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下楼时，丢了一套衣服到莲儿身前，道：把衣服换了。
莲儿拾起地上的衣服，起身到屋时里将身上残碎不堪的衣服换下。
莫七用布条将芝芝尸体绑在板上，将床板架在推车上，然后丢了张棉被盖在上面，说道：“好啦，你就用这个把她推出城罢。现在正是天黑，街上也无人会留意你。”
莲儿此时已将披风取下，还给莫七。莫七见她穿得单薄，便哼一声：你穿着罢，你若冻死了，难不成还要我替你收尸！
莲说了声谢谢，莫七也不理她。他打开店门，向街上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帮他将绑着芝芝尸体的推车抬了出来。
莲儿握住推车扶手，又道了声“谢谢”，便推起车来。
莫七跳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肚，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莲儿费力推着推车，芝芝姐虽然不重，但她今日自己都已满身是伤。刚才情绪激动，并未注意，此时就她一人，竟觉周身都疼起来。身上力气竟也使不出来，才行得一小段，便气喘吁吁，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起气来。
莲儿正坐在地上，忽听得熟悉的马蹄声向她这边传来。一抬眼，原来是莫七，他怎么又回来了。
“莫大哥。”莲儿喊道。
莫七不理她，似赌气一般，跳下马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推车，从马鞍上扯出一截绳索系在推车的扶手上，俨然做成了一个简单的马车。
莫七牵着缰绳，回过头没好气地说道：“难不成让我来扶车？！”
“哦！……”莲儿好半天回过神来，赶紧跟在莫七身后，用手扶着推车，保持车子稳当。
两人这样出了城门，行得一段，看到一处小溪。莲儿让莫七停下，自己跑去溪边，从身上衣角扯下一块布，在水里洗了洗，便跑回来，掀开棉被。
她叹了口气，轻轻将芝芝的眼睛合上，然后用布给她细细地擦拭，脸上、脖子、手上甚至脚上。莫七背过身去，莲儿见此情景，也顾不得害羞，又去溪边将布洗干，将芝芝衣服解开，将她的身子里里外外都细细擦试了一番。待擦洗干净，帮她将衣服整好，又从头发上取下一个篦子轻轻为她将头发梳理整齐。待做完这些，便道：“芝芝姐，对不起，莲儿也只有这个能力，虽无法给你换身干净衣服，但你的身子我已给你擦干净了，下世投胎望你能投个好人家，不再受这污秽之苦。”说着便取下头上的木簪，来到一棵树边挖了起来。
莫七摇摇头，这个傻丫头，这种挖法，只怕没得两下，她那破簪子就要断掉。他从腰间掏出两个飞刀，丢一把给她。两人也不言语，各自挖了起来。挖得一阵，便挖好了一个洞。莫七见挖得差不多了，便将芝芝连同床板、棉被一并放进去，覆上土将她埋好，莫七又跃上树，用匕首削下一截稍显粗壮的树枝，从中剖开，刻上芝芝的名字，给她做了个简单的墓碑。
墓碑做好，莫七跳上马背道：“走罢，我送你回城。”
莲儿看着莫七问道：“你要去哪？”
“不知道，先去岳州。”
“让我跟你一起罢。你救了我，从此我就是你的丫鬟，为你端茶送水，侍候你。”
莫七嗤笑一声，道：“真是奴性不改！卖身契已在你手中，赎你的人是杜煜而不是我。你若不想做奴才，拿着银子好好生活去，若实在想做奴才你找错人啦！”
莲儿扬起头，赌气说道：“没错，我就是奴才，就只有这奴才的性子。谁是我的恩人，我分得清，不需你来教。我欠他的情，我自然要还。但我还清楚，今日若是没有你，我的贞洁定然是保不住了。我曾发过誓，谁保我贞洁，我便侍候谁一世。”
莫七冷哼一声：“所以即使芝芝如此待你，你还拼了命地护她。”
莲儿带着怒气说道：“不许这样说芝芝姐，她没有你们想的那样不堪。”
莫七侧着头看一眼她道：“也罢，反正路上无聊，多个人与我拌嘴倒是个不错的消遣。”说着，他俯下身看向莲儿道：“你真愿随我一起走？”
莲儿脸一红，道：“天涯海角，愿随君行！”
莫七冷哼一声“说得好听，我倒觉得你是赖上我了。”
莲儿一跺脚道：“你放心，除了芝芝姐这桩事，我再不会给你添麻烦。我说话算话。”
莫七摇摇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不必如此生气。”
莲儿又是一跺脚，粗声说道：“我没有！”
“你看，还说没有，简直与你们的老鸨一般粗鲁。”
“我不是她！”
“你看看，就你这样，还说不是……”
“你…………”莲儿话未说完，便感觉自己被这莫七呼地一下提上了马，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后划过……
……
莫七也走了，杜煜默默地站在窗前。
原以为这是他过的最快乐的一个新年，原来却是最凄凉的一个……
“公子！”
不知何时，杜煜身后站着一名黑衣女子，身形消瘦。
杜煜回过头。“竹清？你怎么来了？”
此时竹清正关切地看着她。“夫人传了信号要见你，却不见你回音。因而让我出来看看。”说着看了一眼公子床边带血的外衣，关切地问道：“公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没有事，不必担心，我很好。”杜煜摇摇头，接着叹了一声，“夫人倒是比我有情意，知道放你回来。”
竹清道：“嗯，夫人今日看到我便说了句‘过年啦，也该和亲人聚一聚才是！’便让我回来一趟。”
竹清如何不明白夫人为何如此说，杜煜亦心中了然。新年之时，本是亲人团聚的日子，她却一面忧心爱子的性命一面又装做若无其事地应付身边之人。
万人之上，看似风光，实则孤苦！竹清心中暗叹，抬眼看到公子仅着单衣，便到衣柜拿出一件厚些的外衣欲给公子穿上。
杜煜回头看了一眼竹清手中的外衣，皱了皱眉头，摆摆手道：“不要这件，你找件其他颜色的衣服罢。”
竹清一愣，公子不是向来只着白衣吗？怎么今日却不愿穿？
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重又打开衣柜。翻了一阵，仅翻出一件薄一些的青衣拿给公子披上。
“竹姐姐！公主没来么？”
说话之人正是梅香，还未进屋便一连串地问道：“夫人放你出来的么？你是直接从宫中来此还是从兰园过来？”梅香刚来到公子门口，便看见了竹清。憋闷了一天，现在见到竹姐姐，心情才总算好了一点。
竹清回过头，对梅香莞尔一笑：“这么多问题，我先回你哪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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