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阿别娜自追信哥哥下山与汉人打仗,她便再没一日似以前一般自在了。这将近一个月以来,日日忧思。以前从来不知愁苦滋味,日日都开心自在,最多也不过与阿诺斗嘴斗输了生两日闲气。如今却感觉全然不同,心头似压了块重石,极是难受却又挣脱不了。而前段日子又从黑苗石长老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心中愈发难受,回到雪封山没呆两日便骑了马儿私自下了山。她只想下山走走,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
她这样昏昏沉沉地骑着马儿,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追信哥哥所在的溆洲城。此时见到莫七,憋在心中的苦闷突然间便有了渲泻的去处。她拉着莫七的衣袖,呜呜地哭着。
莫七则焦急地安慰她,不知她究竟出了何事。
莲儿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莫七,心中忿忿地想着:这家伙,平日里在我面前倒是娇气得很。站也没力气,喝茶倒水也得我伺候。今日见了这朝思暮想的美人儿,便立刻就什么病痛都没啦!
阿别娜正拉着莫七哭得起劲,却听见城楼上传来沈追的声音:“莫七!”
只是这声音初时兴奋,后面却带着不悦。
“小姐!”阿诺的声音亦从沈追身后传来。
沈追来到城下,打开城门,皱眉看向莫七道:“阿别娜怎么啦?是你欺负她了么?”
莫七无奈地看向沈追道:“她不欺负我就不错啦,你何时见我欺负过她?我也才刚刚遇到她。”
阿别娜连忙对沈追道:“追信哥哥误会啦,莫七哥哥并没有欺负我。”
沈追一阵赧然,心想:以前在杜府,莫七对阿别娜便是极好,何时曾伤害她半分。平日里遇到阿别娜生气也没当回事,似今日这般伤心倒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竟就失了往日的判断。
沈追思及此,拱手对莫七道:“沈追莽撞,还请莫兄原谅。”
此时阿诺已挽住阿别娜的手关切地问道:“小姐,是谁欺负你啦,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阿别娜道:“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想哭!”
“哦!”阿诺应道:“没人欺负你便好!”转念一想,又问道:“你这样下山,婆婆可知道?她同意了么?”
阿别娜摇摇头:“婆婆不知道,我只想自己下山走走。”
沈追皱皱眉头道:“你这么大了,怎么总是这样任性!”阿别娜不语,沈追本想再说下去,见她这副神情,却又不忍再说。
沈追侧过头,这才注意到马车边的莲儿与小豆子,便对莫七问道:“这两位是……”
“哦”莫七笑笑道:“她叫莲儿,他叫小豆子。是我的,额……朋友。”
莲儿心中对莫七不悦,却不表露,仍旧拉着小豆子给沈追行了一礼,沈追忙拱手回礼。
一行人欲要进城,刚走进门内,便见身后不远处一个汉人服饰的男孩扬着手骑着马奔到城下,喊道:“守城大哥,我要传个口信!”
那守城士兵问道:“你要传口信给谁?”
“我要传给沈追——就是你们的小苗王!”
“咱们少主人岂可由你直呼其名!”那士兵呵道。
沈追听到那人说是找自己,立即转回身走出城门,对那男孩问道:“我便是沈追,你找我何事。”
这男孩对沈追拱手做了一揖,从怀中掏出一块包着东西的绢布递给他道:“沈大哥,故人相约,望能与您一见。”
“故人?”沈追疑惑地接过绢布,轻轻展开。原来这绢布里包的是一个刀柄吊坠,沈追拿起吊坠,神情激动。这个吊坠是青姨教自己给他编的。那日他送给自己这柄长刀,那时自己还小,兴奋得一夜未眠。他问青姨:“他送了我这柄宝刀,我也该送点什么给他才好。”青姨见他这样兴奋,便拿了绳子教他编了这个吊坠。
沈追抚摸着绢布中已然褪色的吊坠,心中不禁一阵酸楚。他抬起头对这男孩问道:“他现在何处,快快带我去见他。”
阿诺听言,立刻拦住沈追道:“少主人,你这样跟这个汉人走,恐会有诈!”
沈追皱皱眉道:“不会,你想多啦!我去去便回。”说着一招手,让随从将他的追风牵来,他骑上马,对莫七道:“莫兄,你等我一会,我稍后就来。”
莫七道:“好。”
阿诺亦牵来自己的马,跃上马背。沈追道:“你不必跟来。”
阿诺皱着眉,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行!”
沈追叹口气道:“好罢,随你的便罢。”说着,便让那男孩带路,一路向东奔去。
阿诺骑着马跟在沈追身后,心中暗忖:少主人的这个故人究竟是谁?为何少主人见到那个吊坠会如此激动?那男孩虽做普通百姓打扮,她却一眼便看出他是个习武之人,说话行事亦不像寻常百姓,倒像汉人军队里的将士。少主人与他们究竟又是何关系?
阿诺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在两人身后。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便来到一处小树林中。只见林中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身上一袭粗布儒服,手边放着一柄长刀。他静静坐在一块石头上,身边一匹黑色俊马,显示着主人的不凡。
阿诺与那男孩皆识趣站在林子外面,由得沈追奔进林中。阿诺虽与沈追相隔几十步,却紧紧盯着少主人,生怕他有半点闪失。
沈追见到这中年男子,飞身跃下马背,奔到他的面前。还未说话,眼中便已泛泪,那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着他,露出和蔼的笑容,缓缓说道:“你来啦!”
“是的,我来啦!”沈追应着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郑重地叩了三个头道:“孩儿拜见义父!”
那男子忙将他扶起来,道:“追儿,快快起来。”
此人正是沈存义,早听说白苗的小苗王名叫追信,他心中便疑惑是不是就是追儿。当年青儿穿一身苗服带着追儿站在他面前的情景,仍如昨日。那时的追儿才仅六岁,却乖巧懂事,一转眼却长得如此精壮。三日之前,两军对阵,当他看见站在城头的主帅时,一眼便认出了他来。当时的他差一点从马上掉下来。
沈存义抓着沈追的手,激动之情久久不能平复。怎么能不激动呢!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只留给他一句话:“去趟京城便会回来。”从此,便带着追儿消失在他的生命中。这十多年来,他从未放弃过打探他们母子二人的消息,可他们却如同沉入大海的石子,寻不到半点消息!如今再次见面,却已是十多年以后,他已渐老,追儿也已长得这般高大,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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