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义抹了抹眼角泪水问道:“你青姨怎样?她还好吗?”
沈追一阵难过,说道:“青姨五年前便已去世啦!”
“什么?”沈存义抓着沈追的手骤然收紧,接着便是轻轻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让他再见一面,就这样走啦!青儿啊青儿,你好狠的心,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不来找他?他该恨她才对,恨她这样无情,恨她这样狠心!
可是,她那样善良,从不忍心伤害别人,他对这样的女子又如何恨得起来?
“她怎么死的?你们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生病啦!我们过得挺好。”
沈存义抬起头,看着沈追道:“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沈追脸一红道:“没,没有。”
沈存义生气说道:“追儿啊,你跟了我五年,我如何不了解你。说罢,这些年,你与你青姨究竟是怎么过的?你青姨又是怎么死的。不许瞒我。”
沈追犹豫一阵,看向义父,只见他肃然盯着自己。他实在不忍将青姨的遭遇说与义父听,正犹豫间,忽见义父站起身来,拿起刀便欲离开。
沈追忙拉住义父的手道:“义父,您这是为何!”
沈存义道:“你即不愿说与我听,便不当我是你义父。枉我这么多年四处找寻你们,原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啦。你们即不来找我也不曾给我半点消息,半分也不曾当我是你们的亲人,我们现在又何必再谈下去!”
沈追急道:“义父您误会啦。青姨不让我来找您,正是为了保护您,怕连累到您!”
“什么?此话怎讲。”
沈追将青姨如何接到心尘娘亲的消息赶往汴梁,如何进宫将心尘带出宫来,又如何逃离汴梁隐居巴陵之事,都细细说与义父听。
沈追不愿义父伤心,因而只淡淡提了句青姨中了蛊毒,过了五年便病逝了。
沈存义默默听着,好半天才淡然开口道:“你青姨中的是什么蛊?施蛊之人即然是太后身边的巫蛊高手,此人是不是黑苗简婆?”
沈追一愣,自己虽然极力将青姨中毒之事说得简单,却未料到义父竟然一语便问到关键。他只得说道:“青姨中的是七虫蛊。确是简婆放的蛊。”
沈追只听得身边一阵骨胳咔咔的响声,原来是沈存义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好一阵,沈存义才闷声开口道:“她即中了七虫蛊,便不可能好过!”
他不敢想像,他的青儿那样柔弱,如何受得了七虫蛊钻心筮骨之痛!五年啊,她身中蛊毒居然撑了五年,这五年她究竟受了多少苦。
沈追没有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义父说的确是实情。
青姨中了七虫蛊,临死之时,怕心尘见到自己的死状而勾起回忆,因而叫他将尘儿带走。他不放心将青姨独自留下,便请隔壁杨婶将尘儿带走,自己则守在青姨身边,陪她渡过最后的日子。
青姨死状多惨,至今记起仍然心如刀割。青姨即使全身痛到脸都扭曲了,却不许他靠近半步,且让他在她身上洒满药粉。便是为了防止她死后,自她身体中钻出的蛊虫沾到沈追身上。
他依然记得青姨临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望着窗外,脸上带着微笑,轻轻说了一句:“存义,对不起……我现在可以来陪你了!”
她笑了,她这样笑着死去,眼睛却未闭上。两行红色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沈追坐在一边,一时间竟呆愣了。青姨走了,这些年虽然一直卧床不起,可是有青姨在身边,他便觉得有了依靠,如今青姨走了,只剩他与尘儿两人。一时间,脑子似掏空了一般,不知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沈追呆呆坐了将近一刻钟,才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上前帮青姨将脸上带血的泪水擦去,一低头,却见一条条黑色的虫子从她的眼中爬了出来。不光眼睛,她的嘴巴、鼻子、耳朵里面都有虫子爬出来。所幸沈追在青姨周身撒了药粉,因而虫子一遇到药粉,挣扎一番便化做一条条血水。沈追那时年纪尚轻,何曾见过这番情景,当即便吓得向后退去,脚上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青姨的死状,沈追没有说给义父听,怕他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可是,偏偏沈存义年轻之时便见识过简婆手中的七虫蛊,死状之惨,他如何不知。
“存……义,对不起……”沈存义重复着青儿的话,这虽是追儿的转述,他却如同听到她对自己的呼唤。
青儿,我的青儿,有你这句话,我这十多年的找寻便也值了!
沈存义仰起头,闭着眼睛,手中的拳头捏得咯吱做响。他在忍,强行将眼中的泪水忍回去,他是练武之人,早已习惯将泪水往肚里吞。
可是,不流泪,不代表不伤心。青儿,你放心,我沈存义不会让你白白就这样死掉!
天色已渐渐暗了,沈存义与沈追二人道了些旧话,便各自别去。
……
沈存义别过沈追便带着随行的男孩策马向靖州赶去。此时另一队人马亦飞奔回城,那领头之人正是向宗良将军。
原来,那周将军按原定之日兵临溆州城下,然而这场仗却无法打。周将军早于两日前便在距溆州城十里之处驻下兵来。
驻兵当日,便有探子传来消息,那白苗小苗王带领苗兵已将巫洲清江城攻下。仗还未打,便已先失一城,周永清心中暗骂章淳、舒旦简直草包。清江城即已失去,如何还有后援!周将军又思及硖洲,简婆与周韬二人自去硖洲已有多日。如今大战在即,硖州此时究竟是在苗人手中、还是在宁辅义手中,却未有半点消息传来。若是开战,硖州究竟能否出兵相助?如今是半分把握也没有,周永清思及此不禁心急如焚。
大战前一夜,周永清招众将领来到帐中商议。诸位将军各执一言,有的道如今形势不明,贸然开战,徒损兵力。也有的道区区几个苗蛮何足道斋,且如今箭在弦上,岂有不发之理!
周永清低头沉思,苗兵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占据了溆州及清江要塞。说明一方面有人走露消息给苗人,另一方面苗寨之中定有高人为其出谋划策。如此一来,此战实难打矣!只是将士们长途跋涉来此,早已憋了一肚子气,只想痛快打上一仗,早早结束此战,便可返回北方。
周永清正踌躇间,看到身边默然不语的向宗良,便侧头问道:“向将军有何高见!”
向宗良闻言笑了笑,走上前拱手行了一礼说道:“为将之道,不损一兵一卒,方能保住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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