极善姻缘,当时白苗的青年男女,凡是姻缘之事求她,便没有不成的。她死后,白苗子民感念她的恩德,将她牌位供于白苗王邑的神殿之上,并奉她为姻缘之神。”
原来如此,心尘亦恍然大悟。
思及此又不禁赧然,原来青姨给自己取这个名字自有她的深意。想来实在可笑,自己亦在雪封山住了好一段时日,却也从来不曾留意这些。
回想当年,自己还只有七岁。读人心思的能力约摸也是自那时开始的。那一日,她见青姨独自坐在桌边垂泪。她心中担忧,却又不知如何劝解,只乖巧地坐在她的对面。
“青姨,您怎么啦?”
“没,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伤心之事……”青姨一抬头,看到她的眼睛正对上自己的目光。
青姨一愣,忙收起眼泪,牵起她的手道:“来,尘儿,你随我到院中来。”
心尘一脸茫然地随着青姨来到了院中。青姨也像黎九香那般对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阵。青姨当时脸上的神情,疑惑了再疑惑,惊讶了又惊讶。
终于,她了然说道:“现在才终算明白为何当初她将脊宇衔珠戒赠给你娘!”
“青姨的话,尘儿不明白。您刚才说的她又是何人?”
青姨慈爱地抚着她的头道:“尘儿不必明白,亦不需要知道。”
青姨牵着心尘的手慢慢回到屋中,边走边对心尘说:“乖孩子,以后轻易莫要窥人心思,更不能将她人想法说出去。”
尘儿脸上一红,应道:“尘儿明白啦。只是,我该如何做才能不看到他人的心思。”
“你只要不盯着眼瞳看便可。”
“嗯,尘儿记住啦。”
“乖孩子!”……
青姨后来的身体越来越差。有一次她愣愣地盯着心尘,忽然极伤怀地说道:“你这眼睛,只怕终究会被他们发现。也罢,若是真有一天你愿意回去苗寨,你的苗名便做阿黛娜罢”
心尘初时并不明白青姨为何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如今听黎长老这样一说,才明白她的苦心。原来青姨希望自己与哥哥成亲,不只是希望兄妹两人相互照应,只怕也有促成黑、白两部的合寨之意。同时也希望黑、白两部的长老听到此名,能够明白她的心意。
黎格兰又问道:“可有姓氏?”
心尘摇摇头,道:“青姨说过,若是遇到有缘人,自然会有姓。”
黎格兰沉思一阵,说道:“黑苗自脊宇以来共二十代圣女,有异瞳者十七人,皆为圣女脊宇的后人。您亦有异瞳,想来应是圣女脊宇那一支,那么称您为格希阿黛娜,您看可好。”
“极好。”心尘点头。
……
黎格兰问了心尘的苗名,又交待了黎九香一些事宜便退了出来。今夜血咒仪式,她作为长老,自然格外忙碌一些。
心尘与黎九香呆在房中,不一会儿,听见莲儿的敲门声。黎九香将门打开,只见她掺着阿别娜走入房中。
此时的阿别娜神情呆滞如同一具人偶,任由莲儿摆布。
“快快进来。”黎九香低声说道。
莲儿点头,赶忙将阿别娜送进房中。为免引人注意,她对心尘与黎九香侧身行了一礼,便迅速退了出来。
莲儿离去后,心尘扶阿别娜坐在自己床边,她担心地看一眼阿别娜,对黎九香问道:“黎姐姐,阿别娜这样真没事么?”
黎九香笑笑道:“只管放心,当年噬心蛊在你体内那么多年,也没见出什么事。如今只是咬了她一口,不会有事的。”
“她现在这个样子,血咒仪式如何进行得了?”
黎九香笑笑,轻轻拍了拍阿别娜,问道:“阿别娜,噬心蛊的解药在哪里?如何解蛊?”
阿别娜听言,木然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解药在此,打开瓶塞闻一闻便能解蛊。”
黎九香微笑着接过瓷瓶放入自己怀中。然后对心尘说道:“脊宇衔珠戒汇聚往届圣女灵气,因而极是认主。今夜子时,只要阿别娜将她的血滴到灵戒上,师父便是再如何固执,也只能承认她是圣女了。滴血之后,五位长老便各居其位施法助阿别娜继任圣女。长老们施法之时,我便可趁机为阿别娜解去噬心蛊。”
心尘听到黎九香如此说,点了点头,心中仍是不安。
黎九香则顾不得这许多,她赶紧将早已准备好的银服为阿别娜换上。此时阿别娜身着银衣、头戴银帽、身上亦配戴各款银饰。银帽的帽顶饰满颤枝银花、帽沿一排银饰流苏。烛光与银饰交相辉映,使得原本就十分美丽的阿别娜更加明艳起来。
黎九香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心尘道:“你瞧,现在正是夜间,且阿别娜的脸又被银帽上的流苏遮了大半,到时只要让她低着头,谁又能分得清楚呢。”
心尘忧虑道:“但愿一切顺利。”
三人在房中坐到将近子时,此时屋外鼓声响起,接着便是上千苗民的歌声。黎九香心知,五位司政长老马上便会来迎圣女,她便让心尘悄声隐于帘后。黎九香打开房门,扶阿别娜端坐于面向门口的榻椅之上,轻声对阿别娜道:“请圣女将头低下。”
阿别娜闻言,将头低低垂下。
不一刻,五位司政长老果真在苗民的歌声中走来。众人见到阿别娜,皆俯下身来,向阿别娜行苗疆大礼。
接着阿别娜便由黎九香掺着,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向祭祠。
硖州为汉、苗两族混居,城中自然设有苗家祭祠。此时不大的祭祠早已被各地赶来的苗民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阿别娜缓缓走来,苗民们见到他们的圣女,皆自觉而有序地让出道来,他们激动地唱起歌来。歌声中饱含着激动、泪水、敬仰以及期待。
是啊,这是他们的圣女,他们已等得太久了。经历了这么多年群龙无首的生活,如今终可以结束了。
黎九香跟在阿别娜身边,亦忍不住吟唱起来。她边唱着歌,边流着泪,中心默念:阿别娜呀阿别娜,但愿我今日的决定不会有错,否则我便是黑苗的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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